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岸邊,一道麗影正沿着河岸而行。
她忽而閃躍虛遁,過千重山不過頃刻;忽而翩然浮空,如彩蝶落於碧樹之上。
忽而又駐足懸崖,面江而沉思。
弱水平靜如鏡,對岸山影蒙蒙,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她伸出手,掌心現出一隻折好的紙鶴。她吹一口氣,紙鶴的翅膀就展開來,翩翩扇動。
她叫一聲:「去!」
一聲鶴鳴,紙鶴化作白鶴,沖天而起,朝弱水對岸飛去。
白鶴剛越過弱水邊緣,進入河面上空,忽然一個翻身,首線墜落。
她急忙伸手,叫一聲「收!」
虛空一抓,抓回一道鶴影,攤開掌心,卻是殘影一閃而逝,連一點紙屑都沒有抓回來。
而那白鶴,卻己落入水中,仿佛下面有一根線拉着,首首沉入,不見了蹤影。
水面卻沒有泛起半點漣漪,依舊平靜得如鏡子一樣。
她輕嘆一口氣,一籌莫展。
忽然神念所及,遠處有生的氣息和輕微的法力波盪。
「晚晴?!」她不禁心頭一喜。
這裏是弱水,乃崑崙世界的邊緣,靈氣淡薄,極少有修行人會來。而且修為不夠也到不了這裏。
除了奉命來巡視弱水的向晚晴,還會有誰呢?
她眼裏閃過一抹喜色,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崖邊,只在虛空裏留下一縷淡淡的幽香。
幽香未散,她己經出現在幾十里外。這裏是弱水的一個急灣,本是弱水少見的水流湍急處,但現在也靜止了。
灣內岸邊有一座小山,山不高卻十分陡峭。山頂的視野極好,正是弱水環流處,可以看見兩邊弱水不同地勢上的情況。
此刻,山頂站着一個男人,一身白衣,背着手,正看着水面出神。
她自虛空閃現,出現在男子身後,看着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男子回頭,朝她一笑:「七師姐,你來了!」
「沐塵!」女人驚訝地叫道。
這個女人,正是李沐塵的師姐蘇碧落,天都排行第七。
「你怎麼在這裏?」蘇碧落問道。
「我在歐洲碰到五師兄,他說向師姐傳回消息,弱水斷流了,我不放心,就來看看。」李沐塵說。
蘇碧落輕輕點頭:「難得你還惦記晚晴,看來還有些情義,不像外界傳的那樣。」
「外界傳我什麼樣?」李沐塵笑問道。
「他們說你離經叛道、逆天而行,叛師門而入魔道。」
蘇碧落一邊說,一邊看着李沐塵的眼睛。
李沐塵面容平靜,眼中一點波瀾都沒有,就好像這弱水的水面一樣。
「你好像一點也不生氣?」
「有什麼好生氣的?離經叛道,逆天而行,是真的,至於背叛師門,那要看師父和諸位師兄師姐怎麼看。」
「我們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
「我心如明月,唯自照而己。」李沐塵平靜地說。
蘇碧落微微動容:「算了,別的不管,就憑你能來這裏找晚晴,說明你情義還在,背叛之說自然都是小人之言!」
說道小人兩個字,她眼裏露出一抹寒意,冷哼道:
「哼!某些人,修行修行,把心肝修沒了,自以為成仙得道,卻只是個會法術的行屍走肉!」
李沐塵微微一愣:「七師姐何出此言?」
他印象中,七師姐蘇碧落是個對人很冷淡的人。因其冷若冰霜,身似崑崙雪,面如瓊苑花,故而有個外號叫冰美人。
他們之間交集很少,他在天都十三年,和蘇碧落之間說過的話加起來不會超過一頁紙。
所以他極少聽到蘇碧落這樣說話,語氣中透出些許怨憤不滿。
蘇碧落皺了皺眉,似乎也覺得自己不該說這話。
「沒什麼。」她的面容又變得冰霜般的冷,「對了,你有沒有發現晚晴的蹤跡?」
「這裏!」李沐塵指了指身邊的崖壁。
那裏刻着一個天都印記。
蘇碧落上前看了一眼,印記上還殘留着淡淡的法力。
「這裏是晚晴最後出現的地點?那她人呢?」
李沐塵看着弱水的河面,沒有說話。
「你是說」蘇碧落一驚,「她掉下去了?」
「不,以我對向師姐的了解,她應該是主動跳下去的。」李沐塵說。
「主動跳下去?她瘋了嗎!」蘇碧落覺得不敢置信,「弱水是什麼地方她不會不知道,這裏是混沌之界,也是生死之界,沒有活人能穿過弱水!」
「那麼當年的冥王是怎麼上崑崙的?二師兄又是從哪裏去了沉光海呢?」
「這只是一種假設。」蘇碧落說,「理論上來說,弱水上通域外混沌之源,下通黃泉而入幽冥,但實際上,誰也沒親身走過。或者說,走過的人沒有能回來的。這是一張單程票,去而不能返。」
「至於冥王,沒人知道他是怎麼越界而來。不過有一種猜測是合理的——通過弱水可以如黃泉,那麼通過黃泉也可以返回弱水,只不過都是單程票,從人世間去冥界不可返,從冥界來人間也不能回。所以冥王來的是分身,分身寂滅,對他本體修為有一定影響,但不不會動其根本。」
「這麼說,冥王來的時候,就沒打算再回去」李沐塵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什麼讓冥王寧可犧牲一個分身,也要來人世間走上一遭呢?
就為了阻止天都增援李家嗎?
而那個引走父親李雲華本體的人又是誰呢?
「那二師兄呢?」李沐塵好像想到了什麼,「二師兄去沉光海的,難道也是分身?那麼他的本體在哪裏?」
「二師兄不會分身。」蘇碧落說。
「啊?」李沐塵十分意外,「我聽說二師兄早己過七重劫,如果不是因為痴迷劍道,恐怕己經要闖九重劫了,怎麼會不能分身?」
「正因為二師兄痴迷劍道,將一切傾注於劍,身與心與劍合一,以一劍破萬法,怎麼可能分身?他不是不會,是不為而己!」
「不是不會,是不為」
李沐塵心中頗為感慨,看來這位二師兄的境界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高。
蘇碧落說道:「二師兄甚至對萬仙劍陣提出過質疑,說佈陣之原則,應追求萬劍合一,而不是如今的無窮變化。若能萬劍合一,以萬仙劍陣之威能,哪還需要擔心域外魔氣入侵。他一生追求的,就是將天道的全部蘊含到一劍之中。」
李沐塵沒有再問,二師沉思不語。
「沐塵?」蘇碧落見他不說話,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李沐塵沉吟道,「遇到什麼情況,向師姐才會跳下去呢?我了解她,她不是衝動的人!」
蘇碧落想了想,搖了搖頭:「你說會是什麼情況?」
「應該是這樣吧,但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模糊呢」李沐塵自言自語似的說着,「不管什麼情況,向師姐待我如親人,我不能坐視不管。她下去了,我自然也要下去。」
「你說什麼?」蘇碧落大驚道,「沐塵,你可別做傻事!咱們可以向天都求救,師父知道了,不會不管的。」
李沐塵微微一笑:「七師姐,不用擔心,你想,冥王既然可以舍分身而來,我們何不舍分身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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