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別緊張。」
化妝間裏,明棠閉着眼睛,化妝師給他掃粉,明越換好了和明棠同款的古裝長衫。
「那塘子裏的水是劇組放的溫水,不涼。」明棠耐心地跟明越交代,語氣關心,「拍完那段掉河的鏡頭,我在岸邊等你,你一上來就用浴巾裹住,保證不受涼。」
明棠有個慣用替身,就是張淺,臉和他三分像,身材和背影足足八分像。
但張淺被人送到了梁晏跟前,雖然沒發生讓他噁心的事,但明棠就是膈應,當晚回去發了通脾氣,棄了張淺,替身另找人。
可第二天就要拍水戲,還是一大早,臨時找的人他怕不夠合適,所以才找了明越。
明越以前就當過他的替身,再合適不過了,而且圈裏沒人知道他倆的關係。
明越不露臉不用化妝,他穿好戲服,摸了摸寬大袖袍上的刺繡紋路。
劇組拉到的投資人財大氣粗,一部劇下來,明棠作為男主的戲服有三四十套,每套都做工精緻,連替身的衣服也沒偷工減料,明越演過不少配角,還沒穿過這麼好的戲服。
「除了今天的戲,明天和後天都要下水,麻煩哥了。」明棠又說。
明越瞥了他一眼,從頭到尾沒應和他的客氣話,「我出去看看。」
說着,推門而出。
明棠蹙眉,不滿地嘟囔:「說了是溫水還不信。」
化妝師接話:「這替身哪找來的?這麼不識好歹。」
聲音沒刻意收着,想來不怕明越這個小替身聽見。
明越面不改色地關上門,往水塘邊走過去。
化完了眼妝,明棠刷着手機,隨意道:「別這麼說呀,越哥這人還好,就是不怎麼愛說話,我們以前合作過,我了解他性格。」
化妝師第一眼看見明越,其實是驚嘆的,那張臉長得過於出挑驚艷,五官單拎出來任意放在一張臉上,都會成為點睛之筆。
可惜在娛樂圈裏,不是有張臉就有出頭之日的,何況明越身上太有攻擊性,這種人一看就不是走捷徑的主。
明棠說的好聽叫合作,說難聽點,以前做替身,現在還做替身。那副冷淡不搭理人的樣子,哪裏有人願意用他。
化妝師:「棠老師性子好,跟誰都能合得來。」
明越走到落水戲的拍攝地,涼亭外的水塘邊,水面是青色的,黑不見底。他彎腰掬了一捧水。
很冰,沒有一點溫度。
開春後,塘里的水雖早化冰了,但潑到身上,還是透心涼的程度。
工作人員很快就位,替身的戲拍完,接下來主角們還有重要戲份,時間耽擱不得。
明棠正當紅,這一年電視劇資源不斷,在這部古偶里,他飾演呆萌傻氣卻誠摯的小王爺,和古靈精怪的女主在涼亭偶遇,被女主不小心撞入池塘,又被女主救上來,因此結緣。
副導演過來給明越講替身戲份,「你待會後退着掉進水裏,掙扎着往岸邊撲,十幾秒後手掌扒住岸邊的木板。」
「但你沒力氣上岸,手鬆開之後在水面無助地抓握兩下,這時候女主及時抓住了你的手,折騰一番,才把你救回來。」
「你會游泳吧?」副導演不放心地確認。
岸邊又救生人員,但拍這種落水掙扎的戲,本身就很有危險。
明越點頭,又被交代了一遍安全詞。
人員各就位,開拍。
被冰冷池水包裹的那刻,身體迅速下沉,刺骨的寒意襲來,明越陡然清醒,朝着水面上的光亮掙扎。
這場戲拍了兩次過,算是快的。第一次女主要拉明越的時候,手滑了一下沒抓緊,自己差點栽進去,撲了一臉水。
等女主重新化妝整理好,第二遍過。
導演喊卡的時候,明越拖着濕衣服從地上站起來,渾身都在抖,臉色蒼白的嚇人,厚重的服裝掛在身上,襯得他整個人瘦削無比。
明越沒助理,遇到這種場面身邊也沒人照顧,有工作人員於心不忍,遞過毛巾又端了杯熱茶來,「小越還好吧?」
明越白着臉,說了句沒事。
做替身跑群演,再冷再熱的苦他都吃過,這點不算什麼。
當晚回到家,明越覺察到身體有些不舒服後沖了包感冒藥,夜裏還是發起了低燒。
夜半下床喝藥的時候,明越摸出手機看時間,忽然想起什麼,點開手機里的日曆數了數。
還有十四天。
因為發燒熬夜而泛紅的眸子,變得柔和,浮現清淺的笑意。
接下來還有一場水戲,在劇情的中後期,男女主七夕游湖,情敵出現,男主生悶氣主動跳進湖裏。
這時候男主已經學會了游泳,在女主擔憂萬分準備跳下去救人的時候,男主浮出水面,翻身上船,卻被女主生氣地痛揍一頓,兩人的感情終於在這次落水後,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替身的拍攝要跟着主角的戲份來,這場戲本來要在第二天,但因為臨時下雨,雨夜裏拍不了游湖戲,推後一天。
然而第三天的拍攝,猝不及防地出了意外。
是明越作為替身,跳湖故意嚇唬女主的那場戲。
夜晚的湖水冰寒刺骨,跳入湖中的一瞬間,明越一陣失力,接連嗆了幾口水,冷水像是沒入骨頭縫,拖着人向下墜。
本該在水下潛游到船尾的戲,再次變成了水花四濺掙扎的場面,好在工作人員及時發現不對,趕來搶救。
現場一片混亂,劇組怕出事,叫了救護車,明越被抬上了擔架。
劇組外,每日都有明棠的粉絲來探班,即使見不到本人,粉絲們也樂意守着,和自家偶像處於同一片區域。
看到救護車,粉絲們瞬間站不住了,一個個急的不行。
「誰受傷了,怎麼救護車都來了?」
「老天保佑不是糖糖寶貝,回家給您燒香磕頭!」
一個女生顫抖着手拽身邊的姐妹,「你看那擔架上的那件衣服是不是和糖糖定妝照上的一模一樣?」
他們離得遠,視野不好,但能看見擔架上躺着那人半身濕漉漉的衣袍,本來是天藍色,浸了水顏色變深,卻能清晰辨認出,那是明棠定妝照穿的古裝戲服。
當晚,明棠溺水事件就被粉絲衝上了微博熱搜。
離上次讓明越送回家過了些天,梁晏往返公司和家裏兩點一線,忙起工作來沒時間出去浪。
這日才想起來,明越開走那車,他沒開口讓送來,明越也沒聯繫他。
梁晏敲敲桌面,找人調了別墅外的監控,心裏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這是不想和他有多餘的牽扯,仔細劃清關係。
梁晏坐在辦公桌前看了會監控,秘書走來通知他開會。
將近一個小時,會議結束,梁晏站在會議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打了個電話。
「忙着呢,嚴大導演。」梁晏寒暄。
「很忙,」對方很快接了,「梁總有事?」
梁晏笑道,「沒事不能找你聊聊?」
「無事獻殷勤。」
梁晏接道:「有情有義。」
嚴譯生:「怕是芝麻大點的情義。」
「妄自菲薄做什麼。」
你來我往了幾句,梁晏才提了事:「你手底下的那個戀愛綜藝,我就不攪這趟渾水了,給你騰個名額,多請大牌來。」
梁晏和嚴譯生是早年舊識,多年來沒斷過聯繫,這兩年因為明棠的緣故,梁晏和他聯繫的更多。
當年嚴譯生一門心思混娛樂圈,他家裏人瞧不起,漸漸冷了關係,嚴譯生出來也沒再回過嚴家,前幾年打拼到影帝轉行當導演,爆火電影、電視劇一部接一部,綜藝也沒落下。
梁晏說的綜藝就是嚴譯生着手的戀綜,也是之後主角攻受的定情節目。
當初得知明棠上節目,他威逼利誘找嚴譯生要了個名額。
如今從書中「清醒」過來,這種複雜的場合,離得越遠越好,之後如何發展,都跟他沒半點關係。
嚴譯生在對面沉默了會,再開口時陰陽怪氣,「雖然梁總很有自知之明,但打臉來的是不是太快了?當初是誰死乞白賴一個素人也想參加節目的?」
「用詞兒過分了啊,」梁晏笑道,「我這是帶資進組,而且是你求我這個甲方爸爸我才答應。」
知道梁晏一貫沒臉沒皮,嚴譯生扶了扶眼鏡說,「想反悔也行,投資雙倍,宣發你包。」
梁晏從窗邊轉身倒進老闆椅,支起大長腿,「我不如把你整個節目都端了。」
「那倒不必。」嚴譯生婉拒。
「我不當你投資人,我想當你爹。」梁晏不着調地說,「有這麼個能賺錢的兒子,現在就能退休安享晚年。」
嚴譯生淺笑:「我沒意見,今夜抱着我媽的罈子去找你。」
梁晏笑罵:「別貧。」
「你那心心念念的小情人,就不追了?」嚴譯生聲調平平地勸,「難得量身為你打造的戀愛節目,錯過就沒機會了。」
梁晏不悅:「別造我謠,哥哥什麼情人都沒有,乾乾淨淨。」
「你沒情人,你有老婆。」嚴譯生強調:「老婆在節目上和別人親親我我,你也不乾淨,渾身長滿了綠草。」
梁晏一噎,想起那晚見到的明越,好看是真的好看,倒沒臉把人真當自己老婆。
「毛病。」梁晏懶散道,「你知道我倆不是真的,瞎嚷嚷什麼。」
「蓋章領了證,就是真夫夫。」嚴譯生不緊不慢道。
「老古板,之前我奔着明棠去你怎麼不說?」梁晏突然反應過來,失笑:「我說你一個勁勸我上節目,就等着看我好戲是吧?」
原劇情就是如此,明越在戀綜佔着主角攻情侶嘉賓的身份,出盡風頭,幾乎將主角攻的注意力從明棠身上奪走。
梁晏為給人出氣,相當不要臉,明里調戲暗裏羞辱,里里外外佔盡便宜,讓人看盡笑話。
嚴譯生隨手扶了扶銀邊鏡框,鏡片閃過一道光,「梁總複雜了。」
明家兩兄弟,一個是梁晏的前追求對象,一個是合法伴侶,屆時場面將會很有趣。
「忙着。」梁晏敷衍道,「臨時來事了,真沒時間。」
想了想,他又笑着補充道,「到時候就勞煩你幫忙照顧我老婆了。」
嚴譯生:「」這說的是人話?
「留着自己照顧。」嚴譯生還想說點什麼,片場有人來喊,留了句,「你先去看看今天的熱搜再做決定,和明棠相關的那幾條。」
掛了電話,嚴譯生去忙。因為梁晏的關係,他對明越一直有關注,對其了解甚至比梁晏要多。加之他與明棠劇組導演熟悉,也就清楚了溺水事件的真相。
但無論明家養子和親生兒子之間有什麼,中間橫插了個梁晏,這事就變得讓他格外感興趣。
屆時綜藝見面,就是一場三角修羅場大戲,因此當初明越經紀人聯繫到他,嚴譯生便順水推舟應下了。
雖然梁晏出爾反而,但瞧着他反覆無常的態度,倒還有希望。
梁晏劃開手機準備看嚴譯生說的熱搜,這時敲門聲響起。
梁晏指尖頓住,「進。」
秘書拿着兩份文件遞過來,「企劃書需要您過目。」
梁晏接過翻了兩頁,起身道,「去辦公室。」
熱搜的事被拋到了腦後,和明棠相關的,就更不重要了。
梁總心無旁騖地忙起了工作。
他向來公私分明,正事上收斂了那副不着調的樣子,像是沒半點脾氣,可接觸過的人都知道,這位慣會笑裏藏刀,當着他的面誰都不敢大喘氣。
當年梁晏手握大權,將家喻戶曉的沈氏集團改名的魄力和手段,一如他擺脫沈姓家族的控制,改隨母姓一般震懾人心。
梁晏對明棠的心思擺在明面上,身邊的人都知道,秘書想了想群里的八卦消息,到底沒在工作時間打擾。
熱搜經過一夜發酵,赫然掛着數個「明棠」的相關詞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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