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期間沒什麼農活。
初六親戚家也都串的差不多了,村里街道上,大清早壓根看不到人。
陳鈞開着軍車,繞了一圈後,直愣愣的停靠在三叔家門口。
陳福桐昨天因為跟老大家吵了一架,當天就氣呼呼的回市里了。
但陳鈞不在乎。
對付大伯這種人,就不用跟他們講理,大清早給他們添點堵,是陳鈞非常樂意做的事情。
「瑤瑤,你不用下車,我等會把陳倩還有孩子帶出來,咱們去縣城就行。」
陳鈞停穩車輛,他回頭交代了一句。
「你過去好好說啊,別跟人家鬧,要不然伯父伯母在家裏要受氣。」
李海瑤擔憂的望向車窗外,她昨晚還一直尋思着,陳鈞說以德服人是什麼意思呢。
可現在,看他那赤手空拳的架勢,上門連禮物都不帶,空着手去。
怎麼都不像是以德服人的態度啊。
「沒事。」
陳鈞咧嘴一笑,寬慰了下李海瑤。
而後大步走向陳開疆家。
以前受大伯家的窩囊氣,母親李秀芬被氣哭過好幾次,父親性子軟弱,又喜歡當和事佬。
那是因為他年齡小。
當初的陳鈞才讀小學,讀初中,對於長輩的事情,有老爸壓着。
他什麼都做不了。
但現在,他長大了,誰也別想再欺負自己家人,與其說是幫陳倩。
倒不如說是陳鈞自己,心裏都憋着一股氣。
大伯家的人應該是已經起床,大門半虛掩着,陳鈞走到門口時,抬腳頂開大門。
徑直的走進去。
他這人本身就不是什麼善茬,之前聽到124師副師長帶隊,說抓就抓。
指望陳鈞客氣,怕是沒啥可能性。
陳開疆家裏的人確實起床了,陳倩此時,正背着小孩,手裏拿着大掃帚掃地。
陳峰,也就是陳開疆的兒子。
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瞅着就像宿醉沒醒的樣子,蹲在院裏菜園旁刷牙。
「小弟?!!」
陳倩看到來人,她趕忙將手中的掃帚丟在地上,走過來時還順便朝陳鈞身後瞄了瞄。
目光中滿是疑惑。
「小弟,穎穎呢?還有跟你一起回來的女朋友呢?怎麼沒跟你一塊過來?」
「快,屋裏坐。」
陳倩忙着招呼,陳鈞則是擺了擺手,絲毫沒有避諱的開口道:「姐,你別忙了,屋裏我就不坐了。」
「你去收拾東西,孩子的衣服,尿不濕,奶瓶,反正能收拾的都收拾一下,我給你送三叔那裏。」
「你身體應該不對勁,讓三叔帶你過去檢查下吧。」
「這樣也好放心。」
「我」
陳倩聽到讓她收拾東西,整個人一下子僵在那,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這種話,她不是第一次聽了。
昨天三叔過來家裏提過,之前村里也有人說過,一開始陳倩以為是自己在山區呆的久,那裏的飲食不習慣造成的。
可回來一個月了,臉上的浮腫一直都沒有改善,她偷偷去村衛生室拿零錢取過藥。
但不管用。
家裏頂多管她吃住,孩子也沒人幫忙看,娃娃的衣服,奶粉,尿不濕沒人給她錢買。
所以,這事就被陳倩刻意的遺忘。
這接二連三的被三叔和小弟提起,陳倩情緒有些崩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着陳倩呆呆的愣在原地。
陳鈞也是一陣心酸。
好好的一個本科生啊,被生活和這極品的教師家庭,給折磨着成這樣。
想到這裏,陳鈞嘆了口氣。
繼續提醒:「姐,去收拾東西吧,三叔那能照顧好你,咱們都是一家人,就算不考慮你,也要考慮下孩子。」
「好好教他,長大了讓孩子去參軍,我這做舅舅的也能照看一二。」
陳鈞這麼說,也只是為了給陳倩一點希望,前世他也參軍,最終孩子去哪他不清楚。
只知道這個堂姐整天不出門,窩在家裏。
哪怕出門也是渾渾噩噩,穿着睡衣渾身浮腫。
年輕時光鮮亮麗的一個人,僅僅三十多的年齡,就變得幾乎快不認識了。
至於最後怎麼樣,陳鈞就不知道了。
「謝謝小弟,我這就去收拾,謝謝,謝謝」
提起孩子,原本發怔的陳倩快速抬手抹了抹眼淚。
轉身正要回屋。
這時,陳峰漱完口從地上起身,他一臉不爽的攔住了陳倩:「姐,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你自己沒腦子嘛?」
「跟陳鈞出去他會管個屁啊,咱爸媽能不管你?」
「哪都別去,你給咱家添的亂還少嘛,別再惹爸媽生氣了行不行。」
陳鈞站在後面,瞧着自己這位堂哥攔路,他起初都沒動。
一直等陳倩扭頭看向自己時。
陳鈞這才動身走過去。
陳峰注意到陳鈞的動作,也只是瞅了他一眼,壓根沒搭理。
可沒成想。
陳鈞更直接,他連一聲招呼都沒打,走到跟前伸手扣住陳峰攔路的右手手腕,順勢一扭。
隨即,勢大力沉的一腳,「咚」的一聲踹到對方側腰。
宿醉的人原本身體就乏力,再加上陳鈞身為軍人,咋地也算半個練家子吧?
一腳將人踹出兩米。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別說陳峰懵了,連陳倩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可陳鈞卻拍了拍手,跟沒事人似的笑道:「去吧姐,我看今個誰敢攔你。」
說完。
陳鈞顯然是沒解氣,他跨前一步,衝着堂屋開口罵道。
「當個老師當了幾十年,經驗都混到狗身上去了。」
「教導主任要是不想當,趁早特麼的滾蛋,陳峰,別特麼的說老子欺負你。」
「要是讓我在外面聽說你在村子裏狗叫,去我家裏找事,老子連夜從外面回來骨頭都給你揚了。」
「還有屋子裏那個,不出來是吧?嫌丟人是吧?」
「老東西你最好消停點,要不然你試試你的主任保不保得住,兒子被打了都不敢出來,除了在自家人面前耀武揚威。」
「你還能幹什麼?」
陳鈞指桑罵槐的出了口惡氣,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叉着腰,目光繼續盯向堂屋。
他知道大伯陳開疆就在屋裏,只不過沒出來罷了。
整天耀武揚威的人,真正把他臉氣撕下來,丟地上當泡踩的時候。
這種人,沒有幾個蛋是硬的。
至於原因,這個倒不用說的太明。
自從吳建國老爺子去過自己家裏,陳鈞就知道陳開疆會老實,說他狐假虎威也好,說他借勢報復都行。
反正現在的陳鈞,就算沒有這些,照樣也能過來k他們一頓。
這突然看到陳鈞揍人,又聽到他罵自己父親,陳倩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
她沒想到以前倔倔的小弟,現在怎麼變成了這樣,但陳倩並沒有怪他。
反而有一種被自己弟弟保護的感動。
「去吧姐,收拾東西吧。」
陳鈞笑了笑,仿佛剛才打人,罵人,壓根跟他沒關係似的。「你特麼的敢,陳倩你還沒丟夠人嘛。」
眼瞅着陳倩要進屋,疼了老半天的陳峰終於緩過來,他不敢對一米九多還當兵的陳鈞咋樣。
卻惡狠狠的瞪着陳倩。
陳鈞見狀,他神情閃過一絲不耐,正準備過去繼續補一腳時。
「夠了,幹什麼!!」
陳開疆一臉怒氣的從屋裏出來,看向陳鈞:「大清早你鬧什麼鬧,小峰是你哥,當個兵當的連哥都不認識了?」
「閉嘴吧你。」
陳鈞看到正主出來,這才止步嗤笑一聲:「大伯,收收你那主任的架子,今天我站這就是告訴你不好使。」
「姐,趕緊去收拾東西。」
陳鈞懶得跟他們一家人吵架,三叔都吵不贏,他那嘴皮子估計也不太行。
「收拾東西行。」
陳開疆聞言,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閨女,隨即臉色陰沉的說道:「今天出了這個門,以後陳倩你就不用再回來。」
「是死是活,你都不用再認這個家。」
「放屁。」
陳鈞也聽怒了:「陳開疆,你還真是夠要面子的,我告訴你,我姐去檢查要是住院,費用不管誰墊付,你最好三天之內送過去。」
「每兩天,去盡一盡義務。」
「要是你不露面,我就讓朋友通知媒體以苦難母子的名義發起捐款,到時候當着鏡頭的面,我朋友說什麼可就不好把控。」
「你先想想你這個教導主任不去,會有什麼後果吧,年齡也老大不小了,真特麼活到狗身上了。」
「整天丟臉丟臉,閨女都不管,自家在村里混的狗屁不是,你有什麼臉?」
「姐,去收拾衣服。」
「他要是敢不認你,看看他舍不捨得自己熬了半輩子熬出來的主任吧,屁大點能耐,放到手裏都能當聖旨。」
「這種人當主任,也是誤人子弟。」
陳鈞罵的可謂是相當不留情。
陳開疆胸膛起伏着,雙目赤紅,眼瞅着是被氣的不輕,大伯母也從屋裏出來。
陳倩趕忙拉住陳鈞,低聲道:「小弟,東西不收拾了,本來我也沒啥衣服,孩子也沒啥衣服。」
「咱走吧。」
「好。」
陳鈞答應一聲,而後扭頭瞅了大伯他們家人一眼。
「一群軟蛋,就會窩裏橫的東西。」
又罵了一句。
陳鈞這才搖搖頭,大步走了出去。
等部隊裏面的房子分配下來,他打算讓父母隨軍,把妹妹的學籍一併轉過去。
就這一年半載的事了,家裏這狗屁倒灶的關係他不想維護,更不想管。
自己出出氣得了。
離開陳開疆的家裏,李海瑤已經從車上下來,應該是剛才聽到了院子裏的罵聲。
感覺陳鈞進去的時間挺長。
其實從下車,到出來,中間也就幾分鐘的功夫而已。
村裏的街道依舊冷清,沒什麼行人。
李海瑤陪着陳倩坐在後排,陳鈞發動車子,開到陳開疆家門口,他故意「滴滴滴」的摁了幾聲喇叭。
瞅着愣是沒人敢出來。
他這才踩住油門,車輛咆哮着朝縣城武裝部駛去。
小舟村本就距離縣城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目的地。
昨天晚上。
陳鈞給林小東發過短訊,說是讓他在縣城武裝部門口等着。
這夯貨整天沒個吊事,收到到信息早早就過來了,瞧見陳鈞下車。
他也帶着秦小娟一起從車上下來。
「姐,鈞子,嫂子。」
林小東一一打招呼:「說吧鈞子,怎麼整?」
「啥怎麼整。」
陳鈞指了指武裝部道:「部隊裏面有通知,我今天要儘快出發,沒時間了,你負責把咱姐送到市里三叔那吧。」
「還有。」
陳鈞說着,他從口袋掏出一千多塊錢塞給陳倩:「姐,去買身衣服,給孩子也買點東西。」
「小東會帶你們去市里,眼下別的什麼都別管,把身體養好,把孩子帶大,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小鈞,謝謝了.」
陳倩強忍着淚連連道謝,李海瑤攙扶着她,走到旁邊林小東的車裏坐下。
一切準備妥當。
林小東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他不知道這次陳鈞離開,又要多少年才能見面。
但大老爺們的,沒那麼矯情。
陳鈞也只是揮手示意。
瞧着車輛走遠,直至消失。
李海瑤站在原地,半晌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她從小家境優渥,通過網絡或者同學訴說。
她也知道許多家庭里的女孩子,過的並不好,陳舊的思想,直接導致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
但李海瑤沒接觸過,這次過來,看到陳穎穎俏皮活潑,感覺也挺好。
卻沒成想,碰到陳倩這檔子事,對她的認知衝擊着實不小。
「走吧。」
陳鈞抓住李海瑤的手輕輕握了握:「姐那邊的事情不用擔心,她會堅強的。」
「從家裏那一步邁出來,她應該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
「我們能幫的很有限,一切還是要靠她自己。」
李海瑤沒有回應,只是微微點頭。
陳鈞作為融安縣武裝部掛名的人物,他剛過來沒多久,政委普國濤就收到了消息。
這正值初六,春運返工潮。
這時候的機票不好預定,還是普國濤幫忙聯繫航空公司的人,定了一張柳城去彭城的機票。
又定了一張柳城去京都的機票。
航班都是下午。
原本陳鈞是過來還車的,結果最後不僅車沒還。
普國濤又給他塞了個司機,方便送他們兩人去柳城機場。
忙完縣城的事情,陳鈞又馬不停蹄的返回村里。
陳鈞去陳開疆家裏將人帶走的事情,在村里沒有引起多大風波,本來當時時間就早,沒多少人路過。
加上陳開疆那一家,面子比啥都重要的思想,被侄子上門大鬧一場。
陳鈞一早就猜到,對方會捂的比誰都嚴實,但捂不捂的,他壓根不在乎。
鬧也鬧了,罵也罵了,能咋地?
以前沒還手那是年齡小,加上沒找到機會,林小東會不會找媒體曝光其實都不要緊。
反正陳鈞覺得,別看陳開疆整天那架子端的跟個二五八萬似的,裝的很正經。
這會指不定怎麼害怕呢。
他沒那膽子讓曝光,自己的女兒自己不管,這種事一旦鬧到媒體,鬧到學校。
所發酵出來的後果,絕對不是陳開疆能夠承受的。
既然事沒傳開。
陳鈞也樂得如此。
他肯定不會傻乎乎的,主動把事情給捅開啊。
他就當不知道,在家又呆了幾個小時,等吃過午飯,武裝部的人過來接時,陳鈞和李海瑤提上行李箱。
告別父母。
重新踏上征程。
這次兩人目的地不同。
陳鈞要去京都,參加中級軍官培訓,而李海瑤要回到旅里。
儘快熟悉自己的崗位,開始新一年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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