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前。
蕭淵鼓足了士氣向着黃耳營發動了最強悍的攻勢,數千精銳從黃耳營四個城門同時發動猛攻。
這座堡壘本就是臨時修建的,寧五雖說花了重金,但不管是城牆的高度還是厚度,都遠比一般的城池要矮小。
遼軍抬着雲梯能輕鬆登上城牆。
之前遼軍幾次攻擊失利,皆是不想啃城牆這塊硬骨頭,他們都等着破城之後,去城中劫掠財物。
現在既然都已經準備玩命了,所以這些遼軍也不再藏着掖着,紛紛開始玩命衝鋒。
而守城的寧五這邊,剛開始卻是被這潮水般的攻勢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很快各軍屯首領便穩定了下來,他們依仗城防,指揮兵卒對遼軍進行全力阻擊。
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居高臨下佔據地利,而且,就人數上而言,寧五一方也不吃虧太多,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有很多軍屯百姓來充當後勤。
數不清的磚石滾木被運到了城牆上。
兵卒們抄起來便往地下丟,只要下去了,便能砸中敵軍。
之前寧五總是聽說遼軍如何如何厲害,但現在真正交手之後,寧五發現,這些傢伙在失去了戰馬的加持之後,也和他們漢人一樣,一磚頭下去,同樣是頭破血流!
就這樣,曾經對打仗不太感冒的寧五也渾似打了雞血一般開始帶頭反擊。
他武藝雖然不怎麼樣,但丟石頭還是會的,撿起石頭往下面砸,砸到誰算誰的。
平日裏,寧五對待兵卒一向不錯。
他都如此勇猛了,兵卒們自然也拼命抵抗。
至於其他的軍屯兵,大多也是被遼軍殺光家人逃難過來的。
之前只顧着逃命了,從未想過回頭為家人們報仇,現在機會終於來了,於是,這些軍卒們也悍不畏死的開始揮刀和敵軍死戰。
激戰!真正的激戰!
之前蕭淵掃蕩那些軍屯的時候,從未遇到過像樣的抵抗,所以在他看來,只要將手下軍卒鼓動起來,讓他們全力攻城。
那攻破黃耳營的城防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有些離譜。
之前從未遇到像樣的抵抗是因為那些軍屯兵們缺乏和遼軍作戰的勇氣。
他們在看到數千騎兵向自己奔襲而來的時候,便只顧着逃命了。
而現在,這種攻城作戰,他們無法使用戰馬,大家都是步戰,遼軍最大的優勢便沒了。
再加上國讎家恨,這些二流甚至是三流部隊的血性也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蕭淵想要破城便沒那麼容易了!
「將軍,怎麼辦?」
猛攻了一個時辰,城牆還是啃不下來,反而自己一方損失慘重,而且天色也馬上就要黑了。
如果繼續攻城,怕是要打着火把了!
蕭淵死盯着城牆,咬牙道:「傷亡太大了,鳴金吧,一切等耶律飛來了再說!」
命令下達,鑼聲便響了起來。
原本正在死命攻城的遼軍,在聽到鑼聲之後,紛紛捨棄雲梯開始後撤。
城樓上的守軍同樣損失不小,面對逃跑的遼軍,也無力追擊。
一場激戰就此結束,作戰雙方損失人數皆有數百人,甚至,就連寧五、劉勝等一些軍官也都受了傷。
「娘的,這些遼軍,真厲害啊!」寧五一邊讓軍醫幫自己纏繃帶,一邊說道。
剛才守城的時候,他被一個衝上城牆的遼軍追着砍了兩刀,若非旁邊軍卒幫忙擋了刀,此時他已經見閻王了!
劉勝也不好受,他肩膀上有着一條長長的傷口,那是和遼軍士兵單挑留下的。
聽到寧五的話,劉勝道:「什麼特娘的厲害,都是兩肩膀抗一個腦袋,誰怕誰?」
說着,他還順腿踢了踢旁邊的遼軍屍體。
這時,各處城牆的軍官也陸續圍攏了上來。
一場大戰下來,城池雖然守住了,但他們也傷亡不少,若明日遼軍再發動一次這樣的攻勢,這些人還真不一定有信心能守下來。
人都到齊之後,一個問題自然也拋了出來,接下來該怎麼辦。
眾人齊刷刷看向寧五,這裏他人手最多,實力最強,自然也最有話語權。
而寧五的腦袋也比較簡單,他想不出什麼陰謀詭計來,便直接道:「還能怎麼辦?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死守,守在這裏便是。」
此話一出,這些軍官們的神情皆是一暗。
之前死磕的時候,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麼,只是想要將攻城的遼軍全都幹掉便是。
現在安靜下來了,這些人便開始思索有什麼活路。
畢竟,今天他們能守住,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天黑了,如果對方再猛攻一兩個時辰,一旦有一方城池失守,其他城池也會立刻崩潰。
沉默片刻,終於有人站出來道:「寧兄,倒不是我們貪生怕死,實在是遼軍太過兇猛。」
「今日之戰你也看到了,他們全力攻城之下,我們防守的異常艱難。」
「依我看,死守不是什麼好出路,我們還是另想辦法的好!」
聽到這話,劉勝站起身來:「哦!另想辦法?你想怎麼辦?」
那人啞然。
他只是不想死守在這,但要說有什麼辦法,他也想不出來。
這時,寧五站起身來,他收斂起了平日裏見人三分笑的模樣,一臉嚴肅的對眾人道:「你們的心思我知道,不就是想要活命嘛。」
「我今天告訴你們,想要活命,便只有死守這一條路,其他的,不管是逃跑還是投降,都只是死路一條,你們也就絕了這份心思吧!」
此話一出,那些軍官們徹底不言語了。
眼見震懾住了眾人,寧五又道:「好了,都回去吧,好好守城,興許朝廷已經派出援軍過來了,只要我們再堅持幾日,等援軍一到,遼軍必退!」
此話一出,原本目光暗淡的各級軍官們,眼中似是又燃起了光芒。
然而,就在各級軍官準備回去的時候,城下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寧兄,此言差矣,想要活命,也未必只有死守這一條路!」
聽到這話,寧五全身一震,扭頭再往城下看去,只見,周正手持鐵槍正立在城下。
「嘿,只顧着殺賊了,倒是把你小子給忘了!」
周正緩步走上城牆,劉勝也湊上來打招呼道:「我說周大將軍,我們在城樓上和遼軍殺的痛快,卻讓你在那呼呼大睡,你不會挑我們的理吧!」
洗漱完之後,周正倒頭便睡了過去,城牆上打的震天響,周正也沒聽到。
如今仗打完了,周正也被肚子叫醒了。
簡單吃了點東西之後,他便又迅速來到了城牆上。
面對劉勝的調侃,周正笑道:「大家都是同僚,誰立功也是立,怎麼會挑你們的理呢!」
聞言,劉勝大笑:「哈哈,你小子倒是看得起我!今日之戰別說立功,能活命就算不錯了!」
眼見二人還打算閒聊,旁邊的軍官趕忙打斷道:「周將軍,你剛才說想要活命,也未必只有死守一條路,難道你還有什麼退敵之策?」
此話一出,眾人齊刷刷看向周正。
如果說鎮北關這些底層軍官最信任的人,恐怕不是身為總兵的陸瑾,而是眼前這個周正。
陸瑾雖說官職高,且十分有手段,但至少目前來說,他還未表現出身為一個統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能力。
與之相反,自從周正開始嶄露頭角之後,先是牛刀小試,幹掉了盤桓在雁盪山數十年的黑煞虎。
之後,又帶領精銳部隊打穿了遼軍中軍,擊潰了遼軍主力部隊。
最後,他還在鎮北關城外連下兩局賭局,逼得遼軍兵退三百里。
所以,如果周正真想出什麼妙計來的話,這些人還是比較願意聽的。
面對眾人灼灼的目光,周正緩緩開口道:「白天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了。」
「遼軍全力攻城無果,已然撤兵,此時他們的士氣正是低落之時。」
「如果我們現在動員城內所有軍卒,對遼軍進行夜襲,遼軍必定毫無防備,到那時才是真正建功立業的時候!」
「汝等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不少人臉都綠了。
守城戰尚且吃力,你竟還要和遼軍外出野戰!
真當大家都和你一樣能以一當十不成?
當然,也有人贊同周正的想法,比如劉勝。
聽到周正要夜襲遼軍大營之後,劉勝當即來了精神道:「好!此法不錯,周兄,我手下還有一百多騎兵,可以聽從你的指揮!」
若是一般人提議偷襲敵營,寧五估計不會同意,但周正不同,他知道,周正的指揮能力絕對在自己之上。
所以,寧五也點頭道:「不錯,自從遼軍攻城以來,我等一直堅守不出,如今突然夜襲,他們必定毫無防備。」
「只要能一鼓作氣,敵軍必潰!」
眼見事情即將敲定,幾名軍官趕忙上前道。
「周將軍,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敵軍士氣低落,我軍今日損失也不小啊!」
「就是,我部二百餘人,今日損失足有一半,而且遼軍擅長的便是野戰,我軍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怕是犯了兵家大忌吧!」
「是啊,若是主動出擊,勝則勝矣,若是敗了,遼軍以騎兵追殺我等,那出城夜襲的人,豈不是白白送死!」
「豈止是白白送死,若是我們全都出城作戰,一旦失利,咱們這唯一的堡壘怕是也要失守,到那時朝廷怪罪下來,誰能擔責?」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在說此戰的難處。
甚至,還有人要先把責任劃分出來。
周正實在是懶得理會這些傢伙。
他們打仗不大行,說風涼話和搶功絕對是一頂一的!
帶他們去的話,打的順利倒還好說,一旦遇阻,第一個溜號的便是這些人。
於是,周正直接對寧五和劉勝道:「你們兩個能組織起多少人來?」
寧五思索了一下道:「可戰之兵能拉出三百人來!」
劉勝則道:「步卒一百,騎兵一百!」
「五百人!」周正喃喃的說了一句,片刻後,他抬起頭道:「差不多夠用了,就看你們兩個,有沒有膽量隨我闖上一闖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覺周正怕是瘋了!
五百人去衝擊敵軍幾千人的軍營,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然而,寧五和劉勝卻面色如常,二人對視一眼後,皆點頭道:「願隨周兄死戰!」
「好!」周正將手中長槍重重的砸到城牆的石板上,兩寸多厚的石板,頓時龜裂:「事不宜遲,大家稍行準備,半個時辰之後,隨我出城夜襲!」
說罷,三人直接帶着人馬下了城牆,只留下一眾軍官面面相覷。
「怎麼辦?」又有人問道。
「我哪知道怎麼辦?總不能真跟着他去送死吧!」
「依我看,咱們還是固守城池,看看再說。」
「若是他們進攻順利,咱們便來個錦上添花,若是他們敗退回來,咱們留在城中,也好對他們進行接應不是!」
「對對對,就這麼辦!」
半個時辰之後,周正便帶着這五百人出了黃耳營的堡壘。
借着夜色的掩護,他們悄悄的向着遼軍大營摸了去。
遼軍這邊很是蛋疼。
原本應該昨日到達的軍糧,被雁盪山的土匪劫了,他們剩餘的軍糧只能維持到今天中午。
按理說,晚飯之前,耶律飛應該已經帶着軍糧趕到了,這樣他們還能趕上晚飯。
但蕭淵從天黑一直等到現在,也沒等到一點糧食。
換句話說就是,辛辛苦苦攻城了一整天的遼軍,回到營地之後,連飯都沒得吃。
所有人都在那喝水來壓制腹中的飢餓感。
這些人原本便士氣不佳,如今斷糧,他們更是怨聲載道。
甚至,一些人已經吵着鬧着要回鎮北關了!
對此,蕭淵也只能派人安撫,並告訴眾人,他已經派人去催糧了,他們馬上就能吃到飯。
但畫出來的餅也不頂餓,於是,遼軍之中怨憤的情緒變得越來越重。
當周正帶人一路摸到遼軍大營外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軍卒們七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喝涼水。
營地周圍甚至連巡視的都沒有。
如此,也就怪不得周正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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