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姝剛出梧桐院沒多久,便被趙芙叫住。
趙芙今日依舊是盛妝華服,衣料順如絲薄如翼,瞧着都比別人貴氣涼快許多。她睨着謝姝,目光不掩輕視與嘲弄。
「石榴姑娘不僅運氣好,沒想到還生了一張巧嘴,先前是我小瞧了。」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都是什麼事啊。
謝姝心想。
如果自己記得不錯的話,今晚她沒有任何地方得罪這位趙大姑娘吧。但聽對方的語氣,看來是盯上她了。
「當不起趙大姑娘的誇獎,我運氣時好時壞,說話也不過腦子,你就別取笑我了。」
「石榴姑娘謙虛了,今日過後,想來太妃娘娘會更看重你。」
「太妃娘娘心善,對誰都寬和。」
「好巧的嘴。」
「」
趙芙離開時,還扔下一句警告的話。「不過人貴有自知之明,石榴姑娘可千萬莫要得意忘形才好。」
謝姝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果然想像很美好,現實太骨感。說好的明哲保身低調做人,卻不想進王府之後所有的事都讓人身不由己。
夜色驅散了一些暑氣,晚風也少了白天的熱情,稍稍有一絲絲的清爽。
遠遠的,她看到一人。
當下又是一聲嘆息,硬着頭皮往前走。
謝韞站在月洞門口,正好堵住她的去路。她是繞不開也躲不住,只能與對方來一個狹路相逢面對面。
「方才趙芙和你說什麼了?」
「趙大姑娘沒說什麼,不過是幾句閒話而已。」
這位謝大姑娘的心思,她有些琢磨不透。
「閒話?」謝韞冷笑一聲,夜色中越發冷艷高傲。「她是不是提醒你的身份,然後讓你離世子遠一些?」
「我出身低,她提醒的也沒錯。」
謝韞走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說實話。」
她:「」
這位謝大姑娘是不是有病?
莫名其妙在她面前搞什麼邪魅狂狷這一套!
「我說的就是實話,她提醒的沒錯,但我並沒有那個心思,所以她提不提醒我都會離世子一些。」
謝韞放了手,氣息逼近。
「其實你不必在意她說什麼,如果世子對她有半點想法,哪裏還有你們什麼事。」
這點謝姝還是看得明白的。
趙芙是鎮南王府屬意的兒媳婦,而眼前這位謝大姑娘應該就是老太妃看中的孫媳婦。然而二女都未能入蕭翎的眼,所以才會有她們這些人進王府小住的事。
「謝大姑娘放心,我對世子無任何非分之想。」
「你有也好,沒也好,我並不在意。」謝韞眯着鳳眼,用一種奇怪而熱烈的目光將她全身上下都梭巡了一遍。「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
謝姝心下一驚,心臟猛縮。
她以為接下來要聽到對方狠辣的威脅與警告,沒想到謝韞說出來的話卻是:「如果你落到我手上,我一定讓你改頭換面,一天梳三四種髮式,換七八身衣裳,將你打扮成盛京城中最華美的姑娘。」
她:「」
這位謝大姑娘果然有病。
清晨,她被外面的動靜吵醒。
揉着惺忪的眼,她望着帳頂出了一會神。
說的不用請早安,為何想睡一個懶覺這麼難?
「石榴姑娘,我是誠心誠意來向你賠禮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這聲音是周霏的。
一大早擾人清夢,這是賠禮道歉的態度嗎?
聽外面的動靜,人還不少。
謝姝無法,只能起身。
開門一看,更是無語。
好傢夥!
人頭攢動,麗影重重,竟然來了不少人。看樣子聚仙閣那邊是傾巢而出,就連住在鎮南王妃院子裏的趙芙都來了。
周霏見她出來,一喜。「石榴姑娘,你終於肯見我了,我是誠心來向你道歉的,還請你原諒我。」
「周姑娘,你一大早過來到底是何事?我為何要原諒你?」
「石榴姑娘,你…你真的這麼恨我嗎?我」
「你等等。」謝姝打了一個哈欠,倚在門邊。「你容我好好捋捋。我與周姑娘你相識不過三日。第一日我與你說過話,你問我是否學過琴,家中有沒有請過夫子,還問我是哪家的人,我一一回答,說自己沒有學過琴,家中也沒有請過夫子,還說是謝家的人。
昨天是第二日,我與你雖然見了兩次,但只在太妃娘娘那裏才說過話,你讓我說些瀾城趣事,我有感於國讎家恨便沒有說。今日這是我們第四次見面,你口口聲聲說來向我賠禮道歉,我卻實在記不起來你何時得罪過我?」
周霏一愣,她完全沒料到謝姝會是這個反應。
眾人亦是如此,眼神各異。
有些事人人心知肚明,循着內宅的處理方式你來我往皆是習以為常,一旦被人說破說開,卻發現竟是如此的難以圓場。
「喲,我就說早起人的有熱鬧看,長情你還不信!」院外傳來章也戲謔的聲音,很快他便像只花蝴蝶般飛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如圭如璋的蕭翎。
他桃花眼環顧一周,道:「諸位姑娘,我們湊個熱鬧,你們不介意吧?」
誰會介意,又有誰敢介意!
謝姝看了他們一眼,暗自嘀咕。
【看來蕭翎真的很寵章三,為了章三連這樣女人之間扯頭花的熱鬧都要來湊上一湊,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果然真愛無敵,這些姑娘們如果知道真相怕是要傷心死了。】
蕭翎蹙着眉,身體下意識離章遠了一些。
章也有些莫名,不由自主往他那邊靠近。
他不動聲色,又避開一些。
章也越發奇怪,跟着移動幾步。
謝姝將他們的互動盡收眼底,內心露出一個姨母笑。
【蕭世子肯定是不願被別人看出來,故意在人前避嫌。但是章三這個粘人的小妖精,恨不得成天和自己的男朋友貼貼。愛情的酸臭味啊,我隔得老遠都聞得到,嘿嘿嘿】
蕭翎:「」
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哪裏來這麼多古怪的虎狼之詞!
對於有些人而言,蕭翎和章也來得正好。
周霏用帕子抹着眼淚,「石榴姑娘,你是不肯原諒我嗎?」
「我說了,我想不出自己與你有什麼過節,又何來原不原諒一說?除非你第一日問我是哪家的那句話是別有居心,也或者你昨晚讓我說瀾城趣事是不懷好意,否則我實在是不知你為何要向我賠禮道歉。」
眾人齊默,一時詭靜。
周霏面巾色已是難看至極,眼底隱有恨意。
若讓她親口承認居心不良包藏禍心,那她日後還怎麼見人?她白了着一張臉,搖搖欲墜像是要暈過去。
「大姑娘,大姑娘,你怎麼了?」一個丫頭立馬將她扶住,她眼睛翻了翻順勢就倒在那丫頭的懷裏。
那丫頭慌亂而焦急,求着謝姝,「石榴姑娘,我家大姑娘暈倒了,可否讓奴婢扶她進你房間裏歇一歇?」
謝姝若有所思,打量着她們。
這樣的時刻,豈能少得了以主人自居的趙芙。
她對謝姝道:「石榴姑娘,救人要緊,你還是趕緊讓周姑娘去你房間裏歇一歇吧?」
「這」謝姝裝作為難的樣子。「我房間裏冰塊不多了,有些悶熱,我怕周姑娘受不住。」
【周霏這丫的明明是裝暈,不趕緊走人就算了,還非要來我房間,很難不讓人懷疑。難道是有什麼陰謀?不會是又憋着什麼壞想害我吧?她荷包里的那包東西是什麼?白色的粉末,不會是什麼害人的東西吧?】
「石榴姑娘,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一些有的沒的。」趙芙義正言辭,「冰塊而已,我讓人送些過來便是。」
「何必如此麻煩。」謝韞不知何時過來,紅衣墨發,極艷又極冷。「我房間裏冰塊足,不如讓周姑娘到我那裏歇一歇。」
「謝大姑娘,我家姑娘怕是不宜移動。石榴姑娘的房間離得近,奴婢想着還是在這裏比較妥當。」周霏的丫頭小聲道。
章也看出一些門道來,對蕭翎擠眉弄眼,壓着聲音問:「長情,你猜小石榴會怎麼做?」
「不知道。」
「你這人真是無趣!」
這時周霏的丫頭帶着哭腔哀求道:「石榴姑娘,奴婢求求你了,我家姑娘怕是有些不好了。」
趙芙替她作了主,「石榴姑娘是心善之人,定然會同意的,我現在就讓人送些冰塊過來。世子爺,你看這樣可好?」
最後那句問話,聲音之輕之柔,聽得謝姝一陣惡寒,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趙芙你丫的聽不懂人話是嗎?我說了不同意,你耳朵是不是聾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指不定和周霏是一夥的。想算計我是不是?你丫的還不知道吧,世子爺現在是我的僱主,他還指望我替他辦事呢,絕對不可能讓我這麼快就出局。你等着吧,他指定不會同意。】
蕭翎洞悉人心,自然是將在場所有的心思聽得明明白白,包括周霏的算計。
世間最靠不住的是他人,最看不破的是人心,這小姑娘居然在指望他。他可不是什麼好人,小姑娘怕是要失望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決定。
他不看眾人,道:「如此安排,甚好。」
謝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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