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衍突然被夢驚醒。
他經常做夢夢到這個場景。
曾經的他,被無情的東周帝送往西涼成為人質,就因為她娘親身份低微,又早逝。
當年的西涼國力強盛,東周遠遠不及,不過後來東周收取許多土地,漸漸強盛起來。
儘管李博衍逃回了東周,西涼也沒有追究。
回去之後的李博衍被沒有子嗣的皇后收養,雖說日子好過了些,但是皇后每日要求李博衍讀四書五經,十分嚴格。
李博衍知道皇后是為了有子嗣來鞏固權勢,才不得已收養年幼的他。
再後來幾年,東周與西涼結盟了,南北之地皆不敢侵犯。
李博衍對那個小女孩兒沒有什麼印象了,只知道那匹馬身上掛着一個玉佩,他取了下來,一直帶在身上。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思念那個女孩兒。
或許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人世了,當李博衍聽到東周帝要攻打西涼之時,他是第一個去彈劾的,因此被足禁三個月。
他知道西涼被滅之後,也是他永遠無法報恩之時。
不知道那個女孩是否會記得他,但是他一直記得那個女孩,沙漠中的女子。
夜深,窗外下着雨,雨水打濕了青石板,匯成一道道溪流,從房檐上流下。
李博衍再也無法入睡。
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空中的孤雁,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
卻什麼也沒有觸碰到。
這一夜,楚姮也未入眠,她起身看着窗外的雨水。
「為何無法入睡?是因為阿謙嗎?」
楚姮在問着自己,在漫漫長夜中,她的腦海里無數次浮現李博謙的臉,耳畔縈繞着他溫柔的聲音。
他可是東周皇室之人,我怎麼能對他動情?
這是絕對不可的!
楚姮不斷給自己縷清思緒,不斷想着自己的目的。
次日,外面下起了雪,冬天真的來了。
天空突然變得朦朧和昏暗,絲絲縷縷的雪花輕輕飄落,就像天空中的詩人在靜靜的冬天裏灑下他的詩行。
馬路上,行人們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在雪地上滑倒。
「小姐,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出去呢?」
楚姮要獨自出去與李博謙見面,知鳶很是擔心。
南蒂不說話,只是在旁邊看着,無奈地搖了搖頭,覺得楚姮已經傾心於李博謙了。
「南蒂,你說句話呀!」知鳶用手肘撞了撞南蒂。
還能說什麼,楚姮武功了得,出師於鎮北將軍楊錚,就算有人刺殺她,也不一定成功。
「小姐獨自前去,自有她的道理,我們聽從命令就好。」南蒂拉着知鳶。
「知鳶,我很快回來的,不必擔心。」
楚姮身穿淡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着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
李博謙給她寫信,想在此日與她會見。
她來到他們上次放花燈的湖邊。
她在湖邊漫步,湖面上的倒影仿佛是她的影子,她的美麗與湖面上的波光粼粼相互輝映,形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面。
「姮兒!」是李博謙的聲音。
他身穿一件青絲長袍,袍身如水一般流淌,隨着他的行走而擺動。
他的舉止優雅,每一個動作都如同詩文般流暢自然。
他們的眼神交匯,相視而笑。
雪花在他們的步履下發出輕微的碎響。
「阿謙,你約我出來,是何事?」
「當然是,一起看第一場雪了。」
說罷,李博謙便牽起楚姮的手,兩個人一起在雪地上慢慢行走。
李博謙突然伸出手,溫柔地撫上楚姮的臉頰,楚姮微微一愣,抬眸含羞地看了李博謙一眼。
就在這時,李博謙又鬆開了楚姮的手,往後退了兩步,楚姮不知是何意。
只見他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雪,輕輕地往楚姮扔去,打在了她身上。
「阿謙,你!」
她迅速反擊,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將雪球扔向李博謙。
李博謙未能及時反應,被雪球擊中,瞬間,白色的雪花飛濺。
突然,一個雪球打破了平靜,擊中了楚姮。
她被雪球的力量打倒在地,卻笑着站了起來,抖落身上的雪花,手中又握着一個更大的雪球。
李博謙向她投去驚訝的目光,然後爆發出歡笑。
此刻,他們都累了,兩人躺在雪地上,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氣,臉上洋溢着滿足和快樂的笑容。
「姮兒,聽說,每年的第一場雪,要和心悅之人一起欣賞。」李博謙扭頭看着她,深邃的眼睛裏充滿着深情。
「沒想到,阿謙還信這個。」楚姮莞爾一笑。
「姮兒,如果你沒有和阿衍的婚約,你會嫁給我嗎?」
「會。」楚姮的回答,讓李博謙十分欣喜。
他們在雪中留下的笑聲和歡樂,比任何華麗的詩篇都更有力量,比任何熱烈的言辭都更動人。
夜晚,明月樓。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以如見楚姮來了,連忙倒了一杯暗香。
「來喝酒的。」
其他女子大都不勝酒力,一杯就倒,楚姮卻很會喝酒。
她舉起了酒杯,一口飲盡,飲酒的姿態優雅從容,絲毫沒有醉意,反而更顯得她風度翩翩。
「也就只有這酒可以嘗到家鄉的味道。」
以如在西涼長大,制出的酒有着西涼的味道,不過並不是同一個味道。
「這味道怎麼和在西涼喝到的不一樣呢?」
「在西涼的時候,用的是葡萄釀的酒,到了上京,用的是玫瑰花釀的酒。」以如回答她。
楚姮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傷感,「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會想念故土。」
「京城是沒有故土的地方。」以如看着她,一個在邊陲長大的女子,來到異國,身上使命沉重。
「你說的沒錯。」楚姮一飲而盡。
酒液滑過她的喉嚨,帶來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
然而她沒有停下,又一次倒滿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酒勁還挺大。」是李博衍的聲音,以如看到李博衍便退了下去。
「你來做什麼?」楚姮見到李博衍並沒有奇怪。
「我來看看你。」李博衍停下來,皎潔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你來看我,我還得謝謝你呢!」楚姮淡淡一笑。
李博衍的目光落在楚姮的臉上,她臉色紅潤,散發着女子特有的魅力。
以如端上來了一些簡單的小菜,幾碟精緻的小點心。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李博衍這話是什麼意思,知道了什麼?
「殿下不妨說說,我一介女子,能有什麼心思。」楚姮到想看看他會怎麼回答。
「你千方百計地接近李博謙,不就是給自己找靠山嗎?」李博衍一語道破,她確實是給自己找個靠山。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她的衣袂,也吹起了她臉上的髮絲。
「靠山?我有了丞相府這個靠山,為何還要找一個?」楚姮此時慌張起來,但是她面色不該。
「因為......你想當皇后。」
聽到這話,楚姮鬆了口氣,只要沒有發現她的身份就好。
「天下女子誰不想當皇后,睿王殿下有勇有謀,是太子地最佳人選,嫁給他,不就是離皇后更進一步了?」既然他這麼認為,楚姮便順着他話說下去。
「世上的女子都想當皇后,卻不是人人都能當皇后。」
冬風吹起了他的衣角,楚姮望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明月樓內燈火通明,周圍的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酒氣。
「那殿下有什麼心思呢?」楚姮拋出了問題。
「你說呢?」李博衍望着她。
「你想當太子,入主東宮。」
「自古以來,太子之位都是傳嫡不傳庶,你認為,我有這個能力嗎?」他輕笑一聲,好不張狂。
「那殿下為何要拉攏丞相府?」楚姮不傻,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
「你我的婚事,是皇上欽定的。」李博衍沒想到楚姮如此聰慧,他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瞞了眾人,卻被楚姮看出來了。
「誰想嫁給你。」雖說是皇上定的,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嘗試取消婚約。
「你放心,我會讓你嫁給我的。」李博衍的這句話意思是對她志在必得?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失陪了。」楚姮只想趕快離開這,說完便起身。
可是喝多酒的她搖搖欲墜,剛一起來就沒站穩,正要跌倒的時候,一股熱氣貼在她手臂。
「喝這麼多酒,能站穩才怪。」她的身體靠在李博衍的胸前。
於是楚姮連忙推開他站穩,臉頰微微泛紅。
「我送你吧!」李博衍似乎很關切她。
楚姮其實沒有必要讓李博衍送她,就算遇到危險,以她的身手,可以輕鬆解決的。
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天色已經黑了,一輪彎月孤寂地掛在空中,路邊的樹影婆娑,更襯出了冬夜的孤清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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