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縣尉就站出來,當年辦理這個案子的縣尉已經不在了,他則是當年的捕頭。
薛少卿就讓姚季白陳訴,薛縣尉在一旁補充,要是姚季白有陳訴不符合實情的,薛縣尉也可以提出來。
姚季白一聽,更仔細了些,開始小心翼翼的回憶起來。
「當年我還小,只有八歲,母親不知因為何事與父親爭吵,一連好幾日不說話,那天早上,母親又和父親大吵一架,出來就拉上我,要一起回外祖家」
薛瑄皺眉,這一點案宗上沒有記。
薛縣尉連忙解釋道:「當年三公子是提了一句,但再問時他就不開口說話了,當時的縣令認為夫妻之間爭吵是常有的事,案子涉及的是山匪,當時外界對姚太太有很多揣測和流言,姚老爺不想因此事和岳家生隙,所以托縣令將這一點去掉了,沒有記錄在冊。」
薛瑄讓姚季白繼續。
「我們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土匪,娘把我推進草叢裏,讓我不要出聲,她則自己把人引開,可那些人很快追上來,他們沒有搶娘丟下的首飾,而是直接殺人,殺人之後也沒撿掉落的首飾,直接就走了。」
姚季白頓了頓後道:「我回家把這事告訴了我爹,我爹打了我一巴掌,不許我往外說,後來我就只能遠遠的見衙役一眼,只要靠近,我便會上火,喉嚨說不出話來。」
眾人:姚老爺好狠的心啊,也不怕真的把姚季白給藥啞了。
「後來我就習慣了不說話,直到兩個多月後,聽說山上的土匪被殺了不少,我舅舅來看我,我把爹娘吵架的事,還有那些土匪的異常都告訴了我舅舅。」
「我舅舅就寫了狀紙,直接告到了沔州府,當時接了狀紙的刑官就是他——」姚季白指着范司馬,眼中全是恨意,「結果那張狀紙根本沒到刺史手中,而我舅舅,好好的住在客棧里,卻掉進井裏淹死了,都說他是喝醉了酒掉進去的,但我知道不是,一定不是!」
范司馬:「這都是你的揣測,無根無據」
「我從我爹的書房裏拿出來的信,其中有一封是你威脅我爹要好處的信,我想,你就是當時和我爹聯繫上的吧?」
范司馬臉頰抽動,說不出話來,但怒氣被一點一點的挑撥起來。
當年,他以為他找到了一個源源不斷的錢袋子,結果卻是被錢袋子一點一點的勒緊套牢,最後發現不對時,他已經泥足深陷,再也回不了頭。
所以他恨毒了姚航,卻又不得不保住他。
當發現實在保不住時,他才痛下殺手。
他以為只要再毀去有可能會對他不利的口供就可以萬無一失,誰知這一切都是韓牧他們設的圈套。
還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范司馬也懶得再狡辯,直接閉上眼睛等死。
反正他的家人已經在離開的路上,這會兒應該已經到陳國了吧?
一旁的許淼聽了甚是同情姚季白,便對囂張閉目的范司馬道:「好叫范司馬知道,我父親念你在義縣辛苦抗疫,所以八天前就派人將你家小接入府中照顧,我們來前,他們還在刺史府中呢。」
范司馬臉上的表情裂開了。
姚季白瘋了一樣的哈哈大笑起來,他擦了擦眼淚道:「我不知道那些土匪是什麼人,不知道我娘的死是不是我爹做的,但我可以確定,我舅舅就是你殺的,你在信上寫了,你替我爹解決了我舅舅這個麻煩,他給了你一萬兩銀子!」
韓牧道:「想知道這些倒也不難,來人,將姚航父子提上來。」
被捂着嘴的姚航和姚伯清一起被推了進來。
姚季白面無表情的看着,好一會兒才露出震驚,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撲騰一聲跪在地上,「爹,大哥,你們沒死?」
衙役扯開姚航嘴上的布,姚航破口大罵,「蠢貨!你在公堂上亂說什麼?」
姚季白大哭,「爹,我不知道你還活着啊,大牢失火,我以為你和大哥都死了!」
姚航一滯,扭頭瞪向范司馬,目眥欲裂,「是你!是你放火要燒死我們!」
薛瑄一拍驚堂木,沉聲道:「姚航,你既看出來了,還要替其餘人隱瞞嗎?」
他看了一眼低垂着頭跪在地上的姚季白,道:「通敵叛國,你是不能活了,可若立功,多少能為子孫後代贖罪,除姚伯清外,你還有兩個兒子呢。」
他問道:「姚叔明和姚季白可有參與?」
姚航渾身一震,立即搖頭,「沒有,姚叔明和姚季白都沒有參與,就是」
他看了一眼長子,咬咬牙道:「就是姚伯清,他也是聽我命令行事,並不知其中內情。」
薛瑄冷笑道:「是否知道內情,也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本官自會調查清楚。」
姚航肩膀就垮下,姚伯清和姚叔明都經不起查,姚航很多事都倚重他們兩個去做,全家唯一稱得上乾淨的,怕是只有姚季白一人了。
姚航目光複雜的看向姚季白,既有恨意,也有慶幸,還有一絲幾乎不可查的愧疚。
薛瑄讓人將姚季白拉到一邊,開始審問姚航。
看着他手上的賬冊和信件,再看一眼跪在一側的姚季白,姚航咬咬牙還是全說了。
只是話語間還是儘量摘掉姚伯清、姚叔明的嫌疑,至於姚季白,根本不用他多餘做什麼,因為眾所周知,姚家三公子就是一個不得父親寵愛的廢物。
姚航也的確沒讓他參與過。
「大人,一切都是陳國的奸計,小的一開始並不知道陳堅是陳國細作,是他找上門來給我和另一個絲綢買家牽線,我把絲綢高價賣給他,又從那個商人手上低價買進一些瓷器和茶葉,高價售往沔州等地」
「後來,先是他賣給我一批私鹽,我進了私鹽這行當,後來,陳堅又幫我和沔州那邊的鹽官牽線,讓我低價大批量的從鹽官那裏偷買來一些鹽當私鹽往外售賣,那個絲綢商反過來從我手上拿鹽,小的一開始真的只是想做生意而已。」
姚航磕頭道:「誰知,那絲綢商竟是陳國人,我賣給他的私鹽,他也全都運去陳國,打通邊境的關係都是談生意時我偶爾間幫他牽上的。」
姚航悔恨交加,道:「等小的知道時,一切已經晚了。
向敵國走私鹽,一旦被發現,那是全家被抄沒的下場,小的在陳堅的威脅下只能繼續。」
薛瑄:「八年前董氏的土匪案是怎麼回事?」
姚航飛快的看了一眼姚伯清和姚季白,只能低頭咬牙道:「八年前,我夫人偶然聽到我和管家的談話,知道我私售鹽與陳國,就勸我收手,我們倆人吵起來,她一怒之下就帶着季白回娘家去了。」
「當時我驚慌失措,生怕她告訴岳父一家,就,就去找了陳堅。」他連忙道:「我當時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請陳堅幫忙把我夫人追回來,我再好好勸勸她。
誰知陳堅竟如此心狠手辣,直接派人殺了我夫人。」
薛瑄冷笑,直戳中心的問:「你要追董氏,姚家調不出人來嗎?你為何不親自去追,而是特意去請陳堅追?」
「陳堅是我好友,我是想請他做個中間人勸一勸我夫人,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有沒有的,薛瑄心裏有數,姚季白也有。
從姚航開始訴說案情開始,他的臉就又恢復了空白,一點表情也沒有。
賀子幽越看越懷疑,想和韓牧說悄悄話,發現他離自己太遠,離薛瑄太近,於是改和許淼說,「我覺得姚季白剛才是裝的,火災發生以後我還安慰過他,讓他不要擔心他爹和大哥,當時他可一點擔心的表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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