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當一陣嘈雜聲響起,洛娮娮就知道,雲生口中的明天大概是不可能了。
一群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雲生和洛娮娮皆從睡夢中甦醒過來,他們趴在門口,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搜!給我搜!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大人可村民說了,那是個男囚犯啊」
「是不是男囚犯重要嗎!重要的是,整個江南,所有六扇門的卷宗我都查過,他們的衙門裏,哪裏來的女捕快!」
洛娮娮一聽,明了了。
是白天那個不起眼的小村落,朝廷的人居然已經搜到那兒了
那個看似完美的謊言確實沒有引起村民的懷疑,可由於她的出現太突兀,太引人注目了,於是就給那兒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洛娮娮看了一眼一旁的雲生,她知道,若想逃走,必定是需要靠着點他的,可她該怎麼向雲生解釋?坦白自己其實犯了叛國之罪?洛娮娮對此有些無從開口。
可令她意外的,是雲生竟什麼都沒問,在一旁不知道忙活了些什麼之後,一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就要帶她走。
情況危急,洛娮娮來不及思考雲生這麼做的原因,只得跟着他往外跑。
破屋的房頂破了一塊,雲生就帶着洛娮娮從那個地方出了破屋。
他的動作很快,似乎根本沒有要避着那些人的意思,他們的動作也很快引起了這邊官兵的注意。
「那兒有人!」
洛娮娮聽到一道粗獷的聲音大喝道,緊接着,身後便響起了一群人奔跑發出的腳步聲。
雲生沒被這些影響,拉着洛娮娮快速向前沖,洛娮娮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險些摔個踉蹌。
雲生一看,這麼跑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於是乾脆一把攬過洛娮娮,繞到一處樹叢後方,就近找了個深坑一窩,扒了些樹枝樹葉蓋在身上,並低聲對着洛娮娮道:「千萬不能動。」
洛娮娮聽着,顫抖地在心裏默默答道:「動?我哪敢動?」
兩個人就這麼靜窩在深坑裏,聽着周圍的腳步聲由近及遠,又由遠及近,那幫人在此地徘徊良久都沒有要離去的意思,若是這樣的話,他們藏身的地方遲早會被人發現。
洛娮娮心裏雖怕的厲害,可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等着雲生想辦法。
一旁的雲生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趴在原地仔細想了想。
官兵要抓人,可半天沒見着他們的影子,想必一定會先將周圍徹底封鎖,保證他們沒法逃出去。
若是一直留在原地,遲早會被他們發現,要換成跑的話他們又能跑去哪兒呢?
雲生抬起頭,一縷月光透過茂密的樹枝星星點點地灑在地上,月光背後藏着一座山,山高得戳破了天,雲生一瞧,突然有主意了。
他悄悄換了個動作,是為了方便起身。
洛娮娮方才一直看着他,見他這麼做,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也跟着換了換姿勢,心裏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仿佛生怕自己若是動作不夠靈敏,會拖了雲生的後腿。
雲生見她跟着自己動了身子,便沒多說,慢慢抓起她的一隻手臂,似乎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洛娮娮也跟着等,隨時做好要被他一把拉起來的準備。
過了片刻,雲生猛地起身來,洛娮娮還是沒來得及做反應,她的手臂被雲生拽的生疼,被迫跟着站起來,隨後跌跌撞撞地往遠處逃。
身後那波剛剛離開的人當然聽見這邊不小的動靜了,說聽不見是不可能的,洛娮娮覺得雲生心裏有數,也就不跟着操心。
黑夜的樹林裏漆黑一片,除了那幫官兵手上拿着的火把,洛娮娮什麼也看不見。
兩人一同在林子裏走了許久,只覺得身後的腳步聲漸漸變得稀疏了,再沒過多久,便徹底聽不見有人跟着。
洛娮娮和雲生皆是鬆了口氣,但云生依舊沒立刻停下腳步,而是向着更遠的地方又跑了一段時間,最終,選在一座大山的峭壁跟前停下。
雲生向峭壁上看了一眼,隨後從身後甩了個包裹下來。
方才他們跑的急,洛娮娮什麼都沒來得及從破屋中帶走,更是沒注意到雲生是何時將這些東西帶上的。
只見他從包裹里翻出那條今日白天捆住自己的麻繩,先將麻繩綁在腰上,隨後雙手抓在峭壁凸出的部分上試了試力,接着就招呼洛娮娮過去了。
雲生的速度很快,看起來很是着急,洛娮娮見狀也不敢耽擱,迅速跑到他面前。
「怕高嗎?」
雲生突然這麼問,洛娮娮一下便知道他想做什麼。
她看了看眼前的峭壁,山頂的地方,幾乎高的都快戳破了天,確實有些嚇人,但云生總不可能帶着她爬到那裏去,於是她搖搖頭。
雲生見洛娮娮給出反應,立刻便將繩子繞過她,將她結結實實地捆在自己的背上。
「抓緊我。」
洛娮娮聞言照做。
這座山很高,這邊的峭壁幾近垂直,除了偶爾凸出的小石塊,幾乎沒有供人抓的地方,洛娮娮默默替雲生捏了把汗。
待到雲生開始爬山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擔心貌似有些多餘。
雲生爬山爬的很快,即便是背着洛娮娮,也基本不受什麼影響,他的步子一直很穩,雖說好似有些着急,但從未讓洛娮娮有過驟然脫力的感受。
他們一直向上爬,爬得越高雲生的速度就越慢,洛娮娮不禁有些害怕,若是雲生沒了體力,或是身後的追兵發現他們了,他們豈不是要葬身於此。
洛娮娮心裏害怕,為了安慰自己,她只得先閉上雙眼,環抱住雲生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她能感受到,雲生的呼吸正在加重,他努力扒緊每一塊石頭,即便雙手已經開始發抖,雙腳也幾乎快抬不起來了,也依舊用力攀爬着。
對此,洛娮娮心中有些觸動,她睜眼看了看雲生,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好在,雲生爬了大約60丈之後,抵達了一處平台。洛娮娮感受到,她抱着的人猛地一發力,之後膝蓋便碰到了泥土地。
洛娮娮睜開眼,雲生的狀態看上去不太好,他強撐着將綁着二人的繩子解開,隨後便精疲力盡地跪倒在地上。
兩人現在還在懸崖邊上,一不小心便會跌下去,洛娮娮見狀,趕忙上前去扶住他。
此刻雲生正不受控地喘着粗氣,神情看上去很是痛苦,洛娮娮瞧着他,心情複雜。
她先將雲生往遠離懸崖邊的方向拖了拖,隨後從腰間將水壺取下來,試圖餵一些給他喝,可阿雲一直咳嗽不止,並不能將水喝下去。
洛娮娮無奈便先環抱着他,替他拍了拍背,兩人在原地休整了好一陣,雲生才勉強緩過來。
洛娮娮鬆了口氣,鬆開抱着雲生的手,兩人沉默着。
方才雲生歇息的間隙,洛娮娮也在思考,她知道雲生究竟為什麼會什麼都不問便帶着她逃,恐怕自己被朝廷通緝,他早就知道了。
洛娮娮心裏因此五味雜陳,雲生既然早就知道,為何還同意幫自己的忙,要知道,若是他們在路上不留意被抓了,那可都是死罪,怎麼會有人為了一袋金銀財寶就搭上自己的性命。
洛娮娮想不明白,與此同時,她更不明白的是,雲生究竟是如何知道她的秘密的?
她很想好好問問他,可事到如今,對於這些問題,她好像又有些難以開口。
兩人就這麼沉默着坐在一起,過了許久,雲生才緩緩開口道:「睡一會吧。」
洛娮娮一愣,想了想,還是配合地點點頭。可發生了這麼多事,她根本就睡不着,她回頭找了個地方靠着,似沒話找話般同雲生問了一句:「我們安全了?」
雲生點點頭。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並非山頂,而是峭壁中間一個不知道被什麼動物打出來的山洞,洞口很淺,借着月光便能一眼望到頭。
山洞裏躺着幾具大型野獸的屍骨,除此之外,幾乎連一根雜草都沒有。
洛娮娮方才在下面的時候抬頭向上看,幾乎看不到上面有個平台,就算看到了,那幫官兵也沒本事爬到這麼高的地方。
因此他們暫時安全了,不用問都知道。
洛娮娮捂着自己因羞赧而發燙的面頰,實在想不出別的話來。
兩人又這麼沉默了一會,洛娮娮始終睡不着,可雲生卻因為消耗了大量體力,很快便睡過去了。
她一個人坐在洞口的石堆上想了許久,最終決定,還是要將自己的事情告訴雲生。
事到如今,她無法回頭再尋洛雲庭回來了,雲生成了她唯一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她若是真想讓雲生為她出出力,就必須將所有真相全部告知於他。
雖說她大概知曉,雲生已經知道了自己犯的不是普通的事,而是能讓朝廷親自派人來抓的大事,可雲生對此了解多少,洛娮娮並不知道。
想着今日雲生為她做的這些,確也是真的在很努力地在幫她逃了洛娮娮心裏有些觸動,夜裏的柔風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她看着南嶺的方向,心一點一點的沉下來。
幾個時辰過後,日出東升,雲生漸漸從睡夢中甦醒,他慢慢撐着自己的身子從地上坐起來,一眼便瞧見了坐在那邊的洛娮娮。
她正呆呆地盯着遠方的高山,身體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她這是一夜沒睡麼?
雲生腦海里飄過這樣一個想法。
他慢慢走過去,坐在洛娮娮身邊,想了想,還是免去關心的話,直接開口道:「南嶺可能去不了了。」
他說起這個,是想徵求洛娮娮的意見,讓她想想,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但洛娮娮似乎並不在意這些,轉而在意起他的身體來。
「你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雲生聞言一愣,卻也點點頭。
「那就好。」
洛娮娮不說話了,似乎也沒打算繼續雲生方才發起的話題。
「雲生,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說。」
洛娮娮看着遠方的高山,目光漸漸堅定起來。
雲生靜待着她,沒說話。
是過了許久,洛娮娮才終於組織好了,緩緩開口,道出自己從丞相府出來之後經歷的一切。
雲生愣了愣,似乎沒有料到,洛娮娮會將事情說的如此完整,他頓了頓,表情一變,一時有些無法面對面前這個姑娘。
兩人就這麼僵在原地,倒洛娮娮先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了,便回頭問他:「知道了這些,你還願意幫我離開中土嗎?若是途中我是說如果,我能再掙到些銀子的話,把它們全都當作報酬交給你,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雲生聽了她的話依舊沒吭聲,只是嘆了口氣,隨後緩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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