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坐在車上,剛剛結束一次走靈,正在調整有些混亂的氣息。
王西洲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出心中的疑問,「小白,你最近好像有些思緒不寧,修行走靈時的氣息很不穩定啊。有心事?」
白孤假裝調整氣息,沉默了很久之後才睜開眼睛,輕嘆一聲,「是有點,但還好,很克制。」
「很難解決?不妨說出來,西洲看看能不能幫上些忙。」
白孤伸手接過杜心蘿遞來的水袋,喝了一口水,「吳老先讓我去黑羊山一趟,再做打算,就不勞王大哥擔心了。」
王西洲一滯,知道自討沒趣,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開玩笑,連吳老這等人物都難以解決的事情,他王西洲一個小小的山水郎就能有辦法?
早點洗洗睡吧。
然後王西洲又問出了心裏的又一個疑問,「小小這是怎麼了?怎麼這些天睡覺的時間越來越久了?這可不利於她的發育啊。」
白孤看向身邊熟睡中的白小小,目光溫柔。
就連杜心蘿也好奇地看向坐着的白孤和睡着的白小小,想知道這位剛認識不久的姐姐為什麼總是在睡覺。
這一天時間,恐怕只有一兩個時辰清醒着的吧?
而且這個清醒的時間,好像在慢慢減少?
白孤短暫沉默後,微微一笑,「沒事,小孩兒嘛,嗜睡點沒關係的。小小想睡就讓她睡去,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麼重要事情要做,由着她去吧。」
王西洲微微皺起眉頭,「小小這個年紀,還嗜睡,就不太合乎常理了吧?」
「吃飽了犯困,這不是正常的嗎?」
「但這,未免太過了些。」
白孤眼帘低垂,「小小從小就嗜睡,不睡夠的話,身體反而容易出問題。先前就是因為這個,生了一場大病,在吳老那裏休養了一段時間才好。」
「原來如此。」見白孤又搬出吳老,王西洲只好作罷。
王西洲不是那種一點眼色都沒有的人。
白孤都搬出吳老了,擺明了是不想多說,王西洲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白孤看着年紀小,但王西洲感覺他的心思很重,比同齡人成熟許多。再加上白孤那張能一句話噎死人的嘴,王西洲就更不會跟花邪一樣,作死犯賤、自討沒趣了。
白孤看向一旁乖巧地抱着水袋,但眼皮子直打架的杜心蘿,「心蘿,你要是困了,也可以直接躺着睡會兒,不用強撐着的。」
杜心蘿靦腆一笑,「不用不用,俺不困,俺可以的。」
「我說過的,我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少爺公子,你也不用把自己當做丫鬟下人。平時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放輕鬆些,我們沒有那些麻煩的規矩。」
杜心蘿連忙點頭如小雞啄米,但還是板正地坐着,沒有躺下休息。
白孤也沒再多說什麼,拿出一本書開始翻看。
從卯時就起床起程,一直折騰到現在,也差不多有四個時辰了。按理來說,中午打個盹兒什麼的不犯毛病。但杜心蘿哪怕困得眼皮子直打架,都強忍着一個又一個的哈欠,悄悄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好讓自己清醒些,不至於睡着。
這幾天杜心蘿都是一副丫鬟下人的姿態,白孤走靈時就在旁邊守着,白孤結束走靈就給他端水送紙,平時就陪着白小小一起玩,伏低做小的模樣看得白孤很難受。
白孤先前在石田溝之所以會答應兩位村民,收留杜心蘿,並不是因為兩位村民的苦苦哀求,動了惻隱之心,或是要做做樣子給王西洲看。
是因為白孤覺得,小女孩,也就是現在的杜心蘿,很像一個人。
一個當年在路上,也是跟先前杜心蘿一樣眼裏帶有害怕、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人。
那個人,現在正在車上睡着。
白孤輕輕理了理白小小睡得有些凌亂的鬢髮。
黑羊山,還剩一萬三千七百里。
時間,也只剩不到九個月了。
應該來得及吧。
但願如此。
——————
赤陽沙漠,是一處大旱之地,常年被極為灼熱的陽光照曬,使得赤陽沙漠難有活物生存。就連仙人掌,也無法在此地生存。
這裏最多的,就是沙漠裏的數萬里黃沙,與毒辣灼熱的陽光。
此地惡劣異常,就連叩玄境,除非是手持冰寒重寶,不然也難以憑藉自身修為橫渡赤陽沙漠。千百年來,妄圖打破這一禁咒的修行之人不在少數,但都只是為赤陽沙漠的凶名平添幾分聲望而已。
只不過,萬事總有例外,被視為小禁地的赤陽沙漠也不例外。
從遠處突然出現一粒小黑點,一開始只是緩緩移動,然後漸漸有個身形浮現,是一抹白色。
轉眼之間,一位白衣僧人便從遠方緩緩走來。
是以一種苦行僧的方式,進行自我修行,身與心皆在塵世砥礪。
白衣僧人若有所感,抬頭看向自己的前方。
遠處,也有一粒小黑點緩緩浮現、移動,最後化為一道身影,朝自己緩緩走來。
是一位青衫書生。
那人似乎也是心有靈犀,抬起頭,與白衣僧人目光相撞。
兩人對視的瞬間,天地之間似乎有鐘鳴聲響起,久久迴蕩在二人耳邊。
兩人都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在這一刻起,兩人都知曉了對方的身份。
只是兩人都是不動聲色,繼續前行。
白衣僧人向西苦行,地涌金蓮。
青衫書生朝東前去,步步生花。
兩人相向而行,在交匯處卻只是相視一笑,然後繼續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前行。
心照不宣。
來日方長。
這一日,廣袤荒蕪、人跡罕至的赤陽沙漠裏,有兩條絢爛無比的花道綻放,平行對立,涇渭分明。
久久沒有散去。
——————
日頭漸沉,天邊一片蝦紅色。
白孤幾人在一處城鎮落腳,休息一天後再繼續趕路。
只是在吃晚飯的時候,花邪說了關於這個城鎮的一些信息時,白孤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這城鎮算是不小的規模,有着數千戶人家。此地因為靠近一條名為合水河,盛產河魚,所以此地名為合水鎮。
此地以前有一個更好聽的鎮名,只是後面因為某一任鎮長不知道為什麼,沒來由地就改了鎮名。但當時那位鎮長位高權重,又受人愛戴,百姓們也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反正就是個鎮名而已,又不是少塊肉,無所謂啦。
而那個被改了的鎮名,是為青池。
青池鎮。
白孤臉上一下子就變得精彩起來。
因為這個地方,之前有人提到過,還拜託他去做一件事。
江風眠。
那個臉上經常掛着笑容,卻莫名讓白孤打心裏感覺不舒服的人?
或許因為他是魔族?
或許是因為他要帶走白小小。
無論是兩點中的其中任何一點,都讓白孤感到不舒服。
尤其是第二點。
白孤又想起了躺在自己須彌珠里的那方三色墨錠。
「白小友如果方便的話,在去往黑羊山的路上,會經過一處竹林。那裏有在下的一位老友,希望白小友能幫在下將這方墨錠,轉交與在下老友。」
「竹林名為千里風歇處,在青池鎮以東兩百里處,不難走。至於在下那位老友,姓沈,他喜歡別人喊他盛年竹生。此外,他也是那片竹林,也就是千里風歇處的兩位主人之一。」
青池鎮可不就是現在腳下的合水鎮嗎?
「花大哥,這兒附近是不是有一處竹林?」
花邪有些意外,「對,是有一處很大的竹林,叫什麼來着?」
「千里風歇處?」
「對,就這名兒!」花邪感到不對勁,「誒不對,你小子是怎麼知道這附近有竹林,還叫這名兒的?我記得地圖上沒有啊。」
白孤揉了揉眉心,「在雲水城臨行前,有人給了我一件東西,讓我幫忙轉交給一個人。而那個人,就在這千里風歇處。」
花邪眉毛一挑,「原來如此。我就說嘛,你小子一沒怎麼出過遠門,二地圖上又沒有記錄那竹林的名字,怎麼可能知道那竹林。」
王西洲則是神色微動,「是那天出發時,那兩位前來送行的前輩嗎?」
白孤點了點頭。
花邪看向王西洲,目光裏帶着好奇。
王西洲便以心聲跟花邪簡單說了一下。
花邪又挑了挑另外一邊的眉毛。
好傢夥,這小子認識這麼多強者啊!厲害的,厲害的。
面對花邪驚訝、讚賞,又帶着些猥瑣的目光,白孤就知道王西洲偷偷跟花邪說了江風眠的事情了。
不過白孤沒有在意。
他現在不想理會那麼多。
他現在心裏還是在思考江風眠的事情,尤其是他交代完三色墨錠的事情後,給自己的一句告誡。
千里風歇處是有兩位主人的,其中一位,就是江風眠那位姓沈的老友。而另一位,江風眠沒有明說,但聽起來似乎不太好惹?
「白小友且聽在下一句勸,千里風歇處的另外一位,你別去招惹。最好,連見都不要見。這樣做,是對你好。」
白孤在心裡冷笑一聲。
對我好?
就他?
青天白日裏,真見鬼了都比這可信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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