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帳有春 12 012

    第12章

    今日的飯桌上多了一人,卻並未變得熱鬧起來,反倒氣氛有些怪異。

    穆千璃向容澈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表哥,楊宥然。」

    又轉而向楊宥然介紹:「這位是我住在隔壁的鄰居,容澈。」

    話音剛落,楊宥然看似凌厲兇狠的面容霎時露出一臉豪邁的笑容來:「容兄弟,幸會啊,方才我還怔神是誰人找來,原來是千璃的鄰居,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上哪都能很快和人結交熟識起來,這才搬來兩個月,就和鄰居一同吃上早飯了。」

    穆千璃黛眉微蹙,用筷子戳進一個饅頭的正中,算不得太客氣地把饅頭放進了楊宥然碗裏,試圖堵住他的嘴:「你別胡說八道。」

    這說得她好像別有用心似的。

    容澈倒是不甚在意的樣子,神色很淡,輕聲回以一句:「幸會。」

    相較容澈的溫馴有禮,楊宥然卻是目光明目張胆地肆意對其上下打量。

    穆千璃看不下去了,才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提醒道:「你別亂看,沒禮貌。」

    楊宥然朗笑着,拿起饅頭解釋道:「容兄生得俊朗,不像是這偏遠山鎮養出的人,瞧着氣質不凡,我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聞言,容澈驀地一下抬眸,沉淡的目光直直看向楊宥然,好似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叫人後背霎時一涼。

    楊宥然愣了一下,下意識移開目光,就聽一旁的穆千璃毫無察覺地解釋着:「容公子原本也不是扶風鎮的人,是一年多以前搬到這裏來的,我與他有緣,又是鄰居,相識一場自是要相互關照的呀。」

    楊宥然顯然不是心思細膩之人,他咬下一口饅頭後再朝容澈看去,已不見方才怵到他的那抹視線,只當是自己看錯了。

    他熱情道:「表妹說的是,我也要多謝容兄對千璃的照顧,她和憐玉兩個女孩子家出門在外,總歸是叫人不放心的。」

    容澈斂下的眉目微眯了一下,再度抬起時,已不見眸底任何異樣。

    很顯然,這似乎是穆千璃的家事,他一個只想蹭飯的,並不需要插手太多。

    但他卻敏銳地從楊宥然展露出的態度看出一些端倪。

    沒由來的,容澈開口時,便話鋒一轉,唇角又露出了兩個淺淡的梨渦:「穆姑娘很厲害,是我承蒙她關照才是。」

    說到後面,兩個梨渦又肉眼可見地消散了去,轉而代之的是眉眼間逐漸瀰漫上淡然憂傷:「我身子不好,常年養病,多有虛弱,幾乎沒能幫得上她什麼忙,實在受不起楊公子這聲謝。」

    穆千璃頓時瞪大了眼,眼底氣惱懊悔藏不住,再次一胳膊肘懟向楊宥然,忙安慰道:「容公子,你別這麼說,我表哥他粗人一個,不會說話,他不是那個意思。」

    楊宥然吃痛地「唔」了一聲,迷茫地看了眼容澈,又不可思議地看向穆千璃。

    他說什麼了?不是哪個意思?

    他這話,難道不是常見的客套話嗎,怎好端端一句話,好像針對了誰似的。

    直到吃完早飯,楊宥然都還是沒弄明白,剛才他到底哪句話說得不妥了。

    不過這倒也不重要。

    待容澈離去後,楊宥然再次叫住穆千璃,要再和她談談。

    憐玉識趣地接了穆千璃手上的活,轉身進了廚房。

    穆千璃面色一沉,不等楊宥然開口,就先一步直言道:「表哥,你別說了,我不回去。」

    楊宥然也皺了眉頭,方才飯前他們在屋中,正是在談論此事。

    還未有個結果,便被容澈的到來打斷了去。

    楊宥然不放棄,執意道:「你出來都好幾個月了,你爹氣得不輕,四處尋找你的下落,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還不如早些回去,同他低頭認個錯」

    楊宥然話未說完,立即被穆千璃打斷:「誰要跟他低頭認錯啊!我又沒錯!我回去幹什麼,難道真回去和一個面都沒見過的男人成婚,然後永遠被關在後院裏嗎!」

    楊宥然下意識道:「誰說一定是和沒見過的男人成婚,也可能是」

    他話未說完,忽的反應過來什麼,面色緊繃一瞬,嗓音便赫然止住了。

    穆千璃心下煩悶不已,自是沒多關注他的神情,只不悅順勢問道:「可能是什麼?」

    楊宥然喉間發緊,面上不自覺開始泛紅髮熱。

    他緊張地撓了撓頭,一整個大塊頭站在穆千璃跟前,卻顯得手足無措,連開口時語氣也不自覺飄忽起來:「也可能是和認識的人成婚啊,這事還能再同你爹商量嘛,不是嗎?」

    「不是!」穆千璃毫不猶豫反駁道,「誰要成婚啊,誰都不行,認識也不行,我才不向他低頭,表哥你別勸我了。」

    楊宥然啞然一瞬,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穆千璃因着慍怒而鼓起的雙頰。

    他喉間不可抑制地來回滾動了一下,而後重重呼出一口氣來,緊繃稍有緩和:「唉,你還真是個倔脾氣。」

    穆千璃輕哼了一聲,至此不想再多談論這個問題了:「我意已決,表哥你可不能出賣我啊。」

    「我來此無人知曉,你爹也只當我還在外頭跑鏢,給我來了信讓我留意你的下落,我來之前就回信給他說並無消息了。」

    穆千璃這才稍微心情舒坦了些,轉而又道:「那表哥你什麼時候走?」

    楊宥然一愣,有些受傷:「我剛來你就趕我走啊?」

    穆千璃眨了眨眼:「我就那麼一問,你總不能在這待着了吧。」

    「怎麼不能待着。」楊宥然道,「我們也許久沒見了,近來我手頭的鏢都跑得差不多了,能有好些空閒日子,你既然不走,我便在扶風鎮住下,有我在此照應你,我也能放心一些。」

    穆千璃好笑道:「扶風鎮就是個小地方,我不需要什麼照應啊。」

    「怎不需要,我聽說前不久扶風鎮周邊被捕獲了一個大賊,賊人手底下的小弟還在扶風鎮鬧過事,那人雖是被抓了,但指不定後頭還會不會有心懷不軌之人,你要真遇上什麼危險,難不成還指望你隔壁那個病弱的容公子嗎?」

    穆千璃眉頭一皺:「不許你這麼說他。」

    楊宥然不知是自己哪句話惹惱了穆千璃,談話就此被穆千璃打住了。

    不過心大的他很快又振作了起來。

    雖然沒能勸得穆千璃跟他回遙城,但至少他見着她了,往後在她改變主意之前,就先在扶風鎮陪着她吧。

    楊宥然這頭樂得去尋了個住處在扶風鎮安頓了下來。

    穆千璃卻是煩悶不已。

    起初穆千璃是打算給楊宥然寄信去,冒着透露自己位置的風險,讓楊宥然幫她盯梢放風。

    最後這事被她擱置下來,她壓根就沒和楊宥然聯繫。

    但楊宥然自己便找了來。

    穆千璃躲在這裏並不安全,楊宥然能找到她,保不准再過不久她爹也會找到她。

    憐玉擔憂她總不能一直在外躲着,楊宥然也勸說她不如回家和她爹低頭認錯。


    好似旁人都無法理解她為何一定要這般倔強,也無人真正支持她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

    煩悶之下,穆千璃今日暫且擱置了趁夜潛入容澈屋裏的計劃,抱着幾壇酒在夜裏攀上了自家的屋頂。

    穆千璃剛在屋頂上坐穩,好巧不巧,一垂眸又在院中瞧見了沒睡的容澈。

    她嘴角扯動了一下,心道,他還真是沒哪一日會早睡的,好在今日她並沒想做什麼。

    所以穆千璃倒也坦然,沖容澈笑了笑,道:「今日我自己帶了酒。」

    說罷,還把酒罈舉起給容澈看。

    容澈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穆千璃今日似乎真的只是想喝酒而已。

    他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轉身朝屋裏走去。

    沒過多會,容澈從屋裏也拿了幾壇酒出來,仰頭道:「我陪你喝一點吧。」

    穆千璃搖頭:「你若身子不適不必陪我,今日我有些煩悶,可能會喝得多。」

    言下之意也可能在提醒容澈,她若喝多了,興許是會醉的。

    容澈抿了抿唇,沒多猶豫,開口道:「那我少喝一些,陪你解解煩也好。」

    不等穆千璃再開口,容澈已然有了要攀上屋頂的動作。

    不過他又很快反應過來,視線一轉,落到了被他擱置在一旁好些日子沒用的木梯。

    容澈不太自然地走過去,好在木梯並未沾有太多灰塵。

    木梯靠在屋檐上,他動作慢吞吞地爬上了屋頂。

    穆千璃看着他搖搖晃晃的樣子,不禁小聲提醒他:「你小心一點。」

    不過容澈自然是摔不着的。

    待他在屋頂上穩穩坐下後,穆千璃才放心地收回了眼神,仰頭喝了一口酒,煩悶不減。

    容澈很安靜,也如他最開始所說,喝得不多,幾乎是穆千璃好幾口他才淺淺喝上一口。

    一壇酒下肚後,穆千璃思緒開始迷離飄散。

    她轉頭看着相距不遠安靜坐着的容澈,忽的又湧上了傾訴的念頭。

    穆千璃並沒有很快開口,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容澈俊美的側臉。

    沒由來的,她便覺得容澈不會如旁人那樣。

    至少,不會像楊宥然那樣勸她回去低頭認錯。

    看了片刻,穆千璃沒頭沒腦開口道:「容公子,你想知道我為何從家中逃出來嗎?」

    容澈自是知曉,但還是附和着問:「為何?」

    穆千璃雙臂環住膝蓋,嗓音悶悶的:「我爹逼我和不認識的人成婚。」

    開了個頭,她便有些止不住話,一股腦說了出來:「他說,女兒家到了年紀自是要與人成婚的,執掌中饋,相夫教子,那便是一輩子都待在後院裏,再無自由可言了,我不願意那樣。」

    穆千璃說完轉頭看向容澈時,發現他眸光深沉,似乎被她的話語帶進了某些思緒中。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喝多了看得不清晰罷了。

    穆千璃問:「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事,你會選擇妥協嗎?」

    「不會。」容澈微垂着眼帘,但很快便做出了回答。

    穆千璃愣了一下,只覺容澈好似沒怎麼思考,心中早已有了這個答案。

    容澈抬起頭來望着浩瀚的星空,因穆千璃的詢問,不由想起了他離開京城遠到此處的原因。

    被逼成婚似乎只是他所規避的煩心事中最為微小的一件事。

    他找着各種藉口不歸家,他逃避一般地不願回到京城面對這一切,旁人不知,他自己卻明白,他只是不想妥協而已。

    不想做父母眼中那個永遠不會犯錯的兒子,不想做旁人眼中那個好似無所不能的天才。

    何為應該,何為不該?

    他們寄予他的期望太多,卻從未有人聽取過他是否真的願意,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

    穆千璃也同樣不是心思細膩之人,但此時卻是明顯看出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好似將容澈的情緒也帶着沉了下去一般。

    她回過神來補救,笑道:「我還以為不會有人和我一樣呢,憐玉和表哥都說我倔,但我覺得你說得對,既是還有辦法改變,就不應該放棄。」

    容澈也在穆千璃輕笑的嗓音中抽回思緒來。

    轉頭看去,月光下的少女笑得嬌俏,彎下的眉眼好似月牙。

    穆千璃並非艷麗的長相,可容澈很喜歡瞳眸映入她笑臉時的光景。

    燦爛,奪目,好似月光般皎潔,又甚比驕陽般熱烈。

    她長得很漂亮,是清新恬淡的長相,不需胭脂水粉的點綴,乾淨又純潔,自信又鮮活。

    容澈不知自己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多久,久到她原本迷離的眼神開始不自然地飄忽,不太清晰的思緒也注意到他有些反常的注視。

    穆千璃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小聲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容澈仍舊看着她,心下某些沒有緣由的思緒漸起,好似自然地順勢問道:「沒有,我只是在想,你表哥看上去很關心你的樣子,若是你不願與不認識之人成婚,怎不考慮和他喜結良緣呢?」

    說完這話,容澈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目光中,穆千璃微張着雙唇,好似下一瞬就要露出一副被點醒般的恍然大悟的模樣。

    容澈自己問出口的問題,卻叫他緊張到呼吸一窒。

    這種感覺令他不適,卻又不可控。

    直到穆千璃皺着眉頭連連擺手:「開什麼玩笑,我才不喜歡他那一掛的,我有別的法子,才不要和他成婚呢。」

    容澈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唇角刻意地壓下不知為何要揚起的笑意。

    他仰頭喝下一大口酒,意味不明地點點頭:「也對,你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穆千璃似乎沒聽見他幾近自言自語的低聲,跟着也喝了一口酒。

    而後,容澈唇角的笑實在壓不住了。

    他轉頭看向她,主動提起酒罈與她相碰:「那你加把勁,祝你早日成功。」

    穆千璃一愣,望進容澈含笑的黑眸中,頓時心虛地垂下了眼眸,語氣卻是幹勁十足:「借你吉言,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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