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山莊與萬古大陸方向的堡壘隔江相望,從銅雲關的城牆上也可以看到斜月山莊高聳的山門,當太陽升起時,斜月山莊就仿佛山腰上開了一座金燦燦的仙門一般。
蘇顯仙登山時並沒有選擇那一條直達斜月山莊正門的石板路,因為看到有三三兩兩的人群也在登山,只憑真氣波動就知道都是擁有武道修為的,不過實力大多數在第一境和第二境。
當看到有一條只有兩尺寬的小路似乎是通向後山的時候,蘇顯仙毫不猶豫的走進了小路,因為蘇顯仙走過了太多的山川,走的人多的路必然不會有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風景,而小路卻常常會給人意外的驚喜。
小路蜿蜒曲折果然是往後山繞去,蘇顯仙看到小路兩邊有野花的時候就順手摺了一些,又折了一支柔軟的樹枝圍成了一個圈,一邊走一邊在樹枝上插入各種顏色的野花點綴,快到半山腰的時候就做了一個很漂亮的花環。
以前和公孫大聖一起進山的時候,公孫大聖就常常會做一個花環帶在頭上,那個時候的公孫大聖又黑又瘦,即便是帶上了花環也看不出有多漂亮,不過蘇顯仙每當看到公孫大聖頭上帶起花環的時候,都會由衷地夸小妮子像個仙女。
蘇顯仙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見過那個小妮子了。
最後一次知道小妮子的消息,就是在從北蒼皇城回尋仙鎮的路上,執法殿得到的消息是小妮子從妖皇頂血池覺醒之後也去了北蒼皇城。
如果不是急着帶驪珠去雷池山,蘇顯仙當然會在路上等小妮子幾天,不過當時還有另外一種顧慮,因為背着布娃娃的楚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起偷襲暗殺,如果公孫大聖也在,以公孫大聖的脾氣肯定是不會輕易的放過楚荷,很有可能會不死不休。
當時龍九一直貼身保護,但沒有太過於執着地去找到楚荷並解決掉,一方面是因為龍九很聰明,她看得出蘇顯仙其實並不想真的把那個小姑娘殺死,哪怕是兩次重傷之後也沒有讓龍九出手殺了楚荷。
因為當時的蘇顯仙能感覺到自己和那個小姑娘之間應該有某種機緣,這一點在後來與楚荷在明洞觀朝夕相處的三個多月也得到了證明。
蘇顯仙本身得到了小蛟的氣運,按照歐陽天雲所說,那就是龍族氣運,因為小蛟就算沒有走江入海化為真龍,但畢竟也是龍屬的。
而楚荷身上的氣運很奇怪,第一次在燒餅巷見到楚荷的時候,蘇顯仙很驚訝於一個人的氣運可以那麼弱,弱到像是一個將死之人,那種氣運一般都出現在一些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
說不好聽點,背着布娃娃的小姑娘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夭折,不過那天在明洞觀山門前再看到餓得直不起腰的楚荷的時候,小姑娘身上的氣運就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像是枯木逢春,有扶搖直上的沖天氣勢。
一個人的氣運發生改變並不容易,有一種說法叫逆天改命,而要逆天改命要付出的代價極大,得到多少往往失去的就更多一些。
那麼是誰為楚荷逆天改命?是誰有如此大的能力呢?
蘇顯仙可以做到,而且已經做過一次,就是為驪珠續命,除了使用了上百道符籙為驪珠擋住了皇城劫數氣運,還用自己的龍族氣運為驪珠改換命數。
而蘇顯仙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自身武道實力遲遲不能突破,否則擁有天下第一神器聚氣盆的他早就可以突破到洞察境了。
和楚荷相處時,蘇顯仙有幾次有意無意的問起和楚荷相依為命的那個老頭,而每次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楚荷要麼是低下頭默不作聲,要麼就是滿臉笑容瞬間凝固,然後轉身離開,從來沒有回答過。
後知後覺的蘇顯仙猜到那個老頭應該是死了,因為他從楚荷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令人辛酸的悲傷。
不知不覺間已經快要走到山頂了,小路越來越窄,直到最後完全消失。
蘇顯仙舉目四望,幾乎可以看清山頂全貌,和北蒼的山不太一樣的是,西涼像周阿山那樣滿山樹木的山很少,斜月山莊坐落的這座山峰就是個石頭山,面對攬月江的一面是懸崖峭壁,面對銅雲關的一面是一面緩坡,樹木不太多,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
蘇顯仙所在的後山倒是有一些樹木,有一片松樹林,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松林特有的香味,走進松林之後便看到有一間很小的用茅草搭建的房子。
距離茅草屋還有很遠,可以看到茅草屋外有一個灶台,炊煙裊裊升起。
蘇顯仙走路的時候故意發出一些聲響,蹲在灶台前正在往爐灶下加柴的人聽到有腳步聲便轉過頭來。
這個人穿着一身補丁摞着補丁的破舊長袍,年紀大約三十幾歲,皮膚黝黑,有着西涼人典型的方正面孔,稜角很分明,雖然氣色一般,但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這人站起身看着越走越近背着書箱的年輕書生,便放下手中的東西很有禮貌地衝着蘇顯仙彎腰施禮。
蘇顯仙停下腳步回禮,走到茅草屋前時,茅草屋的主人笑着說道:「這位公子上山看江景的,那可是走錯了路了呢。」
蘇顯仙直了直腰,回頭看了一眼盡收眼底的銅雲關全貌,說道:「也不算走錯,本來就是隨便走走的,一路所見皆是風景,哦,在下蘇仙,來自鳳冠山,不知這位隱士如何稱呼?」
被蘇顯仙稱為隱士的傢伙有點臉紅,把手在破袍子上擦了擦,尷尬說道:「這位蘇公子,我哪算什麼隱士,叫我李佛就好了。」
蘇顯仙笑道:「叫你李大哥好了,李大哥,銅雲關距離這裏又不遠,可是你卻住在這裏,還說不是隱士,這裏的風景真的很好,李大哥很會選地方呢。」
李佛給蘇顯仙拿了一個木墩子坐下,自己則蹲到灶台前繼續燒火,說道:「蘇公子,我算哪門子隱士,我是窮得沒有房子住才在這裏搭個草廬混日子等死。」
蘇顯仙用力提了提鼻子,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是玉米粥裏面加了紅薯煮到兩者都爛熟之後才有的香味。
李佛笑道:「蘇公子這麼早就上山,想必是沒有吃過早飯,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喝一碗粥暖暖腸胃,可惜的是沒有鹹菜了。」
蘇顯仙也不客氣,點了點頭從錦囊中取出了一整壇的鹹菜,這讓李佛看得目瞪口呆,有點匪夷所思的看着蘇顯仙,因為他實在看不出這位書生是從什麼地方掏出那麼大一個罈子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錦囊這種法寶非常的陌生,不過西涼人所穿袍服都很寬鬆,有一句話叫袖裏乾坤,因為寬袍大袖,袖子有一個很大的內兜裏面可以放很多東西。
像李佛所穿的破袍子的袖子裏面就很能放東西,西涼因為一年之中寒冷的天氣佔了一半,所以這種寬袍大袖的衣服很適合在裏面多穿幾件。
北蒼有一種說法叫腰纏萬貫,但在西涼卻是袖裏藏百金,所以李佛只能認為年輕書生應該是在袖子裏藏了一壇鹹菜,可是帶着一罈子鹹菜登山倒是真奇怪。
蘇顯仙也意識到了這種細節很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便把錦囊悄悄放到了書箱裏,然後從書箱裏拿出兩條肉乾。
李佛看到肉乾之後咽了下口水,很不好意思地說道:「蘇公子太客氣了吧,我這裏只有一鍋粥」
「李大哥,在這樣的早晨,一碗粥可遠比一塊肉更讓人心動,李大哥,在這裏冬天的時候很難熬吧?」
李佛撅着屁股在灶台後面找出兩個碗,兩個碗都慘兮兮的,碗口掉碴有好多的缺口,他先舀了水仔細地洗了兩遍,洗好之後便用寬大破袍子的手肘擦乾碗裏的水,多少有點煞風景。
蘇顯仙嘴角泛起笑容,這種動作以前他就常常用,至於衣服是不是乾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因為碗底如果有一點水的話再盛粥,再好的粥也會變得有些瀉口。
李佛盛好兩碗粥放到灶台上,說道:「也沒有桌子,蘇公子,就在灶台前將就一下吧,剛好可以烤烤火。」
蘇顯仙笑着點了點頭,把木墩子挪到了灶台前,登山時被露水打濕的褲腿正好可以烤一烤。
兩個人對坐在灶台前一起享受有點小奢侈的早飯,李佛一邊吃一邊感嘆道:「蘇公子,如今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可不太多了,讀書人就得像蘇公子這樣,不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死讀書,道理書里有,可是風景總是要雙腿走出來的,我們西涼那麼多詩人,可是寫的詩除了大漠豪情就是草原風情,搞得好像我們西涼沒有名山大川似的」
蘇顯仙端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口香氣濃郁的玉米紅薯粥,一股暖流瞬間讓全身都舒坦了起來,他滿意的說道:「就是這個味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了,李大哥,說起讀書,其實我也是半吊子,哪有讀書人在書箱裏放肉乾的。」
李佛替蘇顯仙解釋道:「蘇公子,這叫民以食為天,讀書總不能餓着肚子吧,咱們西涼餓肚子的人太多了,就連邊境上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聽說也都是兩天吃三頓,可唯獨讀書人不能餓肚子,如果咱們西涼多一些讀書人,那麼也就不會被北蒼欺負的這麼慘了。」
蘇顯仙越來越覺得有趣,這個穿着破袍子的男子實在不像是一個普通西涼百姓,倒像是一個看透世事的高人,而且應該是讀過很多書的高人。
有一些道理,如果是名聲顯赫的人說出來,那就是很大很大的道理,可是同樣的話在普通百姓說出來,不過就是讓人聽着有些感觸,永遠也不可能成為警世名言,道理向來如此。
蘇顯仙看着山下一覽無餘的銅雲關,平靜說道:「其實每個人都不應該餓肚子,沒有道理,李大哥,你看起來不像是一個經常吃玉米紅薯粥的人,你的破袍子看起來也不合身,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李大哥應該是銅雲關里頂有錢的世家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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