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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章
十月孟冬, 未至深冬,陰雨綿綿, 很是寒冷。
蘇蘊在婆母的屋裏說話, 顧二嬸和顧三嬸也在,還有顧二嬸那邊的兒媳。
大家懷裏都包着個湯婆子,屋中也起了爐子, 倒是暖和。
顧二嬸道:「我聽說大皇不, 應該是靜王。那靜王分藩的聖旨才下,那陳側妃也被一杯鴆酒賜死了, 聽說罪名是夥同太醫謀害正妻。」
說着話的時候, 望向了顧夫人:「大嫂, 你常常出入宮廷, 可知道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顧夫人淡淡應:「皇家之事, 我豈敢打聽那麼多。」話到這, 看向她:「你也別瞎打聽。」
顧二嬸聞言,小聲嘀咕:「我就問問,又不往外說。」
顧二嬸的這話, 沒人信。
這侯府里, 嘴巴最不牢靠的人就是她了。
嘀咕完了之後, 顧二嬸又看向蘇蘊, 面上帶着笑意地道:「世子與靜王無甚往來, 可我怎麼聽說世子娘子與靜王妃交情甚好,如今那靜王府在聖上那處不落好, 世子娘子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去靜王府, 別倒是把侯府也牽連進去了。」
顧二嬸說的話, 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聽。
沒等蘇蘊說話,顧二嬸又立即與顧夫人道:「大嫂呀, 這世子娘子到底是年輕了些,做事可能欠缺考慮了,大嫂還得多教教才行,不然這往後掌管這麼大的一個侯府如何使得?」
說來說去,還是停在了管家的問題上。
蘇蘊回以淡淡一笑:「這就不勞二嬸費心了,我先前已經與皇后娘娘報備過了。」
顧二嬸聽到蘇蘊提起了皇后,撇嘴:「我就是好意提醒。」
顧夫人暼了眼她,知曉這二弟妹的心思,但她的話,她不愛聽。
她現在都不捨得對自己的兒媳說教,二弟妹倒好,回回都話語似帶着刺一眼,不刺一下阿蘊不甘心。
所以她就偏生就不如她的意,說道:「說到管家的事,二弟妹倒是提醒了我,阿蘊已經入侯府有兩個月了,而這兩個多月皆把我交給她的事務都打理得井井有條,見此,我便想着春節所需的花銷都交由阿蘊來打理,府中誰要置辦些什麼,報到阿蘊那處,她同意了,庫房才能給銀子。」
顧二嬸聞言,驚愕地看向蘇蘊,臉色微變。
這每年,二房和三房的年節開銷都是使侯府的。
每年這個時候是大嫂最為忙碌的時候,不僅要打理府里的事情,還要琢磨着春節的時候都給交好的各府送些什麼年禮。
一旦忙碌起來,便會沒有那麼多精力管二房和三房的開銷用度,而賬面上會寬鬆許多。這個時候顧二嬸便有機會多薅些銀錢,再置辦回娘家的年禮,風風光光的回娘家。
若是今年給這蘇氏來辦,那還如何多弄些銀錢?
顧二嬸腦中的思緒飛快地轉着,半晌後,她看向蘇蘊,臉上帶着從所未有的和善:「世子娘子到底是第一回準備春節的事情,定然不熟悉,不若我便從旁幫忙指點一二,世子娘子你看如何?」
顧三嬸原本在喝着熱茶,忽然見那顧二嬸討好的笑意,還有她說的那話,眉頭皺起,面色極為不悅。
輕嗤了一聲,這妯娌真是那牆頭草,哪邊風大就朝着那邊倒,半點臉面都不要。
方才還擠兌着人,現在又這麼一副嘴臉,也真叫人看不上。
蘇蘊沒應,看向顧夫人:「這事我聽母親的。」
顧夫人見兒媳沒有半點慌亂,心知她並不在意顧二嬸到底會不會摻和進來。就是摻和進來,也有應對的法子。
她想到二弟妹雖是長輩,但總在話語上陰陽怪氣的刺兒媳,也該讓她受些敲打了,省得她真覺得阿蘊好欺負。
顧夫人應:「那就如此吧,二弟妹就從旁稍作指點即可,別幫太過了,畢竟這主要還是讓阿蘊歷練歷練。」
顧二嬸頓時喜笑顏開。心裏邊已經想着該如何做假賬,多弄些銀錢了。
今年回娘家,必然不能比往年差!
天色不早了,兩房的人相繼回去,屋中就只剩下婆媳二人。
顧夫人與蘇蘊道:「你顧二嬸這些年做的越發的過了,你就趁此機會,對她稍作警告。」
蘇蘊聞言,心裏也有了底,知道該用什麼度去應對顧二嬸了。
「母親的話,兒媳明白了。」
顧夫人點了點有,然後再道:「方才你二嬸說起靜王府的事情,倒也不用太過在意」話一頓,再問:「話說靜王妃現在如何了?」
蘇蘊前不久去看望了一回,應道:「靜王妃面色紅潤,修養了一個余月,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
顧夫人點了點頭,隨後道:「我與你說些事情,你也別往外說。」
蘇蘊點頭,「母親你說。」
顧夫人道:「德貴妃其實在宮中也不好過。一則是聖上懷疑她也參與到了謀害兒媳的事裏邊,但礙於這醜事傳出去極損皇家顏面,所以才把那沒有什麼份量的側妃賜死。」
「皇后娘娘說了,聖上已經授意,待過些時日,再尋個失儀的由頭,把德貴妃降為德嬪。」
蘇蘊一詫:「這事可是定了?」
顧夫人點頭:「幾乎定了。而皇后娘娘也說了,你與靜王妃的往來,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也不用太在意。」
蘇蘊點頭:「兒媳明白。」
思索了一下,又繼續道:「靜王妃身子逐漸休養好了,兒媳也不用再去靜王府。再者明年三四月,靜王妃也要隨着靜王去封地,往後如何,誰也說不準。」
謝意冉現今的身子差不多有五個月了,有傅太醫精心調理,如今也幾乎與正常有孕的婦人無異了。
「也是,估摸着一年到頭也就回一兩回金都。」
顧夫人話音剛落,貼身的婆子在外道:「婦人,娘子,世子過來了。」
房門開了,顧時行還未換下官服,顯然是一回來就過來了。
朝着母親行了禮,才言:「我來與母親請安,順道接阿蘊回去。」
顧夫人眉尾一挑,打趣道:「到底是來向我請安,順道接阿蘊的。還是來接阿蘊,才順道給我請安?」
蘇蘊不好意思的道:「自然是來給母親請安。」
顧夫人點破不說破,笑看小夫妻倆,後道:「天冷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蘇蘊朝着婆母一欠身,然後與顧時行並肩走出了屋外。
顧時行從婢女手中拿回方才撐來的傘,打開後,把蘇蘊攬入傘下。
蘇蘊的兩個婢女很是識相,離得遠遠的,讓二人漫步在細雨之中。
顧夫人站在門前,看着兒子和兒媳相攜而去的背影,與身旁的婆子道:「我覺着再過不久,我就可以抱孫子了。」
說到這,又道:「等明兒我再去問問那傅太醫,看有什麼補品是對女子好的,然後再送去給阿蘊,現在開始調理,到時候生孩子也能少受些罪。」
婆子笑道:「世子與世子娘子如此恩愛,真像夫人與侯爺年輕的時候。」
顧夫人聽到這,眯眸暼了眼身旁伺候了自己二三十年的婆子,笑道:「你呀,怕不是忘了我那侯爺是個冷性子,還恩愛呢?不凍死個人就不錯了。」
當年,她與身為世子的侯爺成婚,他性子冷,話又少,她還以為他不滿意她這個妻子。
若不是在她生行兒時難產,人差些沒了,他愣是守了一天一夜沒合眼,一口水也沒喝,她也不知他是個面冷心熱的。
生產後過了好長一段時日了,她漸漸地發現,她每晚入睡後,他都會小心謹慎地探她的鼻息,摸她的脈搏。
想起這些陳年舊事事情,顧夫人臉上浮現了淺淺的笑意。
*
蘇蘊與顧時行出了院子,才問他:「陳側妃被賜死了,那陳家人呢?」
顧時行:「她父親被削去了官職後,連屍首都不曾去收,就攜着全家老小離開了金都。」
聞言,蘇蘊唏噓:「享受榮華富貴時,女兒是寶,如今落了難,人死了,怕被連累,連屍首都不敢去收。」
話到最後,嘆道:「孟冬十月再寒冷,可終還是冷不過人心。」
陳家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家,看那陳明閬和陳側妃的行事作風就知曉了。
顧時行沒有什麼感觸,走了一會路後,快到清瀾苑時,他才道:「等過幾日天氣好些,我與你去一趟普安寺。」
蘇蘊轉頭望向他,不解地問:「去普安寺做什麼?」
顧時行換了手執傘,然後握起她的手。袖子順着她抬手的動作微微滑落,手腕半露,也露出了半截佛串。
他目光落在佛串上,道:「我自小多病,可去了普安寺後,病氣逐漸沒了,那時候方丈給了我這佛串,我隱約記得那時他說過我若能熬過命劫,往後會有巧緣。」
蘇蘊腳下的步子一頓,顧時行不察,先行了兩步,身旁沒了人才轉身。
天飄着細雨,落在她的身上。
顧時行立即偏傘過去,給她遮住了細雨。
蘇蘊臉上神色有幾分呆滯,杏眸睜得微圓。
隨而低下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手串,再抬起眼眸看向顧時行,尾音輕顫:「確定嗎?」
顧時行溫聲道:「尚未確定,但可以先去詢問。」
蘇蘊思索了一下,點頭。
走回到了他的身旁,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二人回到清瀾苑,用了膳後相互去沐浴。
顧時行率先回到房中,許是知道她今晚肯定會多想,所以去書房摸來了一本冊子。
蘇蘊確實心事重重,回房時眉宇都是皺着的。
只是進了屋中,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爐子上溫了熱水。
且燭火微暗,還有淡淡的玫瑰精油香。
再次成婚兩個多月,顧時行在幃帳中的花招屢出不窮。前不久,不知他從哪尋來的冊子,每隔兩日便拿一本新圖冊回來。
不僅內容讓她羞恥得無以復加,而且還讓她與他一塊做畫冊上難度略大的式樣。她起初不願,後邊不知怎就稀里糊塗的就應了。
想到這裏,蘇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手串的事情也被她暫時拋下了。
入了內間,略過屏風,顧時行這時不在屋中。她只見床榻外的小桌放了一瓶精油,還有幾張棉帕和一本小冊。
蘇蘊眉心一跳。
喉間略一吞咽,顫顫地拿起書封為推拿手法的書籍。
那一瞬間,蘇蘊納悶地想——到底是什麼不正經的書才會用這么正經的名字?
可當她翻開後,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還真的是推拿手法的書。
蘇蘊翻了幾頁,完全不知顧時行是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後。
結實長臂一摟,從她背後摟住了她的細腰,目光落在了她手書冊上上,在她耳邊輕語道:「年節將至,娘子多有勞累,我便尋來了精油,給你推拿。」
蘇蘊一愣,似明白了些什麼,隨即面色複雜的與他商量:「就只推拿,不用精油,你看如何?」
顧時行低低一笑,低聲應:「不如何。」
話語之間,已然扯下了她腰間的系帶。
蘇蘊感覺到了身後的炙熱,一時面紅耳赤,輕啐了一聲,腹誹地罵道:斯文敗類,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