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朝廷條例,很可能大部分學子都會往大城市擠,皇商競選在中州城,若是待在順安城考核要來回跑,乾脆直接留在中州城吧,人多就人多了。」
打定留在順安城考煉丹師的主意後,寫了封書信差人送往順安城告知林皖卿,之後的事就交由她去打點。
李幼白翻看書鋪掌柜贈送的備考書冊,結合藥家師祖一輩遺留醫書,頂着酷暑靜下心來認真細讀背誦,
放在手邊的天書無風自動一頁頁翻開,金色字跡脫離紙頁開始盤繞在李幼白周圍,凝神之下,腦海中雜亂的想法漸漸消失,豁然開明,逐漸與這些醫書融匯一起。
光陰荏苒,日月如流。
九月在炎炎夏風裏慢慢消散,夜幕降臨之時,西落的斜陽墜落群山,夾帶着秋意的風吹過林間刮到裕豐縣裏,給夜晚增添了許多寒涼之感。
秋分過後空氣變得涼燥,十月寒露來臨的時候,晨間露水增多,氣溫更低,南方秋色漸濃,嫩綠的枝葉泛起黃色,氣爽風涼,預示今年又很快即將過去。
一片片金黃的落葉從棗樹上掉下,李幼白沒有形象地蹲在地上,雙手撐着下巴,掃把詭異地在她面前掃來掃去,將地上落葉全部卷進竹筐里。
在那之後,竹筐跟着李幼白來到廚房,枯葉飛進灶台火口,點起火折引燃,裊裊炊煙升起飛出煙囪。
平淡如水的生活不斷洗滌着李幼白的心,十幾年前那顆熱血的心在歷經俗世與戰爭之後,逐漸變得沉默,可腦海中的那個念頭,卻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強烈。
李幼白走到廚房門口望着清晨霧色,拿着絹子的手按在胸口,感受心跳,屬於男人的李幼白不知不覺就被時間殺死了。
現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住着男性靈魂的女子軀殼罷了。
「男人和女人到底很不一樣,要我還是男人,做事會不會更加果斷狠辣更有野心一些呢。」
李幼白捫心自問,不知答案,「事已至此,先吃一碗豬血瘦肉粥再說吧!」
待在家裏閉門看書一個多月,整個人都有點恍恍惚惚的,冒着熱氣香味的豬肝粥咕嚕嚕進到李幼白胃裏,血米熬成的粥乃大補之物,豬血,瘦肉強血固身,武者多吃多練可保持肌肉活性。
一口美食下肚,李幼白瞬間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因為秋末要前往順安城幫助蘇家奪得藥行皇商頭籌,所以藥鋪里的事要安排妥當,換上素潔衣裳出門。
裕豐縣大街上行人來去匆匆,較為熱鬧的中心地區江湖人少見,治安極好,小攤小販在交過擺攤費後獲得佔地經營權,不用再遭受巡街,差役,官府等衙差驅趕,叫賣聲比以往高得多。
這要歸功沈煉與趙屠,若李幼白不知道趙屠的所作所為,她真以為是個良善之輩呢。
沈煉自不用說,是個心思細膩頭腦精明藝高人膽大的捕頭,據說武功不錯,接連破獲了裕豐縣這幾年積累下來的懸案,命案。
多數是江湖武林所為,因朝廷用人關係,極少捕快會願意招惹江湖草莽,鐵飯碗歸鐵飯碗,胡亂打擊容易遭到滅門復仇,久而久之一個個胥吏當官的就比泥鰍還滑。
然而,配上趙屠可就不一樣了,這傢伙人狠,手段更狠,拘捕令上白紙黑字寫着逮捕,結果趙屠只殺不抓。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風格讓他深受江湖武林仇視,而那江湖人最喜歡聚集的松煙坊,近段時間也看不到江湖客的蹤跡了,生意是一落千丈。
趙屠從校尉貶為縣尉後經常活躍在人們的視線當中,李幼白明白他想做什麼,無非是吸引上級注意,哪怕身為棋子,只要有人拉他一把仍舊能扶搖直上。
權利和錢一樣,擁有過就再也不想失去了。
縣尉能夠插手的地方很多,大大小小整個裕豐縣的運行狀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清剿一番後江湖賊寇後起到了極大的震懾作用。
一說起趙屠,老百姓就豎起大拇指,「趙大人當真是我們的父母官,現在出城遠走也不怕碰到攔路的劫匪了,多跑幾趟腿能多賺幾文錢,真是多虧了趙大人!」
甚至戲院都為此編撰了戲曲,將趙屠事跡搬運到戲台上,即將考官考公的書生就愛看這個,老百姓瞧見賊寇確實是一日比一日少,有茶水免費供應,也樂得過來捧場,戲院每天幾乎都是座無虛席。
「愚昧有愚昧的好處,明白也有明白的痛苦。」
李幼白看着讀書人們臉上的狂熱,仿佛今後受到敬仰吹捧的人就是他們,禁不住搖頭嘆息。
說什麼縣尉為人民服務思想崇高,當官本來是為民排憂解難的,結果到頭來做好本職工作卻受到吹捧,在李幼白看來,高尚亦或是擁有崇高思想的只有某個人,而不是某個職業。
要是當官的對老百姓都那麼好,天下早就太平了!
「掌柜的,入秋前的最後一批藥已經送過來了,產量比去年少了五成。」來到李記藥鋪,穿着一身制式布衣的小六子上前向李幼白報告秋收情況。
自打小六子成親後,穿着打扮講究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大馬褂,農工破爛草衣打扮,一眼看過去很是體面。
「成色如何?」李幼白點着頭走進藥鋪,紅袖拿來卷冊,上邊記錄着收穫藥材的具體份額與品質。
紅袖說:「今年遭逢大水補救及時,品質並沒受到太大影響,中上品頗多,若要和往年比的話,就是今年中品的藥材多了。」
聽着兩人匯報情況,李幼白打開卷冊粗略查看,情況大概如此,從她掌管藥鋪到放權給兩人,現在藥鋪的運行步驟都被熟知,她也是時候退出了。
李幼白坐到茶桌旁把卷冊放到桌上,蓋上書頁,扭頭示意兩人也坐下來,隨後沉默了會,開口道:「下半年出完這批貨就無事可做了,屆時我帶紅袖去一趟中州城,鋪子你便看着吧。」
「欸。」小六子應聲。
「對了,你去一趟戶部,把我們藥鋪的地契,稅約和商契取出來。」李幼白條理清晰的一字一句吩咐。
兩人聽到李幼白的話,有人沉默有人興奮,神色不一,小六子領命出門去尋戶部衙門,等他走得沒影,紅袖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口問。
「小姐,為什麼要把鋪子傳給我們,你不是還在這麼?」言下之意,她還是很擔憂的。
李幼白笑笑,搖頭說:「沒有為什麼,就像三年前我從劫匪手裏救出你一樣,很多事都是沒有理由的,不必去細想。」
紅袖乖巧的點頭,然後走近一些側着身子依靠在李幼白懷裏。
聞着小姐熟悉的異香,苦惱道:「其實我就是怕小姐你突然消失不見啦,嗯...我看過好多話本故事,就感覺小姐這樣的人不像是凡人啊。」
「話本皆是虛妄,所謂英雄、美人、江山,皆是泡影,你呀,還是少看些畫書為好。」李幼白故作氣惱,在紅袖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紅袖皺鼻子捂住額頭,辯駁說:「沒看啦,上月沒發工錢我哪有閒錢買書,以後再說吧,我喜歡的那個題材就剩最後一冊就結束了,好想看到結局哦。」
「哪一卷?」
「就是小姐之前翻看過的啊,貴家小姐和江湖醫師的那一卷,不知道結局到底怎樣,好希望兩個人能在一起。」紅袖有點激動的伸手細數手指評點回憶劇情,目露嚮往。
李幼白心臟微微抽動,蔥玉的手指抖了一下,她極快摸向腰間掛墜着的護符,熟悉的觸感依舊,心中安定,謫仙般的容貌下眉角有無可奈何之意划過。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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