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手底下的人還真護着你,咱們姐妹不過爭執幾句,她們就這樣不問青紅皂白的撲了過來,貴府管教下人的規矩還真讓人佩服。 」
這話里的諷刺意味任誰都聽得出來。
秦怡心的臉青紅一片,最後變成蒼白。
她哪裏想到秦黛心意是個身手不凡的,三兩個就把兩個婆子打了個落花流水,如果她事先知道的話,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如此行事的。
太草率了。
「妹妹說得是,是我平常太放縱她們了。」秦怡心心肝亂顫,強打起精神道:「你們兩個,還不滾過來給三小姐陪個不是。」
那兩個婆子連滾帶爬的滾到秦黛心面前,砰砰的磕起頭來,「親家小姐,老奴錯了,還請親家小姐饒了奴婢們這一回。」
秦黛心也不惱,只道:「你們也不過是聽人差使的狗腿罷了,我何必與爾等過不去。」
秦怡心的臉又白了幾分,心裏既是悔恨又是惱怒,「還不滾出去。」
兩個婆子受了無妄之災卻不敢多言,又給秦黛心磕了幾個頭,這才起身離開了正房。
屋子裏靜得怕人。
秦黛心轉身來到秦從文面前,一字一句道:「父親,筆墨已經準備好了,大哥還在等着父親表態呢!請父親以大事為重,其它的就交給女兒處理好了。」
秦從文這才算回過神來,站起身來朝書案走去。
「老爺。」方婉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直直的注視着秦從文,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最終,她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事以至此,恐怕再無回天這術。
就在這時。一向沒說話的秦四小姐突然沖了出來,跪到秦從文面前道:「父親,求您看在母親為家操勞了大半輩子的份上,給她留份體面,收回成命吧!」
秦怡心和秦倩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雙雙跪在秦從文面前。
秦從文心中頗不是滋味,大姐和冬月是她生的沒錯,為她求情也是人之常情,可四丫頭呢,一樣是庶出的。怎麼也念着她的好呢?
看來她也不是一無事處,對三丫頭的狠心,更多的是源於三丫頭是蘇氏所出吧!
金無赤足。玉有微瑕,人也全無完人啊!
秦從文轉頭看了看方婉茹,方才還十分堅定的念頭似乎又動搖了起來。
秦四小姐把他的表情看在眼裏,心中大喜,連忙道:「還望父親三思。母親大人雖然有錯,可二十多年來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勞苦功高,不該是這個下場,父親不念別的,看在兩位姐姐的份上。饒了她這一回吧!」
秦二小姐也道:「父親,生恩不及養恩大,您看在母親教導大哥二十多年的份上。給她個贖罪的機會吧!」
秦二小姐這話里還有另一個意思。
蘇氏生的那個孩子,不也是被人收養了?聽說收養他的人還是一位侯爺,在那樣的府第里成長起來的人,會對秦家有真正的感情嗎?
這是一種暗示,也是一種非常高超的挑撥離間。
秦從文暗暗思忖。生恩不及養恩大……
秦黛心豈會不知道秦四小姐的打算,她此時跳出來阻止秦從文休妻。不過是想讓方婉茹以正妻的身份來制衡蘇氏罷了,如果蘇氏成了正妻,那麼自己就會變成嫡女,四小姐擔心自己會報復她,以前二人仇恨做得不小,她幾番算計自己失手,又多次挨打,再知道了自己會武以後,怎麼可能會不害怕!…
秦黛心一笑,也道:「既然姐妹們都替她求情,父親就好好考慮一下吧!」
秦從文一喜,他無論如何也沒想過秦黛心居然會同意。方婉茹則是愣住了,好像不太相信,地上跪着的姐妹三人是齊齊的轉過頭來看她。
秦黛心輕輕一笑,只道:「想要父親不休妻,也可以,那麼,她以後便做妾吧!我母親成為正妻以後,她跪下向我娘敬杯茶,之前的事兒就一筆勾銷了。」
方婉茹先是睜大了眼睛,隨後內心便被屈辱和憤怒填得滿滿的,她幾步走到秦黛心的近前,雖然不敢動手,卻用極其可怕的聲音道:「你想讓我給那個女人敬茶?門兒都沒有,她算是什麼東西?當初本是該嫁到公孫家去的,誰知怎麼的竟又轉過頭來迷住了老爺,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進門,當正妻,給她個妾當都是高抬她了,誰知道她跟那個公孫泰興是怎麼回事兒,說不定兩人早就有了苟且,那個被老爺當成寶一樣的大兒子,指不定是信誰的種呢……唉喲。」方婉茹越說越來勁,眼睛都紅的像是充血了似的,她根本沒注意到秦從文古怪的神情,說到最後的時候,冷不丁被秦從文抓住髮髻扯得退後了兩步,連頭髮都掉了好幾撮。
秦怡心大叫一聲,「父親,您幹什麼,有話好好說,快快鬆手。」這是秦從文第二次動手打方婉茹了。
姐妹三人連忙站起身來,哪個也不敢上前去拉,只得苦苦哀求。
秦黛心在一旁看着好戲,嗨得不行。
方婉茹真是蠢到家了,竟自己往槍口上去撞。
要知道蘇氏之所以沒嫁成公孫泰興,完全是秦從文暗中籌謀的原故,是他看上了蘇氏,秦鳳歌又相中的公孫泰興,兄妹兩個這才幾番用計,最終成功分開了蘇氏和公孫泰興。
現在方婉茹竟然這般不知死活的提起了蘇氏和公孫泰興!又說鐵未陽不是自己的兒子,秦從文怎麼可能不生氣?
「你這個毒婦,心裏發霉路嘴裏嚼蛆,說不出半點的好話來,蘭兒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裏清楚,她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哪裏容得你這樣糟蹋?虧三丫頭還給你留了條路,你卻不知好歹,好,你不是強硬嗎?今天我就休了你。看你怎麼強硬。」秦從文不在理會方婉茹,自顧挽了袖子,來到榻前提筆寫了起來。
不過片刻之功,一封新鮮熱呼的休書就出爐了。
方婉茹只覺得心尖處傳來一陣劇痛,手腳都冰涼起來,腦袋昏昏沉沉的,嘴裏苦澀不堪,到最後竟然發麻了。
秦從文看着秦怡心,秦倩心道:「今天我就休了這惡婦,從今天起。她不再是你們的母親。方氏,看在你我曾經夫妻一場,你娘家落敗你無處可去的份上。我允許你帶一身常用衣物,二百兩銀子和一個僕人,你拿着休書,從此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你趁着天還沒黑,速速離去吧!」
秦二小姐不自覺的流下眼淚來,看着秦從文的目光裏帶着點點的寒意,秦怡心也嘆了一聲,沒想到事情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三妹妹實在是太可恨了。
方婉茹也不知道是傷透了心,還是被嚇傻了,竟然聽話的拿起了休書。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屋裏人大驚,誰也沒想到她會這麼順從。
其實是秦黛心趁人不備,給精神力不集中的方婉茹做了一個小小的催眠,而秦從文的那一番話就是催眠指令,正因為如此。方婉茹才會這般聽話。…
秦倩心此時也顧不得形象了,整個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母親,您說句話啊,母親。」
秦怡心拉過秦倩心,勸了句,「二妹,算了,木已成舟,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她又靠近了秦二小姐一些,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道:「我會照顧母親的,在外頭替她尋個宅子,咱們慢慢籌謀,總有機會。」
秦倩心聽了這話才算放下心來,眼睜睜的看着方婉茹收拾東西。
不過幾件衣服,一些常用的小物件,用一個亮色的包袱包裹住,方婉茹拿鑰匙開了箱籠,竟真的取走了二百兩銀子隨身帶着。
她喊上受了傷的萬媽媽,連看也沒看眾人一眼,自顧的離開了秦府。
「大姐,這……」太匪夷所思了吧?秦倩心連忙向秦怡心詢問。
「我看母親是心死了,這才會什麼都不計較。」秦怡心拍了拍秦二小姐的手,親自去外頭喊了一個小丫頭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隨後才道:「去吧!」
那小丫頭領命退了下去。
一場鬧劇似乎就這樣結束了。
秦從文只覺得又累又困,不過心裏是真的輕鬆,他只道:「大姐兒,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秦怡心因為方婉茹的事情恨透了他,此時又正在氣頭上,哪裏會給秦從文好臉色看?她冷着臉子道:「不勞父親費心了,我一個沒了娘的孩子,可不敢在貴府叨擾,我還是去客棧休息好,清靜。」
「你……」秦從文又惱又怒,心想這丫頭竟然跟她母親一個性情,實在是不討喜的很,他冷哼一聲,道:「隨你。」說完便一甩袖子氣呼呼的走了。
秦怡心也是出嫁了的閨女,她身為知府夫人,在夫家又極有臉面,聽了秦從文這樣明顯厭煩的話,心裏自然難過,不免得紅了眼眶。
秦黛心也不管他們父女如何,只想秦怡心明明知道秦從文的為人,卻還在乎他的話,真是好笑。又一想,也許自己並不是原主,所以即便身體裏流着秦家的血,也無法對這樣的秦從文親近起來,所以才會不在乎,可秦怡心不一樣,她是嫡女,又是秦從文的頭一個閨女,自小必定是在他的呵護喜愛下長大的,父女情深倒不一定,只是在付出的感情上肯定要比自己多得多,相對的也就自然比較在意秦從文的言語了。
可惜這個當爹的,卻是不稱職的。
秦黛心此時倒對秦怡心生出幾分憐憫來。
她也算是沒娘的娃了吧?
PS: 傳這章的時候窗外風雨交加,恕恕心情不太好,也不知道該說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