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她的聲音?
她就在這裏啊。
她還沒有被找到啊!
沈欣以為自已聽錯了,直至那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聲又一次響起。
「胡哥,第二輪準備換誰當『鬼"呀?」
「這個需要慎重考慮,有能力者可以自薦,我們投票決定。」胡悲河的聲音回道。
「那我來吧,我已經弄清楚規則了。」
「不!不能聽她的,她是冒牌貨!!」聽到對方明目張胆地偽裝着自已,沈欣險些叫出聲來。
幸好《蘭亭序集》第二次發揮作用,令她本能地捂住嘴巴,沒有真的發出聲音。
但是注意力仍是不由自主地偏向教學樓外的交談。
沈欣再也忍不下去,她小心翼翼地從舊紙皮後面探出半邊眼睛。
她看到了,就在他們最初集合的地方,熟悉的背影圍攏着。
胡悲河,楚星,趙義勇........所有人都在那裏,包括她自已。
沈欣瞪大着眼睛,驚恐地注視着待在人群中的另一個「沈欣」。
髮型,身材,穿着,跟她別無二致的冒牌貨堂而皇之地站在同伴身側歡聲樂語,有說有笑。
「胡哥他們找錯了人?」
沈欣一下子聯想到【捉迷藏規則四:鬼須注意,不要找錯陌生的人】,懷疑是有怨靈頂替她被找到。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沈欣認定了這個可能性,卻是無計可施。
受規則的限制,仍處在躲藏中的她無法通過任何手段傳遞信息。
「怎麼辦?快想想,楚隊這時候會怎麼做?」
沈欣越想越心慌,作為後援工作的團隊成員,她十分不擅長隨機應變,往日裏的決策都是由楚星負責。
這時,教學樓底下恰好傳來了楚星的話音。
「如果其他人沒有意見,第二輪就交由沈欣當『鬼"。」
「不........」沈欣喉結滾動,失聲自語:
「不要把希望寄託給我,不要相信我.........冒牌貨來當『鬼"的話,我們一個『人"都找不回來了!」她的聲音衰微弱小,根本傳不到樓下眾人的耳中。
「我們都沒意見。」
「我相信沈欣。」
「那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遊戲吧。」
眼睜睜地看着隊伍即將陷入團滅的陷阱,沈欣握緊的指甲戳到肉里。
帶有溫度的淋漓鮮血浸濕手掌,讓她維持住一絲理性。
她的腦海里不斷回憶起與楚星等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那是經歷過無數次出生入死建立起來的羈絆。
「違反規則又怎樣!我沈欣今天偏要舍已為人!」抱着赴死的決心,沈欣驟然掀開舊紙皮,從窗檐站起。
「大家不要相信那個沈欣,她是假冒的!」她大聲提醒道。
聲音在空曠的校園擴散至遠方,顯得短促無力,仿佛是曇花的花瓣落到水面,看着色彩繽紛,卻是驚不起紋絲波瀾。
「我在這裏!真正的沈欣在這裏!」沈欣見樓下的眾人遲遲沒有反應,又連續喊了好幾聲。
可是仍舊沒有得到回應,人們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出神地怔在原地,徒留一個個沉默的背影。
「為什麼沒人理我?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嗎?」沈欣喘了幾口氣,盯着眾人並排的背影,內心莫名有些發毛。
這種感覺不像是在看活人,倒是與她曾經參加葬禮看到死者的遺照的時候極為相似。
恍惚間,沈欣意識到了什麼。
「既然我可以被冒牌貨頂替,那麼其他人呢.........」念頭產生的剎那,她的衣衫被冷汗浸透。
她想要蹲下,想要逃走,但是什麼都做不到。
身體被無形的束縛拘束在原地,白皙的皮膚上不斷多出許多個青黑色的手掌印。
沈欣感覺全身都被死死抓住,呼吸也逐漸變得困難。
「呃........」無法動作,無法言語,乃至無法移開目光的她只能驚懼地盯着樓下的背影。
看着他們以一種緩慢的速度轉身,又抬起頭,露出詭異的笑容。
這些人的臉色無比慘白,缺失生氣的烏黑嘴唇嚅動着。
沈欣下意識地讀出唇語,他們在說——「找到你了。」
砰!
「嗯........?」周科敏銳的感官察覺到什麼,探出窗戶瞄了一眼。
教學樓外依然是萬籟俱寂,找不到半個活物的蹤影。「怎麼?」文小小問道。
「我隱約聽到重物墜地的聲音,也有可能是聽錯了,別在意。」周科嘴上那麼解釋,但心底還是牢牢記着。
他縮回窗內,繼續跟在胡悲河身後。
除開他與文小小外,後邊還跟着楚星、趙義勇和蘇沐風三人。
憑藉胡悲河提前留好的手段,他們找人非常快捷,且不會有出錯的風險。
時間過去三十分鐘,僅剩下沈欣一人尚未找到。
噠。
走在最前方的胡悲河停下了腳步,他看着毫無反應的黃金指針,斷然說道:「時間來不及了,先離開教學樓。」
炎帝三人聞言愣了愣。
離開?可是還有人沒有被找到。
「那沈欣呢?」蘇沐風上前發問,卻被楚星攔住。
他搖了搖頭,說:「我們走到六樓的盡頭了。」
蘇沐風茫然地望向胡悲河的前方,那是灰敗干硬的水泥牆壁。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遍了所有樓層。
然而........並沒有找到沈欣。
蘇沐風清楚這意味着什麼,她眼睛酸澀,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她早已將天真活潑的沈欣當做了自已的親妹妹。
「先出去吧,沐風。」趙義勇安撫地撐住蘇沐風的肩膀。
「真好啊,要是我死了的話,絕對沒人為我哭泣。」周科在旁觀望,裝可憐地拭了拭眼角。
「會有人為你哭的。」文小小搭了一句,「你的死相過於難看的話,別人看到應該也會有人哭的。」
「那是被嚇哭的吧,阿姨。」周科眯了眯死魚眼。
文小小的前一句的語氣略顯曖昧,害他以為對方會說出些什麼安慰的話語。
不過周科也不在意,反正只是隨口胡謅罷了。
他不在乎有沒有人因他的死亡而悲傷。
眼淚之於死亡沒有意義,悼詞之於死亡沒有意義,任何事物之於死亡沒有意義。
探究死亡是否具有意義也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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