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陶玉墨高考結束,回到家中歡呼雀躍。
高考這件大事結束了,高三生陶玉墨同學終於徹底解放了。
晚飯之後她正規劃着這個暑假如何暢遊燕趙大地呢,突然聽到隔壁房間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帶有機械質感的聲音,她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又跑到門口去聽,冷不防門被從裏面拉開。
「要聽就大大方方的聽,鬼鬼祟祟的!」
陶玉墨絲毫不在意姐姐帶刺的言語,眼睛不停的往屋裏張望,最終鎖定在書桌上那個磚頭大小的匣子身上。
她跑到書桌旁,一臉好奇,「姐,你這是啥?收音機?」
「沒有收音功能,播錄兩用的,你姐夫給我買的。」
陶玉墨一驚一乍的喊道:「我姐夫給你買的?」
她說着話又上手去拿起播錄機,仔細端詳,眼神透着一股貪婪。
「花了多少錢?」
「二百塊!」
陶玉書張口就來,並且把價錢提高了十倍不止,怕的就是這丫頭產生覬覦之心。
果然,聽到這個數字陶玉墨一臉咋舌,「二百塊?也太貴了!」
嘴上這麼說,可臉上的喜愛卻絲毫未減。
這么小、這麼精緻的播錄機,賣的貴點也是理所應當的。
關鍵是現在有錢也買不到這麼好的東西,有價無市,奇貨可居。
「你姐夫看我英語學的慢,我都不知道,要不然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給我買,太貴了!」
陶玉墨默默咽下姐姐撒的狗糧,「貴是貴了點,不過貴也有貴的好處。」
她想像着自己要是拿着這台播錄機出現在學校的畫面,那得多招風啊!
可惜高考都結束了!
「你在想什麼?」陶玉書敏銳的察覺到了妹妹的危險想法。
「沒什麼。」陶玉墨敷衍了一句,眼睛又瞟到了書桌上的幾盒磁帶,「鄧麗君?」
她喜滋滋的拿起磁帶,「姐,你從哪兒搞來的?」
「伱姐夫買播錄機順便買的。」
「姐夫可真有辦法,這磁帶可不好弄了。」陶玉墨手裏緊緊攥着磁帶和播錄機,眼神灼灼的盯着姐姐。
陶玉書不用猜也知道她是什麼心思,「別想了,這是我學英語用的。」
「姐~」
陶玉書一臉不耐,「叫姐也沒用,都說了是學習用的,不是給你玩的!」
「什麼叫玩?我也是要學英語啊。姐姐,我的好姐姐~」
陶玉墨使出了撒嬌大法,跟平時陶玉書對林朝陽的方式如出一轍。
陶玉書被她磨的沒辦法,說道:「等我不用的時候再借你用。」
「好!」陶玉墨一口答應。
姐姐總不能一天到晚的學英語,一天撐死兩三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還不都是她的?
得到了姐姐的承諾,陶玉墨也不離開,看着姐姐一遍一遍的播放磁帶里的單詞和短句,跟着背誦,興趣盎然。
「我就聽你們屋裏有動靜!」
陶玉成敲門進來,瞧見陶玉書桌上的播錄機也一臉新奇,詢問了東西的來由,他朝屋外喊道:「爸,媽,朝陽給玉書買了個播錄機,你們瞧瞧!」
陶父陶母沒有陶玉成的少年心,但還是過來瞧了一眼,聽陶玉書說是花了二百塊買的,都有些驚訝。
他們家裏除了那台電視機,大概就數眼前這個小小的磚頭最貴了。
女婿捨得花二百塊錢給女兒買這麼個用來學習的東西,陶父陶母的眼神里透着幾分欣慰。
林朝陽在沒人的時候偷偷的對陶玉書說道:「十幾塊買的東西說花二百塊,你也太敢喊了?」
「不說貴一點,玉墨和那兩個小的兩天就能把這東西給拆了你信不信?」
林朝陽不得不承認,媳婦考慮的確實比他周到。
「等以後有機會,我給你買個最新款的!」林朝陽說。
陶玉書笑顏如花,「這個就很好了,用來學習的,又不是拿出去顯擺的,花那個錢幹什麼?」
林朝陽握住她的手,「真是賢妻!賢妻,你看玉墨也高考完了」
「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陶玉書嘴上嫌棄,手卻沒鬆開。
「姐!」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少女「哎呀」一聲捂住了眼睛。
陶玉書沒好氣的喊道:「你手指縫再露大一點!」
陶玉墨將敷衍的手放下,臉紅紅的說道:「姐、姐夫,爸說周末去全聚德吃烤鴨!」
全聚德?
林朝陽瞬間又想起了那紅磚落地的烤爐,又想起了那「十元一隻」的菜牌。
老丈人豪氣啊,出手就是全聚德,這一頓飯不得吃他一個月工資?
「知道了!」
陶玉墨聽明白了姐姐的意思,這三個字分明在說:跪安吧!
她老老實實的退出了屋子,還順便把門給帶上了。
「這丫頭!」陶玉書被氣笑了。
這一天,劉昕武跑到圖書館,詢問林朝陽的事。
「遞給部隊那邊了,不到半個月呢,估計不會那麼快有結果。」林朝陽對劉昕武說。
劉昕武有些失望,叮囑林朝陽獲得部隊的許可之後一定要通知他,他過來取稿子。
章德寧那還得他自己去送稿子,看看人家老劉,就沖這態度,稿子不給人家都不合適。
「一定,你放心吧。」
臨走,劉昕武又送給林朝陽一份剛出刊的《十月》,他的那篇《傷痕文學的必然興起與衰落》就發表在這一期上。
「謝謝老劉。」
瞧瞧人家辦的事,德寧同志還是有待進步啊!
晚上回到家中,林朝陽把這一期《十月》展示給陶玉書看。
「瞧瞧這個!」
陶玉書以為林朝陽是在炫耀他的文章發表了,可翻開雜誌,卻發現自己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
「這」突然的驚喜讓陶玉書愣在那裏。
「怎麼樣?」林朝陽面露得意之色。
陶玉書滿心疑問,「怎麼把我也署上名了?」
「你也沒少給這篇文章幫忙啊,當然得署上名,要不然我豈不是變成了欺世盜名之輩?」
聽着丈夫的解釋,陶玉書為這個小小的驚喜雀躍不已,投入了丈夫的懷裏。
劉昕武來找林朝陽的第三天,杜峰便騎着自行車來到陶家。
「姐夫,你那部有信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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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快?」林朝陽還以為少說得一個月呢。
「都在燕京城,又不用郵寄,送稿子都是212去的。」杜峰解釋了一句。
「上面什麼意見?」
杜峰沒回答他的話,「你跟我去軍區一趟吧。」
「好。」
兩人來到軍區大院,林朝陽再次見到了大舅杜若林。
「的事上面沒什麼意見。」
沒什麼意見?
林朝陽愣了一下,隨即才明白過來,沒意見才是最好的意見,證明的審核過關了。
「不過上面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你這部發表的刊物級別不能太低。」
林朝陽立刻瞭然,部隊提出這麼一個不算要求的要求,應該也是想讓他的能夠產生廣泛的影響力,畢竟的內容對於南邊的那場戰事是一次很好的正面宣傳,提升己方士氣。
「《十月》行不?」
杜若林蹙眉問道:「《十月》在國內的文學雜誌里屬於個什麼水平?」
林朝陽說道:「《十月》雖然是去年才新成立的雜誌,但後面是燕京出版社和燕京市文聯支持的。」
聽着這話,杜若林面露沉吟,「省級刊物啊」
林朝陽頓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但總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
沉思片刻,杜若林說道:「這個《十月》差點意思,能上《人民文學》嗎?」
林朝陽無語的看着他,《人民文學》是我說能上就能上的?
「大舅,這個我說了不算啊!」
杜若林點點頭,「我明白,這種全國第一的刊物不是一般人和作品能上的。」
林朝陽心裏吐槽:大舅,你就不考慮一下《收穫》的感受嗎?
杜若林想了想又對林朝陽說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們部隊這邊去聯繫吧。」
啊?
「大舅,這部我都答應好人家了。」林朝陽一臉為難的說道。
「答應《十月》了?」杜若林問。
林朝陽點了點頭。
「沒關係,有意見讓他們來找我。自己影響力不行,還怪別人了?」
聞言,林朝陽哭笑不得。
接觸這麼長時間,他終於在杜若林身上看到了大權在握的豪橫一面。
「這部不僅要讓我們的子弟兵看見,更要讓全國人民都看見!」杜若林斬釘截鐵的說道。
聽着他慷慨激昂的聲音,林朝陽心裏的那點意見不知為何消失不見了。
只不過在杜峰下樓送他的時候,林朝陽忍不住問道:「你爸平時是不是不咋看文學雜誌啊?」
「他?他一個大老粗,看啥文學雜誌,除了文件、地圖和《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別的帶字的東西他碰都不碰。」
「那他咋知道《人民文學》?」
「《人民文學》誰不知道。」
林朝陽忽然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正因為大舅杜若林不看雜誌,所以才會只知道《人民文學》。
畢竟是掛着「人民」二字,代表的含義不言而喻。
從軍區大院出來,林朝陽心裏有些不好意思。
老劉這人不錯,也一早答應給人家了,結果現在變成了這樣。
唉!
老杜同志不講究啊,說讓人家有意見找他,人家找得着他嗎?
還不是得我來收拾爛攤子?
翌日,林朝陽特地跟單位請了個假,來到東興隆街51號。
「朝陽?你怎麼來了?來送稿子的?」
劉昕武看到他,又驚又喜,滿臉期待的問道。
「額」看着劉昕武這個表情,林朝陽真不太好意思開口,「那個部隊那邊審核是通過了,不過」
「不過什麼?」劉昕武滿臉喜色,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不過上面的意思是想找個更有影響力的雜誌發表我這部。」
「啥意思?」突如其來的壞消息劉昕武有點茫然。
一旁的章仲鍔提醒道:「就是嫌棄我們《十月》名氣太小!」
劉昕武滿臉悲憤,「我們《十月》名氣小?我們《十月》名氣小?」
章仲鍔抹了抹臉上的口水,「你別沖我喊啊!」
劉昕武轉向林朝陽,「我們《十月》怎麼就名氣小了?」
一旁的幾位編輯也同仇敵愾,「就是就是,《十月》名氣怎麼就小了?」
林朝陽面露苦笑,「《十月》名氣當然不算小,主要是部隊那邊想找那種具有全國影響力的」
說到這裏,他意識到自己這麼解釋也不對,有越抹越黑的嫌疑。
《十月》就沒有全國影響力了嗎?
「他們想找誰?」
劉昕武一臉「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妖精」的表情,盛氣凌人。
林朝陽聲音壓低,臊眉耷眼的吐出幾個字:「《人民文學》!」
「《人民文學》?《人民文學》怎」
劉昕武聽到這個名字絲毫不懼,正準備大放厥詞,就被一旁的幾個同事給攔住了。
「昕武、昕武,冷靜!」
雖然大家不想承認,不過《十月》跟《人民文學》還是有點差距的。
幾個同事把劉昕武勸住,章仲鍔問林朝陽:「這麼說部隊那邊已經定好了?」
「嗯。」
林朝陽心虛的應了一聲,他真怕自己再說兩句,挑起軍民矛盾來。
「唉!」
幾個編輯部嘆了口氣,林朝陽的確實有點敏感,人家部隊既然這麼說了,看來這部確實跟《十月》沒緣分。
可劉昕武心中卻氣憤難平,他越想越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人民文學》,欺人太甚!」
《人民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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