幾人來到廚房,李嬸已經做好了幾個小菜,蒸了一鍋饅頭。廚房中間的小方桌四個方位已經分別擺好了四副碗筷,他們幾人各自落了座。李嬸給他們一人拿了一個饅頭放到碗裏,又盛了些菜,然後拌了碗剩飯倒進門口的小木盆中,來福和小黑湊上前吃了起來。
李浩洋拿起碗中的饅頭咬了一口,抬頭見凌老頭和李冬明都坐着一動不動,猛地咽了一口,試探地對二人說道:「三爺爺,爹,你們」李嬸從廚房外進來,見到廚房內的情形,便想打破沉默,說道:「三叔,您別擔心了,凌雲這孩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他小時候掉河裏,可不就出現過這種情況嗎?最後不也是什麼事都沒有麼?趕明兒呀,就讓冬明到陸家村借來輛馬車,送他到金陵城去找那神醫。,唉,這十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世上,若是萬一不在了,他那手藝準是有傳下來的!」
聽到這話,凌老頭猛地站起身,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李冬明一家三口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激靈,李嬸沒明白凌老頭突然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是說,明兒一早讓冬明」,凌老頭打斷道:「不是這句,上一句」,李嬸努力回想了一下,說道:「哦,我說啊,凌雲小時候可不就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嗎?我記得當初您說是從金陵城請來了一位不知名的神醫,不出幾日功夫就把雲兒救回來了!」
凌老頭沒再管她說什麼,轉過身,步履蹣跚地快步走向屋內,口中喃喃地說道:「我怎麼把這是給忘了!」李嬸見他要出去,急忙讓出道。李冬明和李浩洋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這凌老頭突然受什麼刺激了,只得起身跟在凌老頭身後,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凌老頭也不管他們幾人,自顧自地來到內屋的牆角處,彎下腰,想要搬開上面的那個箱子。情急之下一使勁,不僅沒能搬動,險些扭傷了腰。李冬明見狀,想要上前幫他,老頭兒卻拒絕了,倔強地再次嘗試搬開那木箱子。總算是把上面的箱子搬開了,凌老頭彎下身子,打開壓在下面的箱子,在箱子中翻找起來。不一會兒,便從箱子中取出了一個用棉布層層包裹着的物件。
凌老頭一層層掀開上面的棉布,顯露出一個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扁平小盒子。這小盒子方方正正的,約莫十公分見方,興許是因為一直被嚴嚴實實地包裹着的原因,外表上看去依然嶄新如故,凌老頭小心翼翼地打開這小方盒,露出裏面兩粒圓圓的東西,只有櫻桃大小,通體晶瑩剔透。最下面還壓着兩枚乳白色的楔形物件,像是什麼動物的尖牙或是利爪,用一根粗壯的紅繩穿着,像是個吊墜兒。
凌老頭端着這匣子,走到凌雲床邊,坐在了床沿上。他先是取出那像尖牙又的物件兒,將它掛在了凌雲的脖子上。接着,從匣子中取出其中一顆圓圓的東西,緊緊地握在左手手心。然後,用一隻手重新將匣子包好,放回到了牆角的木箱當中,最後,他又將上面的木箱也恢復原狀。
在這期間,李浩洋一家眼睜睜地看着凌老頭緩慢地做完這些。直到凌老頭轉身回到了凌雲所在的外屋,坐回到床沿上,幾人才湊到凌雲身邊。他們驚訝地看着凌雲的臉色由慘白逐漸恢復起來,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能靜靜地守在一旁看着。
不出一刻鐘,凌雲臉上便恢復了血色,變得紅潤了起來,李冬明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發現凌雲此時的呼吸都變得強勁而且規律了。凌老頭站起身來,說道:「冬明啊,來,替我把雲兒扶起來!」李冬明應了聲,便上前坐在床頭,將凌雲扶靠在他的身上。凌老頭張開手掌,露出掌心的圓球,小心地拿在手中,然後捏了捏凌雲的下巴,讓他張開了嘴,然後將那小圓球塞進了他的嘴裏。做完這些,凌老頭示意李冬明輕輕將凌雲放了下去,重新給他蓋上了被子。
李冬明等人滿懷期待地看着凌雲,似乎下一刻他便會甦醒,凌老頭卻對他們說道:「冬明,今日之事,多虧有你們在」話沒說完,李冬明便打斷道:「三叔,您可別說這些了,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只是,凌雲他...」凌老頭說道:「現在該是沒事了!」李冬明說道:「謝天謝地,凌雲這孩子沒事就好!」李嬸也說道:「是啊,雲兒看起來該是沒事了,三叔您別擔心了!」凌老頭緊繃臉此時也鬆了下來,說道:「走吧,咱們吃飯去!」
說完,四人走出屋子,回到廚房中,飯菜已經涼了,李嬸重新生了火,將飯菜熱了一下,幾人一邊吃一邊聊着天,氛圍變得輕鬆了許多。
大家都以為凌雲只是睡着了,卻不知此時的凌雲確是陷入了一場持久的夢境當中。
夢境中的凌雲身上穿着一件淡藍的薄裳,被一群人簇擁着。身旁一位紅衣紅裙的女子挽着自己的胳膊,腳下是一排長長的青灰色台階,台階盡頭是一座宏偉的宮殿,藍牆青瓦,極其莊嚴,殿門外的平台上有兩根立柱,立柱上各纏繞着一條五爪金龍,張牙舞爪,怒目圓睜。
回頭望去,身後廣場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類長相的,卻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有長着牛角的,有拖着尾巴的,有長着獠牙的。凌雲看着這些奇怪的面孔,心裏卻沒有任何波瀾,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了,看這場面,像是這裏正在舉行什麼盛大的典禮。
正當他即將走上台階頂端時,突然,一把銀色的短劍直挺挺地插入了他的心口,一口鮮血噴涌而出。他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又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紅衣女子。只見那紅衣女子鬆開刀柄,癱倒在了地上。而他只覺得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頭腦一片空白,不一會兒,也直直的癱坐了下去。身旁簇擁着他的人們大喊喊着「蕭陽!蕭陽!」一邊喊着,一邊伸手將他扶住。
身後廣場上圍觀的人群見狀,紛紛向前推擠起來,場面一片混亂。他也沒有來得及去想為什麼大家都管他叫「蕭陽」!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完全使不上勁。
突然間,一個人影從人群中一閃而過,轉瞬便出現在了凌雲身邊,凌雲只感覺一雙有力的大手將自己高高舉起,扛在了肩上,只一瞬間便遠離了人群。這一切發生得都太突然了,速度之快沒有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努力地想睜開眼,想看一看發生了什麼事,卻徹底昏死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凌雲微微睜開眼睛,陽光透過窗子照在他臉上,有些刺眼,他伸手擋了擋,掙扎着想要坐起身來,卻使不上勁,只能又躺了回去。
既然無法坐起來,他便側過頭,開始打量起四周來。這是一間寬敞的臥室,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床身潔白如玉,看不出是什麼材質所制。床架上雕刻着一些古怪的圖案,床邊擺着一個木架和一張圓木桌。除此之外,房中還擺着些其他簡單的用具,正對着床尾是一扇房門,門框頂上掛着一個乾枯的羊頭骨,門上掛着個薄薄的帘子。門邊正對着床的牆面上掛着面圓形的銅鏡和一根繩子,繩子上面掛着些毛巾手帕之類的物件。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門口進來一位侍女,手中端着一盆溫熱的清水。那侍女見凌雲醒來,又急忙端着水盆退了出去。只聽她在屋外喊道:「公子,蕭大哥醒了!」話音剛落,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閃電般沖了過來,身影一閃便進了房中,停在凌雲所在的床前。
進來這人側着身子坐在床沿上,順手將一柄短劍放在床邊的圓木桌上。凌雲看了一眼來人。這人約莫三十上下,身高足有九尺,比自己所在的這身軀還高出半個頭,頭髮蓬鬆,散亂地披在肩頭。最奇怪的是,他的頭頂竟然長着兩隻牛角,足有半尺來長,兩鬢垂下一縷長長的頭髮,臉上皮膚坑坑窪窪的,卻沒有鬍鬚。
那人看着凌雲慘白的臉色和發白的嘴唇,開口問道:「蕭兄,你感覺怎麼樣了?」凌雲看着來人,似乎一眼便認出了眼前這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認識對方的,只是虛弱地問道:「牧野,這兒是?」說話間,方才那位侍女端着臉盆又走了進來,她將盛水的木盆放在床邊的木架上,然後從牆邊掛繩上取了一條乾淨的毛巾,將毛巾浸濕,再擰乾,展開,掛在了木盆邊緣,便退至一旁候着了。
那被稱為「牧野」的男子道:「蕭兄,放心吧,這兒是我閉關的地方,除了我和小露,沒有其他任何人能夠找到這裏」,凌雲突然想起什麼,急問道:「盈盈她怎麼樣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卻不聽使喚似的,脫口便說了。牧野回答道:「嗨,你都被她傷成這樣了還念着她呢?放心吧,有她父親和兄長在,出不了什麼事,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凌雲再一次嘗試坐起來,牧野起身將他扶住,說道:「你傷得太重了,還是繼續躺着吧!」說着,便扶着他重新躺了下去,一旁的侍女上前在後背墊了個靠墊,讓他的頭能抬高一點兒。
凌雲看了看自己身上,此時的他赤裸着上身,胸口纏着一圈紗布,鮮血透過紗布滲了出來,在紗布上面映出了一塊紅色的血印。他轉頭對着牧野說道:「傷我的人不是盈盈,對了,看見那是什麼武器了嗎?」牧野伸手從圓桌上拿起那把短劍,遞到凌雲面前,說道:「呶,就是這個,我遠遠望見傷你的人竟是盈姑娘,便覺此事定有蹊蹺。我便搶在他們前頭,把你從人群中搶了出來,讓小璐帶到了這裏!」凌雲看了一眼牧野手中的短劍,這柄劍通體透明,隱隱似有寒氣在其中呼之欲出,不由吃了一驚,脫口而出,說道:「寒冰刺?這是余尚春的貼身法寶,為何會出現在盈盈手中?」牧野聞言也是大吃一驚,隨後,臉上卻又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凌雲不知他想做什麼,只見他將短劍握住,劍尖朝下,劍柄朝上,手中使了使暗勁,只聽「啪」地一聲,劍柄被抓成了兩瓣,裏面竟藏着一大一小兩粒藥丸,小的這粒為暗紅色,只有綠豆般大小,大的這粒為白色,有珍珠般大小。
牧野將兩粒藥丸捏在手中,把殘破的短劍隨手丟在了那張圓桌上,指着凌雲,對身後的侍女道:「小露,將紗布解開!」那被喚作小露的侍女立即上前,解開纏在凌雲胸口的紗布,輕輕托起他的後背,將紗布抽了出來,掛在床邊的木架上。只見凌雲胸口處的傷口幾乎已經癒合了,卻仍然腫脹着,上面只有一道非常小刀口,緩慢地滲出一些鮮紅的血水,牧野捏着白色藥丸,對準凌雲胸口的傷口,手指一用力,便將那白色藥丸捏成了粉末,均勻地灑在傷口上。
藥粉撒了上去,凌雲胸前傷口卻未見好轉,反而重新裂了開來,並且從傷口處滋滋地冒着泡,湧出大量的黑血。牧野見狀,不驚反笑,滿意地點了點頭。小璐則反覆用濕毛巾將流出的血水擦乾。待黑血流盡了,小露從床頭後邊的木箱子中,取出一條新的紗布,重新為他將傷口包上了。
做完這些,小露的額頭也微微冒出了些許汗珠,她抬起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對牧野說道:「公子,蕭大哥的臉色好多了」,牧野看着凌雲臉色恢復了些血色,對小露說道:「小露,去取壺烈酒過來!」小露應了聲,便出門去了,很快便取了一壺酒回來,遞到了牧野手中。
牧野接過酒壺,對小露說道:「扶他坐起來!」說完,小璐扶着凌雲靠在床頭坐了起來,牧野將紅色藥丸遞到凌雲手中,對他說道:「來,就着這酒,將這粒藥丸吃下去,你的傷不久便能好了!」說着,將那紅色藥丸遞了過去,接着,牧野揭開酒壺封口,也遞了過去。
凌雲接過藥丸和酒壺,將酒壺放在鼻子下方聞了聞,問道:「這是...易水山莊的酒?」牧野說道:「蕭兄果然識貨,這的確是易水山莊的酒!」凌雲笑道:「呵,可惜了這一壺好酒啊」,說完,將紅色藥丸放入口中,仰起頭喝了一大口酒,連同那顆紅色的藥丸一起吞了下去,然後將酒壺遞迴給牧野。牧野接過酒壺,仰頭也喝了一大口,道了聲:「好酒!」
凌雲問道:「牧野,你是怎麼知道這劍柄中,藏有解這寒毒的藥丸的?」
牧野放下手中的酒壺,拿起那柄短劍,說道:「不瞞蕭兄,此前我也不識得這劍,只知道能將蕭兄你傷成這樣的東西,定然不簡單,我便想着一起帶回來,找人好好分辨分辨,誰料想,蕭兄你竟認得這是老妖王余尚春的隨身寶物-寒冰刺,我便想起來一樁往事」。
小露從外邊搬來了一張椅子,和一件白色上衣,對牧野說道:「公子,你坐着和蕭大哥聊吧,小露去準備些吃食!」牧野點了點頭,小露將衣服遞到牧野手中,收拾起水盆、毛巾以及換下的紗布離開了。
牧野接過白衣,順手給掛在床頭,回過頭,坐在了椅子上,接着說道:「那年,七界出現動亂,老妖王余尚春帶頭作亂。那時的我,還只是師傅跟前的小書童,平日裏替師傅端茶倒水,伺候着師傅的起居」。
「有一次,余尚春來到魔界,找我師傅,想拉攏他老人家跟他一起為禍七界。師傅他老人家假意允諾,卻以互增信任,避免猜忌為由,與他交換了一個秘密。余尚春所說的,便是這寒冰刺的秘密」。
「當時,我在屋外恰巧聽見,後來被余尚春發現了,余尚春要殺我滅口,幸虧師傅對他說,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是他的心腹,絕不會將這秘密泄露出去,才倖免於難!方才若不是蕭兄你認出這短劍便是那寒冰刺,我也不知道裏面有這兩顆藥丸!」凌雲摸了摸胸口,感覺不再脹痛,一邊拿起床頭的衣服給自己穿上,一邊說道:「幸虧你知道這個秘密,不然這回可夠我受罪的了!」牧野笑道:「蕭兄哪裏的話,蕭兄有難,小弟豈有不以死相救的道理?更何況,我只是舉手之勞!」說着,他伸手將凌雲扶着站了起來,凌雲站起身,走了幾步,驚喜地說道:「不愧是專治寒冰刺毒性的靈藥,這片刻之間便覺傷口不再脹痛,整個身體又變得輕盈了許多!」牧野也欣喜地說道:「雖有這神藥在,還得是蕭兄你修為高深,根基牢固,才能扛住這寒毒啊,若是換做是小弟我,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凌雲打住道:「誒,牧野老弟,你可瞞不了我,方才小露為你搬來座椅,我便知,定是你耗費了自身修為,用烈焰掌為我抵擋了寒毒的蔓延,你這消耗的功力,不知需要閉關多久才能恢復!」說着,便轉過身,朝着牧野雙手作揖,鞠了一躬,說道:「如此大恩,還請受蕭陽一拜!」說着,便對牧野深深鞠了一躬。牧野見狀,臉色一變,慌忙將他扶住,說道:「蕭兄,快別這樣!」說着,將凌雲直了腰。接着,牧野掀開門口的帘子,對凌雲說道:「來,看看小弟這閉關的莊園如何」。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