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小最後的決定倒是讓吳老有些意外。
她既不想跟着吳老回醫館,也不用吳老每天過來送飯。
「家裏還有些饢餅,我燒點水配着吃,還可以吃好多天呢!吳老您就不用每天跑來跑去了,又麻煩又累得慌。」
吳老想了想,取出一個小鐵盒,「這裏面有些餅,你先吃着,過兩天我再給你帶些來,順便給你說一下你哥的情況,怎麼樣?」
白小小本來是想拒絕的,但聽到吳老會帶來白孤的消息,也只好點頭答應。
「那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家不害怕嗎?」
白小小搖搖頭,「從小哥就要去外面找吃的,都是我一個人在家。我六歲前哥放心不下我,就一直跟着哥一起去外面找吃的。後來六歲了,我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了,就讓哥放我一個人在家,哥一個人出去外面找吃的。」
白小小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我是哥的拖油瓶,他帶着我出去要一直照看我,找到的吃的會少很多。他經常把要來的那一點點食物都給我,自己餓肚子。我留在家裏,哥才能全心全力地去找吃的,這樣我和哥才能都有得吃。」
白小小越說聲音越小,頭也低了下去。
吳老只感覺喉間有些酸澀,臉上也多了幾分傷感。
吳老完全不知道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已經能知曉這麼多,也能想得這麼多,這是他在此之前完全想像不到的。
自己十歲那年好像還在家門口的那棵大樹下玩泥巴吧?那時候哪會想得這麼多。
頂天了也就想想學塾考試要考什麼,取得好成績要跟父母討要什麼獎賞,或者是天上的風箏會飛到哪裏去,哪片溪水裏的魚比較肥,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長高?
每天坐在岸堤邊想着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和在破舊木屋裏想着何時才能長大,是兩碼事,是雲泥之別的差距。
同樣的一根糖葫蘆,前者隔三岔五就能吃到,吃都能吃膩了。後者可能一輩子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聞聞味道解解饞,因為那是一頓飯,甚至是一天的飯錢。
那是活命的飯錢,來之不易,可不能隨便就浪費在這種可有可無的消遣玩意兒上,填飽肚子才重要。
吳老想起曾經讀過的一本書,上面說富人家的孩子早慧,會被誇作懂事伶俐,天資聰穎,早早地被當做接班人盡力培養,可以早點享受榮華富貴。至於窮人家,不過是早些吃苦罷了。
早懂事不如晚懂事,還能少吃些苦頭,少遭些罪。
吳老本以為白孤與白小小是靠吃百家飯長大的,但看眼前的這一切,還有老乞丐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恐怕要比想像中的要再殘忍許多。
「百家飯?你想太多了,野狗嘴裏搶屎吃,小白又不是沒做過!」
吳老嘆了口氣,「你一個人在家,真的不會害怕嗎?」
白小小很仔細地想了想,還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語氣里滿是低落,「一開始的時候還小,家裏又黑,確實是會怕,經常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偷偷哭。巷子裏的小孩經常在一起玩,跑着路過家門口的時候,他們的笑聲很大,我也很想加入他們一起玩。但我怕跑得太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更怕哥回來的時候,看不到我,然後很着急,四處找我。哥每天出去找吃的已經很累了,我不想他因為我的貪玩,把自己弄得更累。」
白小小突然振作起來,「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經長大了!我現在能幫哥分擔些事情了!哥回家的時候,我能提前燒好一壺水,他一回家就能有水喝!哥生病的時候,我能跑去喊劉爺爺過來給哥看病!我現在能做好多好多的事了,能讓哥輕鬆很多!」
白小小越說越起勁,小臉上滿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吳老也一臉慈祥,很認真地側耳聽着。
人世間的苦難和美好集於一身,很少見,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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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是你。」一身麻衣的徐爺停下手裏的掃帚,抬眼望向門口。
老劉頭背着手,聲音有些沙啞,「別廢話,趕緊解了結界。」
白袍徐爺突然出現在小院裏,與老劉頭、麻衣徐爺二人形成三足鼎立。
老劉頭冷笑一聲,「怎麼,想二打一?神魂分化的兩個將死之人而已,想死就儘管試試。」
麻衣徐爺笑眯眯道:「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的了,火氣就不要那麼大了。」
白袍徐爺掃了兩人一眼,「你們想打就打,我沒興趣。」
老劉頭語氣依舊生硬,「趕緊解了結界,別耽誤事兒。」
麻衣徐爺只是笑着,沒有說話。
白袍徐爺則是捏了一個無畏印,頭頂的蓮花臥佛冠閃過一抹光亮,然後搖了搖頭,「積光屏障我二人只是順勢催動而已,解法無從得知。」
老劉頭眉頭蹙起,「什麼意思?」
「我二人只是扯下觸發機關的細線,不會打開機關。」白袍徐爺語氣漠然。
「白乙?」老劉頭眉頭更緊。
「是她,也不是她。她只是個重要環節罷了。積光屏障非施展者無法解除,你們就不用白費心思了。」
麻衣徐爺驀然一笑,「好不容易來一趟,進來坐坐,撮一頓再走?」
「你能有這麼好心?」老劉頭冷哼一聲。
「好歹是同族,請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麻衣徐爺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老劉頭冷笑道:「什麼同族,可別往臉上貼金了,半人半鬼的玩意兒,也配跟我互稱同族?」
白袍徐爺立馬反擊道:「一隻小鳥雀罷了,囂張什麼?」
老劉頭面如冰霜,不再說話。
老劉頭沒有動作,只是一股磅礴的氣勢從他身上升起,一聲鳥啼聲響徹天際,小院之中掀起陣陣狂風。
一道只見身軀,不見邊際的鳥獸法相凌空升起,老劉頭身後的樹木、積雪被一掃而空,夷為平地。
麻衣徐爺輕嘆一聲,「動不動就要打起來,人老心不老,那麼暴躁做什麼啊。」
白袍徐爺伸出一隻手,朝前方虛空緩緩壓下,一道佛光沖天而起,化作一道蜿蜒盤繞的巨蛇法相,雙瞳紫金。
麻衣徐爺見狀,也只好將另一隻手放在掃帚上,雙手以掃帚拄地。一道白色靈力炸開,化作一道雪白的巨蛇法相遮住了天空。
一鳥兩蛇,三足鼎立,遙遙相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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