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懷好意相視而笑的兩人,正是楚家家奴,其中一個略黑的人自來無名,因此人精怪狡猾,所以人稱猴子,另一個偏白無須的叫陸慶,小那猴子幾歲,二人皆是遊手好閒之輩,小小年歲便離了家,幹了幾路不正經的營生,後來不知用了什麼門路,竟然也進了楚宅當起了差,猴子圓滑有手段,陸慶陰狠毒辣,一來二去的兩人倒也混出了點模樣,特別是知道楚大爺的那件事情以後,二人更是很快飛黃騰達了起來,他們以兄弟相稱,整日幾乎形影不離的待在一處。
此二人頗受楚天衡的賞識,進府不過一年就提了近身侍候的差事,成了楚天衡的左膀右臂,一時間風光無限。楚天衡對這二人也特別信任,走到哪裏都要帶上他們。
好比現在,楚天衡來了台州,這猴子和陸慶也便跟着來了台州。
「哥哥,你看那小公子怎麼樣?」陸慶眯着一雙小眼睛,目光緊緊的跟着一行四人。
「嘿嘿。」猴子一手抱胸,一手放在下巴上不住的摸着,「貨是好貨,可就不知道水深水淺。」
「能有什麼事啊,哥哥,你看那小子,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個雛兒,咱們要是把他弄過來,大爺還不得歡喜死?咱哥倆的好處也就來了。」
猴子頗為心動的樣子,想了一下,猶豫道:「最近風聲太緊,這附近已經丟了好多這種少爺了,若是再出事兒,只怕大爺那裏也不好交待。當初咱們兄弟可是答應過他的,決不會給大爺惹亂子。」
陸慶「呸」了一聲,才道:「哥哥,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咱們兄弟替他擄人,他只顧着快活,等出了事就把咱們推出去,大爺也太不地道了。」
猴子眼中精光一閃。低吼道:「莫生張。仔細點你的腦袋。」
陸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眸一暗,不說話了。
「先前那幾個,把握嗎?」猴子用胳膊碰了碰陸慶,眼睛卻緊盯着那年少的公子看。
陸慶知道猴子動心了,連忙道:「把握,處理得乾乾淨淨的,保證誰也發現不了。再說了,咱們挑人可都是沒牽沒絆的……」
「沒牽沒絆?那個趙小子是怎麼回事,現在整個台州城都在找他。還有那,那兩個娘們兒。」
陸慶嘿嘿一笑。討好道:「哥哥,常言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啊!我也沒想到那姓趙的小子來頭那麼大,再說人都死了,還能查到咱們頭上來不成?至少那兩個娘們兒嘛,呵呵,哥哥。誰讓她們女扮男裝來的,我只遠遠的看了一眼,覺得她們挺合大爺胃口的,還是外鄉人,就下手了,誰成想,是兩個娘們啊!」
猴子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方才道:「哼,大爺為了這事兒可沒折辱咱們哥倆。再不把招子放亮一些,只怕咱們也討不到好去。」
陸慶顯得有些不奈煩,「哥哥,你只說做不做吧,這大爺也是,既是討厭娘們兒,結果了她們不就得了?何必還留下來呢?再說了,是他自己把那些人弄死的,怎麼好怪到咱們兄弟頭上?」陸慶想起那些被楚天衡「玩弄」至死的少年,心裏不由得暗罵了幾句變態。
只可惜,他還得捧着這個變態的飯碗。
「哥哥,到底怎樣,這人咱們是擄還是不擄?」陸慶有些沉不住氣,他向外張望了兩回,覺得那幾個人就要走遠了。…
猴子目光微閃,沉吟一番才道:「也不是不行,不過,得打聽好了。」
陸慶聽了這話,心裏歡喜,仿佛看到大把大把的銀子朝自己飛來。他邪氣的笑了笑,只道:「我去,指定把活幹得漂漂亮亮的。哥哥在此等我的好消息。」說完一側身子,越過猴子,閃身出現巷子。
再說許二進與裴虎等人在近效的幾處大宅附近轉了幾圈,卻也沒見什麼古怪異常之處,幾人暗暗商議一回,當即決定按照秦黛心所說的,返回城中挑一個最大的客棧歇下,留得久了,只怕會惹人疑竇,總歸不好。
四人意見統一,倒也方便行事,許二進知道可以回去了,竟沒由來的鬆了一口氣,說到底他終歸是底氣不足,生怕自己露怯壞了秦黛心的大事,如今那些賊人不現身,倒不是他的錯處了。
正當幾個商議着往回走的空當,忽遇一個精瘦男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這人身高七尺,面白無須,看上去有些年紀,一身短打着裝,可不正是楚宅下人的打扮?
這麼快就來了?許二進有些慌神。
裴虎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攔了那人道:「你是何人,公子在此,不得驚擾。」他的話一出口,其他三人皆是愣住。
我的乖乖啊,老大一向風風火火的,什麼時候也會說這樣斯文的話了。
裴虎此時的手心裏也冒着汗呢,這幾句話他翻來覆去的背了一夜,如今才能順利的脫口而出。
來人正是陸慶。
陸慶是潑皮無賴,又慣會裝腔作勢,他才不會把像裴虎這樣的護院放在眼裏,在陸慶看來,裴虎雖然長得高大,卻不足為懼,真動起手來,指不定誰更吃虧一些呢!這廝自恃身上有些功夫,又是楚家的人,一般家世的少爺武夫根本入不了他的眼。陸慶心裏雖然瞧不上裴虎,可此時臉上卻是笑容滿面,裝還真是那麼回事,不明就理的人看了,只會以為他是個獻媚的小廝,斷斷不會朝別處去想。
「叨擾這位貴人了。」陸慶一邊說着,一邊透過空隙朝許二進看去,只見那少年體瘦如柳,皮膚白皙竟如同女子,他細眉細眼,鼻眼唇額盡顯秀氣,陸慶越看越覺得這少年會是楚大爺的心頭好,心裏暗暗滿意,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一分一毫來。
許二進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面調整着呼吸,就算這樣,說出來的話扔有些不在調調上,「你……你是何人?有,有何事?」這話雖然說得磕磕絆絆,氣勢不足,但好歹是成了句。
這話聽在陸慶耳朵里,又是一喜,暗想這少年模樣嬌弱些也就算了,連聲音竟也是這樣膽啊肝啊的顫,可見膽小怯懦,正是大爺喜愛的類型。
這個陸慶把許二進的此膽怯當成了彼膽怯,把他當成了一個沒見過世面,做事情畏手畏尾的有錢人家的少爺!
凡事錯有錯着,許二進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膽小會為他帶來這樣的好處。
「這位貴人,小的是這宅子裏的下人,您是來看宅子的嗎?」
許二進想起了顧惜敗的囑咐,搖了搖頭道:「看什麼宅子,我,我只是出來隨便看看,不買宅子。」
陸慶連忙道:「小公子是出來遊玩啊,還是走親戚啊?」
裴虎黑着臉道:「關你什麼事,走開一點。」
許二進身後的兩個小廝也道:「少爺,咱們人生地不熟的,可別讓人哄了去,回客棧吧!」…
「是啊,是啊,少爺,回客棧吧!」
陸慶知道了這少年是外地人,心裏頓時有了底,又道:「少爺,這位少爺,幫幫忙吧,咱們家老爺急着上京,想把這宅子儘快處理掉,您住客棧,那怎麼能有住自己的宅院舒服呢!」陸慶指着身後一座三進灰瓦白牆的宅子道:「您看,就這個,多好的宅子啊,八百兩就賣了。」
「八百兩?你唬誰呢?就這宅院,怎麼着不得兩千兩銀子啊!」那少爺身後的一個小廝站出來高喊了一句,隨後又壓低聲音道:「少爺,別上當,好貨不便宜,這院子裏頭指不定破爛成什麼樣了呢!」
陸慶抬眼一看,見到那年輕少爺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喲,瞧您這話說的,誰也不能強買強賣不是,房子是好是壞,總是看過了才會付錢。跟你說實話,我家老爺是去京城定居的,以後就不回來了,所以這宅子才會賤賣了。」
那少爺似乎動心了。
陸慶一笑,八百兩在這些富貴少爺的眼裏算得什麼,看他這身行頭打扮,只怕也不止這個數,只要他動心,就好辦!
「胡言亂語什麼。」那小廝呵斥了陸慶一句,才低聲道:「少爺,萬萬不可魯莽行事,日前您剛剛受了太爺的罰,這要是再胡亂花錢,只怕,不好。」
另一個小廝也道:「少爺,您也替二爺想想吧,二爺和二奶奶在太爺面前,可沒剩多少臉面了。」他聲音不大,可卻足能夠讓兩步之外的陸慶聽個分明。
那年少公子低下了頭,腳尖擰着地上的泥道:「我就是出來玩玩,沒必要買什麼宅子。」
陸慶聽了這話,只覺這公子出身雖富貴,卻是個不受寵的,指不定還是個庶出!也是,正經的大少爺揮霍個千八百兩的銀子又算什麼事兒,只有庶出不受寵的,才會在花銷上被人詬病,也只有庶出不受寵的,才能養成這樣怯懦的性格。
陸慶一笑,庶子,怯懦?
他抬起頭來,臉上全然是不屑的目光,道:「原來是個作不了主的,呸,枉費了小爺的一番口舌。」
不受寵的庶子不是最怕旁人瞧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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