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急,阿戊,如今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急於出手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讓事態變得更加複雜。」
提起這幾天一直在兩人周圍徘徊的「暗哨」,寧缺兒的眉頭也是跟着一皺,神情顯得嚴肅了起來。
這些哨子有些是武林中人,手頭多少會點功夫。
有些則是普通人,老叟,婦人,漢子,甚至是頑童都有。
這些人顯然不是專門的密探,平時或許就是普通百姓,只有受人吩咐,圖個快錢的時候才會替人探聽消息。
可在這鄱陽城中,又有誰能夠吩咐得動這麼多普通人呢。
或者說,是有誰能夠讓這些百姓敢於信任並為之辦事呢。
除了平時就與百姓關係不錯的李家,寧缺兒想不到第二個地方。
可是李憐詞不是剛剛才和他們談過事情嗎,怎麼會轉頭就又派了那麼多人來盯梢呢。
這沒道理啊……
寧缺兒想不明白,但王戊倒是隨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最不怕的就是這種盯着她上門挑事的傢伙,只要別牽扯到她在乎的人或事,王戊皆可坦蕩地等對方來。
而這,或許就是她不怎麼回門派的原因吧。
有時候感情太深,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事實上,如今就連王戊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全力施為並不受限制的情況下,究竟能一口氣打多少個江湖好手。
反正一兩個是絕對不夠她打的。
這點從她先前,一擊就使得五爪雙手殘廢的戰績中便能夠看得出來。
可惜王戊擅攻不擅守,若是有人利用她輕功不好只通挪移的短板,遠遠地吊着她,那她也會陷入被動。
所幸眼下王戊入世不深,聽過她名號的江湖人都沒有幾個,又有誰能夠猜出她的短板呢。
一個不慎之下,哪怕是橫練外功的高人,她也能叫對方吃個大虧。
這一點,她曾親手在一名修行圓滿的少林銅人身上測試過。
當時對方的金身,直接被她一腳劈得跪在了地上,三天沒能下床。
雖然她的腿也被震得一陣發麻,即使是在內力反衝的保護之下,俏生生的腳丫子依舊腫了一塊。
但是從那之後,一百少林銅人僧,晨練見到她時都是躲着走的。
就連少林方丈,身為龐萬山的老友,也拉着她長談了兩個時辰。
意思說得簡單些,無非就是一個:以後闖蕩江湖務必要戒驕戒躁,千萬別意氣用事,你打人可不是開玩笑的,闖出個魔頭的名聲來可就不好了。
他哪知道,王戊的內心根本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頹廢青年,哪裏有什麼爭強好勝的少年心氣。
步入武林的第一年在喝酒,第二年在游山,第三年在鄱陽,以至於幾年時間下來,她愣是沒混出半點名聲。
堂堂一個絕頂高手,丟入江湖三年居然沒濺起一點浪花,甚至連層水波都沒有。
從這方面來說,王戊也算是一個人才了。
「怕什麼復不複雜。」聽着寧缺兒的話,王戊並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如果你沒有別的仇家,那現在可能會派人盯着我們的,大概也就只有兩伙人了吧。一個是李憐詞背後的李氏,一個是先前黑衣人背後的勢力。」
「只要我不亂來,李家和我們完全可以說是無冤無仇,起碼不會突然動手。」
「而如果是那黑衣人的勢力,我們抓個功夫好些的探子,來問清楚他們的來頭,豈不是更好。」
「總之,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你不必插手。」寧缺兒了解王戊的想法。
但假如那些探子真與黑衣人有關。
那他就更不想讓王戊涉足太深了。
毫無疑問的是,如今的寧缺兒也有他自己的秘密。
而且不讓王戊插手此事,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他對少女的一種保護。
當今世上,與皇家有關的事情就沒有一件是簡單的。
然而寧缺兒卻並不知道,王戊其實早就已經沒法獨善其身了,因為那晚與她交過手的黑衣人就是皇室秘衛,聽龍。
由於王戊見到了聽龍的裝束,所以不管她知不知道什麼隱情,聽龍眾為了以防萬一都不會放過她。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如果讓皇上聽說了聽龍的裝束被外界得知,雖然換一身衣服很簡單,但是沒有一個聽龍會好過,他們都會受到懲罰。
甚至如果讓皇上知曉了是誰走漏的風聲,那那個聽龍,估計就必死無疑了。
可惜寧缺兒雖然知道聽龍這個名字,卻不知道聽龍是什麼樣的。
所以他只能推測出那夜的黑衣人可能與朝廷有關。
所以他也仍然以為,自己可以把王戊從此事中摘出去,然後對其保密。
「呼呼。」涼亭外,天上的風,又帶來了一大片陰沉的雲,這幾日的鄱陽城,恐怕都得是陰天了。
……
「不錯,你們聽雨閣的人手腳倒是利索。」
一日後,站在一間小屋之中,聽龍衛的三鱗看着一隻灰鷹帶回來的消息,笑着收起了信紙。
「暮雨他們已經出發了,最快兩天就能到達。江嫪,看來這次我還真得謝謝你了。」
三鱗的身後,依舊被綁在椅子上的五爪面目灰敗,他的雙手纏着一圈圈白布,外面還夾着兩塊木板。
傷勢應該是比之前好了不少,起碼在兩個絕頂高手的內氣溫養下,手指已經能靈活使用了。
不得不說,內氣的功效着實很多,以至於甚至不必擔心足以叫另一個世界苦惱無比的神經問題。
聽着三鱗的話,江嫪的臉色該是更加陰沉了一些。
「呵。」只聽得他冷笑了一聲,接着緩緩說道。
「暮雨,李憐詞,還有你都是絕頂高手,山雨和細雨都是遠超一流的武人,只為了抓一個寧缺兒,三鱗,你真是好大的手筆。」
「不不不,我不會出手。」
聲音沙啞地笑了笑,並回過了頭來,三鱗搖着一根手指提醒道。
「因為我不知道暗中會不會還有一個聽龍,或者更多。身為聽龍衛,我們要時刻謹慎,怎么小心都不為過。所以說,你還太年輕了,五爪。畢竟寧缺兒可是那個人的弟子,皇上那麼重視,怎麼可能只派了我們兩個來呢。」
「哦,作為歉意我可以再告訴你一個消息,這件事遠不只有你看到的這麼簡單,因為我聽說,可能還有角在這裏……」
聽着這句話,江嫪的瞳孔顫抖了一下。
因為鱗,爪,都是聽龍衛中地位比較低的級別。
而角,那可是有着各自座位的大人物。
每一個,都是已經在皇位的影子裏待了十年以上的老人。
那樣的人,走出陰影之下又會是什麼樣的身份呢。
江嫪不敢想,他只能悔恨自己的愚蠢。
到底還是小看了聽龍。
居然在尚說不清,有多少人於幕後等待着的情況下第一個出手。
沒有隱藏自己,沒有按捺住心思,甚至沒能成功。
「別怪自己了。」將手輕輕地搭在了五爪的肩頭,三鱗站在他的身邊語氣揶揄地「安慰」道。
「至少你還沒有蠢到穿普通的夜行衣出門,不然哪怕你抓住了寧缺兒,只要你沒把令牌掛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我都可以在那一瞬間試着襲殺你。」
「你沒死,亮出令牌算你命大,你死了,那我就能取走你的功勞,再回去和皇上說,你沒有按照條例行事,被我失手殺了。如此,即使是有別的聽龍看到了我的作為,我也不會被皇上怪罪,還能在他的幫助下接手你的勢力,繼續為皇家做事。」
「所以,你懂嗎,這就是聽龍……」
語畢,三鱗的身影消失不見。
而五爪的後背,則是已經流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