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李莊生突然幽幽地說。
「什麼?」張起翔沒聽懂,下意識調小了音量。
「沒什麼,隨便說說。」李莊生扭頭看他,「你和你女朋友第一次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張起翔神色不太自然:「誰的第一次?」
「你女朋友的。」
「哪個女朋友?」
「隨便哪個,反正跟你的時候都是第一次吧?」
張起翔乾笑着打哈哈:「這,哈哈,這種小事,誰記得住啊!誰會記得這些東西!」
李莊生冷冷地「呵」一聲,知道他故意的,也不說了。
兩人無言,半晌,張起翔緩緩吸了一口氣,忍不住輕嘆道:「莊生啊,我跟你講幾句真心話。我覺得你吧,有時候就是太書生氣了,感覺你也沒怎麼接觸過社會,有點小孩子一樣。胡夢蝶這個人,孬了嗎?長那麼好看,又那麼體貼,從來不干涉你興趣愛好,不作不鬧,和你和和睦睦的,這不好嗎?她管她過去談沒談過,現在這個社會,誰能沒幾段感情,她現在是你老婆,婚都結了,人家現在一心跟你過日子就行了」
李莊生臉色難看,捏緊了拳頭,張起翔每說一句,他心裏的火就旺上一分。
張起翔言辭懇切,語重心長:「我們是男人,男人就不要計較這種小事,男人就要大度有擔當,咱們要向前看」
「憑什麼!」
突如其來的吼嘯打斷了張起翔,他嚇了一跳,猛的踩下剎車,震驚地看着眼前這位陌生的李莊生。
「憑什麼我不能計較!憑什麼我就該接受!憑什麼男人就得包容大度!我就是介意她和別人好過不行嗎?我他媽就是介意不行嗎!他們要純愛就他媽純愛到底啊,分你麻痹啊!」
憋了三天的怒火,終於在此刻找到了宣洩口。
李莊生梗着脖子嘴硬了那麼久,還是沒能繼續裝下去。
車緩緩停在路邊,張起翔不知所措地面對着已經紅了眼的李莊生。認識十年了,他第一次見到李莊生這樣的憤怒,甚至口出髒話。
「對不起。」
安靜了許久,稍稍恢復理智的李莊生輕聲說。
他看着窗外,外面好像下雪了。
「沒事,我也有錯。」張起翔清了清嗓子,重新發動汽車,「其實每個人情況不一樣,那伱這樣單純的人呢,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對不起,我不該向你發火。」李莊生又道歉。
張起翔沒有做錯什麼,自己對他發火完全沒道理,他這麼說,只是為了自己着想。
換位思考,如果是張起翔面臨這樣的情況,自己應該也會這麼勸他吧。
想着想着,他突然笑了出來。像他這樣的路人,就連嫉妒都顯得如此醜陋。放在小說里,活脫脫一個無能狂怒的小反派。
「真沒事。不過這胡夢蝶確實不是個東西,你他媽的和別人談了那麼久,現在找老實人來接盤了!我跟你講,你女人還是接觸少了!」張起翔罵罵咧咧地掉頭,豪氣干雲,「走,我帶你去品茶!十幾的二十幾的三十幾的,新茶老茶隨你挑,今晚我請客,你點多少個都行,保你爽上天!」
「我不要,送我回去吧。」李莊生聲音疲憊。
「我真請你!」張起翔一本正經。
「我知道,但我不去。」李莊生笑笑,「送我回去吧。」
張起翔之前誘惑過他很多次,尤其是在和胡夢蝶交往之前,一直想拉他這個「良家」一起下水,不過李莊生始終潔身自好。有一次甚至都把他誆騙到店裏,結果還是被他扭頭走了。
張起翔認為他是正人君子,但李莊生知道只是因為自己有潔癖。
把李莊生送到小區樓下,見李莊生也沒有下車的意思,張起翔便把車停進路邊的車位。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張起翔打開車窗,點燃一根煙。
「不知道。」李莊生低眸。
「離婚?」
李莊生沉默。
「你想離婚,你怎麼跟你家裏人說呢?我感覺你爸媽不會同意的,這不是小事。」
「我和你不一樣,我不靠家裏。」
「嘖」張起翔咋舌,眉頭擰在一起,糾結了會兒,「其實,胡夢蝶找過我。」
李莊生一愣:「什麼時候?」
「前天晚上打電話給我的,問我聚會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你,怎麼回答的?」
「我能怎麼說呢,我只能說,『沒什麼大事,你讓他自己緩兩天就好了』。」
李莊生默然無語。
「然後,她今天上午又來找我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我酒行在哪兒的,第一次來我還不在,然後她中午又來了一趟。」
李莊生還是默然。
「我覺得她挺關心你,她說你最近心情不好,非要讓我告訴她原因。我沒跟她說,但我把視頻鏈接發給她了,我說這是聚會上大家一起看的。」
李莊生猛然抬起頭。
張起翔為難地撓頭:「你別這麼看我,我也沒辦法,她都親自跑來了,我能怎麼辦而且說實話,你就是給人判死刑吧,也得讓人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罪啊。」
李莊生頹然地低下頭,悶悶地說:「她沒犯罪」
「我就是打個比方。」
「她也沒有錯,是我的問題。」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
「真要說起來,是我度量小。」
「啊不不不,對你來說,遇到這事確實挺糟心的。」
「我之前就知道她和齊浩宇的事,可結過婚了還來這麼一出。」
「這啊,哎,這誰也不想啊!」
「其實,我本以為我可以不介意的她真的很好。」
「你唉!」
李莊生低頭笑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說,離婚不是好選擇,離婚之後肯定找不到比胡夢蝶更好的了。湊合過唄,哪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忍忍吧,過段時間或許就能放下了。她是個好妻子,打着燈籠都難找。」
張起翔有些意外,也跟着笑:「道理你也是懂,我確實是想這麼說的。」
「但是,我怕是過不去這個檻了。這件事恐怕會永久在我心裏,就像一根刺,它永遠在。我可以一輩子帶着這根刺,但是這對她不公平。」李莊生慢慢捂着胸口,嘴唇有些顫抖,「你知道麼,現在我感覺她做什麼都是錯的,她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但總覺得她虧欠我很多。我已經不能像過去那樣面對她了,如果繼續過下去,對她來說,一定是個折磨。我不能因為我的錯而折磨她。」
「那你,還是想,不過了」
「說實話,我不知道,我心裏很亂我真的很喜歡她,但越是這樣我就越難受我真的不想這樣啊!」
李莊生拳頭緊攥,慘笑着低垂腦袋,淚水隨着一聲哽咽滴落。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