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綠意自白孤身上慢悠悠地飄出,迎風見漲,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影浮於半空。
沈襟眉峰一挑,很是意外。
這又是一位劍仙級別的人物?
而且好像強於自己,不弱於趙劍仙,還是站在白孤幾人這邊的。
光影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確認自己是否看錯,最後大笑不止,「我沒認錯,果真是你!」
「瘋婆子,你現在都這麼喪心病狂了嗎?連小輩都下得去手,他又不知道那些個陳年舊怨。」模糊人影嘆氣道。
「你這一脈,還是你的弟子,能是什麼好東西?殺了就殺了。再廢話,我先滅了你這道分身,殺了你這弟子,再去滅了你林氏,最後斬你!」
女子劍仙語氣極其囂張,開口殺伐果斷。
白孤嘴角一扯。
難怪酒鬼一開口就喊她瘋婆子,不是沒有原因的。
自己好歹也是個人,怎麼到女子劍仙嘴裏,就成了只小雞崽,說殺就殺啊!
現在懸浮在白孤這邊的光影,正是酒鬼。在剛剛聲音出現的一瞬間,白孤就認出了聲音的身份。
沒辦法,酒鬼那要死不活的聲音,想認不出都難。
不過白孤很好奇,酒鬼能有這麼好心,給自己留下了這麼一道光影分身做底牌保護?
什麼時候留下的?
「看你這樣子,應該是出關之後又閉關了?一點心神而已,口氣莫要太大了。」
女子劍仙冷笑,「與其關心這些,你還不如早點洗乾淨脖子,等我去砍。」
「三年前我確實打不過你,但現在是三年後,一切非之前所能比擬。」酒鬼光影呵呵一笑,「只說你這劍仙之位,有名無實吧?我可跟你不一樣,我是從西邊回來的。我的劍仙,經得起推敲。」
酒鬼此言一出,境界、眼界稍微高些的幾人全都是一怔。
西邊,劍仙,有名無實,這幾個詞合在一起,就很能說明某些事情了。
有些劍仙,只是自稱。有些劍仙,卻是尊稱。
女子劍仙心念電轉,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緣由,「原來當年你隱去蹤跡,杳無音信,是去找你師傅啊。難怪了。」
酒鬼明白女子劍仙話裏有話,索性把話說開,透露了一些當年的情況,「我師傅又不是什麼好人,他只給了我一些療傷的藥,就將我丟去海對岸,讓我一人一劍殺回來。如果我在半路上死了,就死了。我們這條劍脈斷不斷絕,他無所謂的。」
「當年我身處險境,好幾次差點死在那裏,但還是讓我殺出一條血路,拎着某顆頭顱,當做投名狀,在某本簿子上留了名字。」酒鬼又補了一句,語氣里有着自豪。
某本簿子?
沈襟眉峰一挑,看向酒鬼光影的目光里多了些尊敬。
合度的震驚與尊敬更盛。
王西洲面色發白,取出兩顆丹藥,自己和白孤一人一顆,用以恢復靈力。
不過王西洲調整體內紊亂的氣息時,心中思緒萬千。
夏蟬衣則是抱着長劍,目光平靜。
留名的劍仙嗎?自己又不是沒見過,將來的自己,也一定會在那本簿子上留下名字。
不是難事。
女子劍仙嘲諷的話被噎了回來,一時語塞,但她又找到一個突破口,「你如今修為有成,眼光卻是倒退不少。你這弟子,怎麼一點劍道氣息都沒有啊?該不會是個劍道白痴吧?」
說到最後,女子劍仙忍不住大笑起來。
白孤無言地扯了扯嘴角。
他的天賦,尤其是在劍道的天賦,確實是一言難盡。
自從在雲水城江府,與江風眠的那場對峙之後,白孤就一直想開始修行劍道。只可惜找過酒鬼、邱自在與吳老,得到的都是一個答案。
時機未到。
沒辦法,白孤只能自己鑽研。
然後,直到現在,他連握劍都握不了太久,一盞茶的時間都堅持不到,手就能抖得比篩糠還厲害。
這還練個屁的劍!
花邪對劍道一竅不通,王西洲也是一知半解,只能讓白孤先練劍樁與腕力。雖然現在白孤握劍的情況好了一些,但不多。
所以在聽到夏蟬衣劍道天賦極好,是天生劍仙時,白孤才起了讓她幫忙指點自己劍術,修行劍道的想法。
酒鬼這個便宜師傅不在身邊,指望不上,就只能想想辦法,走些捷徑了。
如今女子劍仙當眾嘲諷白孤的天賦,作為當事人的白孤內心很是受傷,但無法反駁什麼。
人家說的是事實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打不過啊!
不然白孤高低得跟這位盛氣凌人的女子劍仙整上兩句。
酒鬼光影雙臂環胸,語氣平靜,「嗯,你說得對,我這弟子確實不咋地。」
嗯?
白孤一臉錯愕。
不是,你都不打算維護一下我的嗎?哪有你這樣當師傅的啊!
「你倒是實誠,不怕被你這弟子記恨?」女子劍仙也沒想到酒鬼會這麼坦然地承認。
「他打不過我。」酒鬼仿佛是在講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我們的師承不像你們這一脈,個頂個的天才,就只好笨鳥先飛,烏龜爬爬地修行。不過有一點好,做事至少腳踏實地,師出有名。」
沈襟知道一些往事,所以對於酒鬼光影的話,尤其是最後那句一語雙關的師出有名,很是贊同。
女子劍仙這才回過味來,有些惱羞成怒,不禁厲聲道:「腳踏實地?當年你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差點被人打死了?那段如喪家之犬的狼狽日子,一定很難忘吧?用不用我幫你回憶一下?」
酒鬼依舊平靜,「我那是吃到了,才被人記恨追殺,不虧。」
酒鬼又補了一句,「這麼些年過去了,你的話語跟身材還是一個樣,不夠看。」
眾人一陣錯愕。
這位男子劍仙不僅心態無比平穩,就連言語,也是相當犀利啊!
白孤對於酒鬼言語的犀利倒是沒什麼反應,畢竟在雲水城的時候就領教過。再說了,能跟老乞丐混到一張酒桌上喝酒,還不止一次的人,嘴上功夫會差到哪兒去?
四五字耍酒瘋扒衣,三兩句脫褲子放屁。
哪怕跟老乞丐認識了好幾年,有時候白孤依舊不知道下一秒,這老傢伙嘴裏會吐出什麼虎狼之詞。
只是白孤對於酒鬼這種萬事皆與我無關的心態很好奇。
難怪真就只有師娘才能讓這傢伙着急?
白孤可是看過邱自在提起某位女子,酒鬼那副既驚喜又失落的表情。那是白孤見到酒鬼為數不多的表情變化之一。
女子劍仙被酒鬼那一句補充的話氣到失語,就連光影都不由得顫抖、模糊,最後竟是氣到失去理智,發瘋似的尖叫一聲,光影裹挾着劍氣,直直朝酒鬼光影衝來。
「林羨魚,老娘跟你拼了!」
酒鬼依舊毫無波瀾,顯然對此已經見怪不怪。
以前修為、劍術比不過,嘴上不得找回些面子?
雖然最後都會多挨上好幾劍。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酒鬼光影抬手、下壓,無數道綠意驀然浮現,朝着其掌心處瘋狂匯聚。一團光芒漸漸覆蓋在酒鬼光影的手上,光芒輝映之下,宛如一隻碧玉之手。
酒鬼一步踏出,瞬間來到直衝而來、幾近癲狂的女子劍仙身側。酒鬼揮動那隻碧玉之手,狠狠拍下。
啪!
在眾人傻眼的目光中,酒鬼光影的那隻碧玉之手狠狠地扇在女子劍仙的側臉上。然後在一聲被掐斷的尖叫聲中,女子劍仙的光影分身崩碎成無數星點散去。
白孤看着酒鬼這一巴掌,莫名想笑。
這招,我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啊!
王西洲和花邪眼神古怪。
敢情扇人巴掌這事兒,是你們師承啊。
矮山右側的遠處傳來一陣劇烈的氣息波動,接着就是一陣羞憤的尖銳叫喊。
「林!羨!魚!」
酒鬼光影轉身,朝着聲音來源大笑道:「瘋婆子,你好好閉你的關吧,可別一個不小心,走火入魔死了啊!免得到時候我還得隨禮,還沒席吃,那可虧大發了。你還欠我一場問劍呢!」
說完,酒鬼光影抬手就是一道綠光打出,將遠處那股氣息波動抹平。
「死了?」白孤迫不及待地問道。
酒鬼光影呵呵一笑,「你當你師傅我是劍聖啊,一道分身就能把一位劍仙給滅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只是讓那瘋婆子冷靜冷靜,別真被我氣死了,惹上一道不必要的麻煩。」
「這樣啊。」白孤語氣有些失望。
沈襟境界稍高些,看得真切。
剛剛酒鬼的出手,哪裏是只是簡單地讓女子劍仙冷靜冷靜?那道綠光可是透過了那位趙劍仙閉關之處的層層防禦,精準無誤地砸中趙劍仙的後腦勺,讓其昏厥過去。
要是沈襟估摸着沒錯,那道綠光,自己恐怕得花上不小的代價,才能勉強接下。
你們劍仙的冷靜冷靜,都這麼生猛的嗎?
「行了,麻煩解決了,我這道分身也堅持不了多久,就這樣吧,走了。」酒鬼光影伸了個懶腰,又看向白孤,嘖了一聲,「才鑄靈二階啊,你這速度有點慢了啊。太丟我的臉了!」
白孤還沒來得及反駁酒鬼光影,後者就已經化作無數星光,飄入白孤眉心。
在星光即將全部飄入白孤眉心時,白孤耳邊響起了酒鬼的聲音。
「臭小子,我現在大概知道你在哪兒了,下次見面如果還沒鑄靈圓滿,我可要收回那顆須彌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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