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間李幼白就在南湖書院任教了八天,期間多次與蘇老爺子就書院建設問題洽談過,她有着後世極為成熟的教學理念,組建起一個四十多人的小書院來不是問題。
除了李幼白本人任教以外,她還向蘇老爺子建議,多招攬了一些文人過來。
主要目的是負責教學秦文,這是大家共同的課程,李幼白並不想在教人識字上大費工夫,她整理教材需要花費的時間更多,有人能幫她再好不過。
或許是因為觀念不同,新招募的這些先生里全部都是年紀偏上的人,通俗來講,就是這樣有年紀的人經驗更加豐富,更有權威。
李幼白有時會躲在角落偷看,這些老先生教學識字,先是認,然後是寫,接着是背,然後過半刻鐘又要連貫默寫出來,算是小考試的一種,要是寫錯了或者寫不出來,學生就要伸出手掌用柳條抽打手心。
她看得有趣,不認為打手心是個很惡劣的事情,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嚴師名下出高徒,一樣的道理,至於孝子和高徒的品行性格如何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掌握到的東西絕對會紮實許多。
下午時光,前兩個時辰認字,後一個時辰才是李幼白的時間,學堂里年紀最大差距有七歲那麼多,本身的知識儲備就不一樣。
為了惠及所有人,李幼白只能從簡單的藥理開始講,然後慢慢往藥材的成效靠攏,種植的手法決定藥材效果與收穫,而種植手法光靠說也是不行的,所以到時候她會親自帶人下地實踐一番。
心中對於今後南湖書院整個的教學草圖,大概和後世的職業技術一模一樣,學過理論就開始實操檢驗學習成果,前人完全可以相信後人的智慧。
李幼白的課有一個時辰,她不會全部講完,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便會停下給孩子們放鬆。
此時學堂與教學的理念都尚未開始真正發展,她停下嘴讓孩子們休息,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先生就站在前方他們都不敢出聲言語,呆呆地坐在自己位置。
晚霞映照,湖面赤紅似火海,仿佛天地都置身在火焰之中。
眼看着還有點時間,李幼白搬了張椅子坐到學生們的面前,輕聲道:「先生給你們講個故事可好?」
真要說威嚴,新來的幾個老頭子在學生們心裏更加可怕得多,反倒是這位一開始就見到的小先生待人和藹可親,儘管家裏說了這位李先生如何如何厲害藥武雙絕。
學生們見到時也只是種大哥哥的感覺,加上平日裏說話輕聲細語從未苛責,好些天相處下來,都認為是好相處的,如今聽先生要講故事自然樂不可支,膽大一點的孩子甚至會開口說好啊好啊之類的詞彙。
李幼白清了清嗓子,沉吟一下,隨即慢悠悠開口,「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
她一路講下去,發現開頭似乎寓意不好,秦滅之後楚漢紛爭,改口換了個說法,以免小孩子聽了到處亂說,最後因言獲罪被官府抄家砍頭。
三國演義第一回是桃園結義斬黃巾,原著很枯燥,但潤色過的版本卻很有趣味性,與茶樓酒館戲院裏那種誇張的說書無異,恰逢天下七國爭鋒秦國獲了大勢,與先生口中的故事有點兒相似,聽得入神。
特別是聽到劉關張三人結義時,李幼白前後兩世為人的詞彙量足以支撐起這個既浪漫又感人的場面,符合江湖人重情重義的描寫,孩子們滿臉紅撲撲的,興奮不已,不時追問,「先生先生,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李幼白笑着看看窗外天色,「且聽先生明日分解。」
孩子們正聽得上頭,紛紛幻想自己是故事裏的人物正欲大做一番事業,眼見要等明日,課堂里不少孩子迫不及待地起鬨,可剛剛開口就又安靜了,因為他們發現課堂外有幾個老先生站在門板後偷看偷聽,但即便這樣,也改變不了一幫孩子臉上那種極其興奮激動的神情。
「下課了,明日再見。」李幼白起身笑說,轉頭就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看到有幾個老先生在,孩子們說話聲音小了很多,默默走出課室離去,等到離開老先生的視線範圍,立馬和旁人勾肩搭背大聲議論着剛才李先生說的故事。
幾個被聘請過來的老先生,等到學生走完後他們才進去,就李幼白剛才講課的事點評一番,然後說起故事來,稱讚她學識淵博,故事引人入勝。
但稱讚之後也旁敲側擊的敲打一下,沒必要對這幫小孩子客氣,如若李幼白是個年紀上來的人,幾個老先生不會說這些,只是眼下李幼白實在太過年輕,家中背景雄厚又在當官。
按理說應該對李幼白很是客氣才對,但實際情況是,這些個老先生見多識廣,識字沒有問題,然而才學並不在行,年輕時功名考取不到,碌碌無為,家中又沒有財資,為了考取功名浪費了整個人生,婆娘都沒娶到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年紀上來以後,此生大抵就是如此不會再有變化了,哪怕有,如此年歲還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陳年累積下來的學識最後變成了頑固的磚頭,這還只是好聽話,不好聽的,應該稱作讀書入了魔。
在他們面前,李幼白年紀輕輕嘴上都沒幾根毛,必須對孩子嚴厲起來方才顯得師道威嚴,言外之意,他們對李幼白課堂上講故事很不滿意。
雖說他們知曉南湖書院是私人書院,傳授藥學是說得過去的,但講起故事,特別是講得那麼有意思,那麼生動,亦然與說書無異,此等下九流的活計實在是有辱聖賢之書。
李幼白點頭受教虛心接受,送別幾位老學究後她轉頭就當名聽過。
夜晚回家時,李幼白留心街邊一舉一動,沒在發現有人監視的傾向,她將自己遇襲的事說與林婉卿和蘇老爺子聽,兩人反應都比較平常,江湖勢力大多都是知曉分寸,蘇林兩家在南州府勢力較為廣泛,並不怕這個。
倒是林婉卿多問幾句,對方實力如何,李幼白老實交代了,得知除了墨家與公輸家族會機關術外,竟然還有個諸葛家族,而且又是專門研究經脈機關術的。
此類機人體改造術李幼白在馬莊見過,以為是某種木質傀儡,沒想到是用活人製成,讓她着實震撼了一把。
「諸葛家族的先祖諸葛慈悲是個驚世奇才,他比墨家祖師墨子與公輸家族魯班強出數倍,他能將死人製成人魁,只要肉身不滅就能永世存留,據說他臨死之前也把自己做成了人魁,不知真假。」林婉卿如是對李幼白說起諸葛家的簡略過往。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果真是胸懷利器殺心自起哪裏都動盪不安。」李幼白以自己目光來點評說。
又過了幾日,這天清晨,李幼白指點過蘇尚武藝後就早早出了門,連續練了幾天蘇尚開始適應了,早晨起來不再睏倦反而生氣勃勃,揮拳抬腿結實有力,證明底子還算沒有荒廢。
李幼白約了兵鐵喝早茶,早早來到茶館,兩人在樓上雅間點好座位,相見時前幾個月還是窮小子的兵鐵,現如今也是穿上火器營的黑紅長袍來,一隻兇狠的禽獸張牙舞爪盤繞胸前,戾氣極重,而兵鐵本人卻是個和善客氣的主。
「多日未見,兵兄已然發達了!」李幼白拱手美言。
兵鐵趕緊抬手阻止,道:「李大人施禮簡直折煞了我,沒有李大人提拔,我至今還是那打鐵鋪一名默默無名的鐵匠,縱使師傳兵百解,如今世道也吃不開了。」
兵百解可是百年天下聞名的兵器大師,鑄造的利器無不是炙手可熱的神兵遭到江湖人瘋搶,恐怕他本人沒想到,兵器鍛造技術會隨着時間而逐漸走向落寞,他的孫字輩如今差點都被活活餓死。
會得多,技術好有啥用,酒香也怕巷子深,還得是要有關係才行!
「長話短說,我今日過來是想拜託兵兄幫我做一件新火器。」李幼白說着將懷裏輕薄的宣紙拿出擺放到桌上,樣子很是神秘。
兵鐵低頭看向這些宣紙,他發現全都是一些零部件,樣式更為獨特古怪,不過他製作火器有一手,能看出一點東西,但不多。
「李大人,你這些是?」
李幼白點燃方房間內一根火燭,然後將這些宣紙堆疊合到一起,然後高舉過火焰,兵鐵眼看着一張張宣紙合併,那些古怪的部件好似逐一組裝,在火焰光亮照射的透明下反饋到他的瞳眸中。
一支更為細緻,更為巧妙的槍械出現在他面前,驚訝的倒吸一口氣,「這是把槍...」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