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9.
祁醒的笑讓葉伏秋感到不安,自己好像猜中了,但是猜中了,就更覺得這個人恐怖。
結果下一秒對方開口,卻又讓她意外。
「我為什麼啊?」
葉伏秋稍稍皺眉,「嗯?」
祁醒往後一仰,雙手撐着身後,面對這樣的質疑,老神在在地反問:「你多少聽說過我的情況吧?」
他伸手鬆松垮垮指自己,「國內外名校畢業,履歷漂亮得閃瞎眼。家底兒厚到就算什麼都不干也能玩到下輩子。」
祁醒睨着她,帶着說什麼都不害臊的渾勁,「哪怕真就落魄了,還有這張臉。」
「我有什麼找死的必要?」他抬了抬下巴,十足玩味:「你說說。」
他一這麼說,葉伏秋反而懷疑自己了,張張嘴巴,捏緊棉簽,「也是」
「我是我瞎想了,對不起,你當我沒說過。」
感覺有些尷尬,又很愧疚,葉伏秋左右環顧,「你餓嗎?要不要給你買點吃的。」
祁醒往她掏出來的那把零錢瞟了一眼,「還有錢呢?」
葉伏秋低頭挑了挑一數,買完藥還剩下四十多塊,有些心疼,咬着牙點頭。
祁醒盯着她,眼神愈深,「這麼捨得給我花?」
她沉吟幾秒,沒人想遭遇車禍,她不願意怪罪祁醒,不管怎麼說算撿回一條命,都花給他也不虧。
葉伏秋又點頭,很乖很老實。
祁醒一笑,意味不明。
「成,沒白救。」
梅若聽說兩人在外面出了事故,嚇得魂飛魄散,葉伏秋一到家就被她攬着又摟又哄,受寵若驚。
梅若招呼家裏保姆:「把家庭醫生請過來,加急,趕緊給小丫頭看看。」
保姆得令飛去打電話。
葉伏秋這才找到開口的空隙,緊忙擺手:「阿姨急診都檢查過了,沒事,都沒事。」
「萬一有疏漏呢,對,明天我讓人陪着你再去全身查一遍,心理科也要看。」梅若愁得嘆氣,偏頭瞪了眼祁醒,「衰仔,平時叫你在外低調,現在好了,不僅自己出事,還要搭上別人。」
祁醒臉上還掛着彩,往沙發一坐,耷拉眼皮不為所動。
話都不說。
葉伏秋悄然打量他,回想起祁醒那句「我三叔」,肇事者的身份梅阿姨知道嗎?
她看看梅若,沒敢說話,全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這是別人的家事。
但是,她想替對方說句話,小聲開口:「阿姨,出事的時候,是他」
「所以啊。」祁醒突然開口,打斷了葉伏秋的話。
葉伏秋一愣,抬頭,迎上他淡冷的目光。
祁醒完全不領情,反而對梅若笑道:「我是最不適合看孩子的人,您看,出事兒了吧。」
梅若的表情更陰沉,對兒子的不滿寫在臉上,「你啊,你非找抽是吧。」
「這要是你爸在家,非要讓你挨幾下你才會說人話。」
祁醒自打坐下就一直垂着眼眸,他脫了碎壞的手錶扔在桌子上,起身,「我休息了,您慢聊。」
說完,自顧自轉身走向樓梯間。
葉伏秋皺眉望去,他淺色t恤背後的那一塊,還沾着滲出的血跡。
不知怎的,她心裏悶悶的,覺着不舒服。
回頭,她迎上梅若看着自己擔憂的目光,笑了下,「真的沒事的。」
梅若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嘆氣,「好孩子。」
洗過澡以後,葉伏秋幾乎都沒力氣撐到走回自己房間。
她關好門,趿拉着步子,把自己一下丟進床里,柔軟床墊擁着她反彈了兩下。
一閉眼,車禍瞬間的那些眩暈再次襲來,葉伏秋顫着眼睫睜開,伸手捂住洇濕的眼梢。
像只被人用毛巾裹住的,雨中受驚的小白兔。
兜里的手機振動,她摸起來一看,直接坐了起來,接通時眼睛都亮了:「奶奶?」
「秋秋啊,怎麼才接電話。」奶奶蒼而慢的聲音傳來。
「我手機沒有電了,才充上。」葉伏秋一聽見親人的嗓音,委屈湧上來,壓着嗓子裏的酸澀不流露,「怎麼了?」
「就是問問你怎麼樣。」奶奶囑咐:「別跑去瘋玩,多讀書。」
葉伏秋搖頭,「沒有,放心吧。」
說完,她又猶猶豫豫開口:「奶,我今天」
這時候,電話里夾進來姑媽的尖銳嗓音:「哎,秋秋啊!你不接我們電話,還以為你在有錢人家享受,忘了我們嘞。」說着帶笑。
葉伏秋嘴角的弧度稍有僵硬,不過也早就習慣姑媽這性格,「哪有。」
「上次人家太太和我們視頻的時候,哎喲,我看人家那個大房子啊,金光閃閃的。」姑媽嘰嘰喳喳的,聲音穿透力很強,透着一股興奮:「我還跟你奶說,我們秋長得這麼俊,要回頭你在這裏找個婆家,那也不愁吃喝了,不用苦讀書嘞。」
這時候奶奶在旁的聲音來了句「你淨跟孩子亂說」斥責她。
葉伏秋聽着,淡淡笑意,沒回話。
「姑媽跟你說啊,你別看這有錢人闊氣,那錢花不到你身上的哦。」姑媽語氣壓低,語重心長:「你別被迷花了眼,人家不把你放眼裏的,瞧不起我們的。」
「你一定用心讀書,不要起玩心,少花錢,讀完書趕快上班,家裏還等着你掙錢伺候。」
「姑媽年紀大了,再頂幾年真老骨頭咯,到時候還指着你呢。」
「媽,你說兩句。」
葉伏秋囁喏:「奶奶,其實我」
奶奶的聲音再度飄來:「你姑說得對,好好念書,懂事點,人家供着你讀書,就算有委屈也忍着些吧。」
想傾訴委屈的衝動在長輩的一言一語中逐漸熄滅下去,葉伏秋垂低的眼睫像小狗耷拉下去的尾巴。
她摁捏着手機邊緣,勉強自己故作平常:「嗯,知道。」
一個小時前梅若阿姨撫摸自己關心自己的模樣,在此刻,恍然與親人的囑託要求產生殘忍的對比。
葉伏秋緩緩放下手機,對方喋喋不休傳來的聲音逐漸模糊,耳膜像被水堵住般。
神經敏感,抗拒所有噪音。
焦昕對她很熱情,前天剛約過,過了兩天又找她出去逛。
也許是因為上次碰到祁醒來接她,焦昕實在好奇想八卦,微信上幾次想提都沒說明白,想問又不敢問的。
葉伏秋看得出焦昕是個坦率的人,也不排斥她這樣的性格,對方一邀約她就答應了。
正好,焦昕和她是一個學校的,開學前,葉伏秋有不少事想問問對方。
一見面,焦昕就撲到她身上問東問西,八卦得一雙眼睛冒綠光,葉伏秋覺得沒什麼可遮掩的,就把到霄粵灣一周來的所有事都跟她講了一遍。
聽完所有,焦昕忍着想鼓掌叫彩的衝動,搖頭晃腦:「好啊,你這一周過得比我半輩子都精彩了。」
「採訪問問。」她審視面前白□□孩的臉,笑道:「跟大帥比經歷生死的感覺,刺不刺激?」
「刺激?」聽到這個詞,葉伏秋瞪圓眼睛,不可理喻,「那可是死裏逃生,還顧得上什麼呀?嚇得半條命都快沒了」
「哈哈是我太幼稚啦,你說得對,死裏逃生,今天我請你吃頓好的壓壓驚。」焦昕拍拍她後背,說着帶她拐進一家店,「先陪我買個衣服,我的內衣該換了。」
女孩子聚在一起逛街時就會自動化身成翩翩雀躍的精靈,葉伏秋覺得焦昕這個人神奇的地方就在於,她明明知道兩人之間家庭背景之間差距多大,可在相處里,焦昕從未讓她有一秒想起過這種差距。
她們就只是最純粹的,靈魂之間的友誼相吸。
兩人在店裏有說有笑,最後焦昕甚至直接把她也拉進寬大的試衣間,焦昕比較放得開,葉伏秋還在旁邊她就直接脫衣服試款式,葉伏秋瞧見她白皙的曲線默默低下頭,耳朵有些紅。
焦昕一看,故意把整個人撲過去,用柔軟身體蹭她:「還害羞啦!」
葉伏秋被弄得發癢,忍不住笑出聲,彎腰躲避:「不是你自己試我去外面等你。」
焦昕剛笑着要說話,手上不知摸到什麼,順着她散開的衣領往裏一看,愣了:「秋秋,你穿的這是什麼內衣?」
葉伏秋也愣了,反應過來趕緊護住領口。
焦昕稍稍蹙眉,環胸看着她,「這個年代誰還穿束胸內衣啊,怎麼回事?」
之前一直以為她是天生平了點,如今一看,原來優腴的身材全都被束縛着。
葉伏秋眼眸垂動,似是想起什麼不愉快的回憶,不過馬上恢復原態,「沒有就是穿習慣了。」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習慣」,焦昕更發現不對。
現在的女孩子,誰會穿這種難受東西穿到習慣。
她盯着葉伏秋,眼神閃爍兩下。
這人畏畏縮縮的性子,也跟這些背後的經歷脫不了關係吧。
半晌,焦昕叉着腰,正視她:「秋秋,你把不把我當朋友?」
葉伏秋抬眼,點頭。
焦昕指指她隔着衣服的內衣肩帶,「你要想和我一直處下去,就把這玩意扔掉。」
「輕輕鬆鬆,挺胸抬頭地過日子!」
兩人勾着手臂走出內衣店,葉伏秋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又看向身邊朋友,「謝謝你我下次把錢給你。」
結果焦昕沒買衣服,卻給葉伏秋換了一件內衣。
焦昕挑着眉頭,晃晃她,「都說了我送你,你就說換了以後是不是喘氣都輕鬆了?」
葉伏秋笑笑,點頭。
「這不就完啦。」焦昕摟住她,瞥了眼,撅起小嘴:「羨慕你喔,天生有料。」
葉伏秋聽不懂,還在強調:「一會兒吃飯,一定要和我平攤了,我不能再」
「哎呀,知道了,隨你心愿好了。」
葉伏秋攬着她的手臂,視線一拋,隔着一道綠植花帶,正對上女人憤然的眼神。
她一下就認出了對方——這是第一天來霄粵灣潑祁醒水的那個女生!
女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盯這邊,葉伏秋順着她的目光往自己周圍看了看,確定沒人,又對上她的眼睛。
還沒等她想明白,對方甩開步子直接往這邊大步走來。
葉伏秋心裏一咯噔,大膽猜測:不是沖自己來的吧?
不可能,她們明明都不認識。
但是對方衝過來的氣焰直逼人心,讓葉伏秋有些害怕,她拽着焦昕小聲說:「我們下樓去逛吧,先下樓。」
焦昕還沒意識到不對,一頭蒙:「下樓幹什麼,餐廳都在這一層啊。」
那個女生越來越近,讓葉伏秋逐漸肯定——就是沖自己來的。
葉伏秋心頭一緊,拉着焦昕轉頭要下樓,結果下一秒,直接被那個女生尖銳的嗓音叫住。
「那個女的!!你給我站住!」
叫韓盈的女生髮型和穿着都不如之前精緻,臉龐也消瘦很多,盯着葉伏秋的目光怒又妒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誰讓你走了!」
焦昕敏銳,一把推開她,上下打量,嗤之以鼻:「你跟誰動手呢!誰啊你!」
夏天衣服單薄,韓盈的長指甲一下把葉伏秋的胳膊劃出兩三道紅痕,葉伏秋疼得皺眉,拉着焦昕往後退兩步,橫眉質問:「你有事嗎?」
「呵。」韓盈眯起眼,儘是不屑,「你和祁醒什麼關係!你給祁醒灌什麼迷魂湯了!」
葉伏秋一下被問懵了,又聽對方歇斯底里。
韓盈想起最近的那些傳聞,慍怒中混雜着各種情緒:「你個土裏土氣的窮鬼憑什麼,你憑什麼讓祁醒圍着你團團轉!」
說着她再次逼近,又要動手。
三個女生在商場裏撕扯起來。
「他媽的。」這一次,焦昕把葉伏秋護在身後,找到巡視的安保,指着她:「給我把這個瘋東西趕出去!這商場是我舅舅的我說了算!」
對方的咆哮和怒火讓她無法理解,葉伏秋被嚇了一跳,臉色微白,明顯還混亂着。
韓盈想起那些經歷,還有自己被祁醒整慘的現狀,現在好了,他只是動動嘴皮子,她在霄粵灣就幾乎活不下去。
「像祁醒那種冷血的變態畜生」
韓盈伸着指頭指着葉伏秋,忍不住發抖,「你肯定有什麼祁醒絕對想在你身上拿到什麼東西!對不對!!」
「哈哈,你處心積慮勾搭他也沒用的。我告訴你,你也一樣。」她被安保扯住,冷笑不止,仇視着葉伏秋:「你和我不會有任何區別…早晚都會…」
下一秒,韓盈掙脫開安保的控制,伸着尖長的指甲撲向她。
葉伏秋肩膀僵直,呼吸一滯。
與此同時。
bloodshot club酒吧頂層vip包廂內。
酒紅色的束型燈打在玻璃杯上,給金橙色檸檬調飲吐上一團虛無的血腥氣。
屬於男性修長又有力的手指捏起杯口,直到水液觸碰到微微勾起的薄唇。
祁醒抿了口,斜睨着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的男人。
「堂哥,求你了,求你饒過我爸,他糊塗了,我們不敢惹你的」
「我保證,我們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你看在,他是你三叔的份上,看在咱們是一家人的份上」
陳彭祖和黃仁都在,兩人貼在一塊湊在一邊看戲,還碰了個杯。
祁醒懶洋洋盯着杯口,「要不你先問問你爸,問問他,有沒有把我當成過家人。」
堂弟一聽眼淚都下來了,望着他的目光懇求里隱含着憤怒。
「我們,我們一家子早就讓你整垮了你非要看着我們都去死,你才滿意嗎?」
祁醒丹鳳眼眯窄,撫摸着杯壁,「一個個的,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卻都反過來說是我整的。」
他的眼神空洞,低語:「是我錯了嗎?」
祁醒笑卻沒溫度,看着他重複:「我問你,錯的,是我嗎?」
堂弟被他這副模樣嚇得仿若被凍住般,眼神晃動,搖頭,一點點往後退。
陳彭祖沒忍住笑出聲,「喂,阿醒,你真的很像壞人喔。」
黃仁挑眉:「唔通佢唔系?」(他難道不是?)
「給我要的東西,其他好說。」祁醒放下酒杯,看了眼手機。
堂弟無助慌張:「你說的那個我真不知道,我爸也不知道。」
「好。」祁醒起身,撈起自己的外套,抬腿繞過堂弟跪着的區域,「那就等着給你爸送監。」
「哥!祁醒!」堂弟咆哮懇求:「我爸到底怎麼你了!你要這麼造孽!!」
黃仁招呼保安把這人處理出去,同時看着走向門口的祁醒:「喂,酒仲未飲完,你去邊度?」(酒沒喝完你去哪)
祁醒給拖着堂弟出去的保安讓路,倚靠在門邊,懶散回頭一眼。
「商場,接人回家。」
說完抬腿出了包間。
留下黃仁和陳彭祖面面相覷,驚愕不止。
商場?
接誰?
女人!?
他祁醒也有給人當司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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