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在大都督府內吃飯的時候,恰好論欽陵也到了大都督府外。
聽到通傳之後,李象放下碗筷,親自過去迎接。
由於李明達她們早早就回到了洛陽,所以李象吃飯的時候接見個外人也沒什麼。
「欽陵,」李象走過去,握住論欽陵的手:「自朔州一別,甚是想念啊!」
論欽陵,全名為全名噶爾·赤正贊卓,漢文文獻載為欽陵。
漢文之中,吐蕃宰相稱「大論」,故而漢人又稱其為論欽陵。
論欽陵也沒想到李象竟然會對他如此禮遇,連連稱着不敢。
在朔州的時候,論欽陵就對唐軍威儀頗為心折,故而這次聽說恆山郡王相召,他也沒什麼遲疑,就帶着三千騎兵趕赴登州。
目前的吐蕃,還沒有對大唐生出什麼不臣之心。一方面是因為吐谷渾還在,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大唐實在是太強了,強大到讓人望而生畏。
再加上祿東贊身為吐蕃大相,松贊干布也是有意無意默許論欽陵去大唐混。
父子兩代都在吐蕃身居要職,明顯不是什麼好事兒。
若是論欽陵能留在大唐的話,松贊干布做夢都得笑醒。
上可以保全祿東贊這個國之柱石,下還能解除他身後的憂患。
「走吧,恰好我在用飯,不如一起。」
李象捉着論欽陵的手,帶着他走入正堂。
「這」論欽陵明顯有些不好意思。
「來了我這裏,就不要見外。」李象笑着說道。
今兒午飯都是魚,考慮到吐蕃人不吃魚,所以李象又讓人上了份蔥爆羊肉和小炒牛肉。
「郡王不必如此,其實在下喜歡吃魚。」論欽陵遲疑了半天,終歸還是說了出來。
沒別的,畢竟登州靠海,海魚的滋味兒,貓和你都想了解。
吐蕃不吃魚實際上並不是因為宗教信仰,往上可以追溯到其第二十八代贊普仲寧德烏,也就是赤年松贊的兒子。
吐蕃人認為仲寧德烏是因為吃了魚犯了禁忌,所以才會被上天降下懲罰患上麻風病。
李象當然也知道這件事兒,便笑着問道:「我聽聞,吃魚乃是吐蕃的禁忌,還以為你不會吃呢。」
聽到這話,論欽陵探頭探腦,悄悄地說道:「無非就是個虛無縹緲的禁忌,依我看來,因為這點事情就捨棄上天賜予的食物,乃是捨本逐末的事情。」
其實論欽陵現在也是個十五六歲的小青年,藏不住什麼事兒,骨子裏都是叛逆心思,哪裏會忍受這種奇葩的習俗。
更兼李象和他也是同齡人,吐槽的時候也沒多想。
末了,論欽陵又說:「長這麼大,我還沒吃過魚呢。」
「哈哈哈哈」李象也笑,萬萬沒想到,論欽陵還是個叛逆的孩子。
不怕你叛逆,就怕你想做乖寶寶啊
「既然如此,那就多吃一點,多吃一點。」李象端過一盤魚:「這是我最愛吃的干炸小黃,你嘗嘗。」
論欽陵也不客氣,上手就抓着吃。
小黃魚炸得酥脆,論欽陵抓過一條也不看刺兒,更不在乎魚頭,直接囫圇個兒地就大嚼。
也多虧骨頭都炸酥了,不然的話非得噎到不可。
嚼到一半,論欽陵才想起來道謝。
「吃慢一點,這炸魚骨頭已酥,不吐刺尚可;若是燒魚,可要留心刺哦。」李象笑着叮囑道。
「知道了。」論欽陵點着頭,繼續大嚼。
吃過飯之後,李象開始做最後的部署。
後方登州大都督府,有馮清和權萬紀在,還有李泰和李治在一旁相護,自然是放心的。
除了那五百艘戰艦,現如今賺了錢的李象又讓閻立德督造了兩百多艘戰艦,準備用來運輸軍糧。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
陸上運輸的損耗,肯定要比水上高很多,不然的話歷朝歷代也不會開鑿運河。
除了晾曬鹹魚,李象從草原上弄來的牛羊,也讓他命人做成了牛肉乾和羊肉乾。
最後一批從江南收穫的甘蔗,也被李象徵調入了水軍,總共得了十萬斤滿是雜質的粗。
「郡王,這也太靡費了吧」蘇定方皺着眉,看着李象徵調來的軍糧,擠了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這麼一句話。
「靡費?」李象嘆了口氣,「我還覺得不夠呢」
和蘇定方他們不同,李象可是從後世過來的。
這些軍糧在他們看來已經靡費無比,然而在李象看來,還是有些寒酸。
大唐怎麼說也是如今唯一的超級大國,李象總是下意識把後勤往二戰時期的鷹醬身上靠攏。
有一句話他特別認可,好的伙食,作用堪比半個指導員。
蘇定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身為名將,他自然也知道後勤的重要性。
但畢竟是苦日子過來的,窮怕了,總覺得李象這是在燒錢。
算了,反正的都是李象的錢,蘇定方決定還是不要管了。
自伊家錢,何預卿事?
由於吐蕃騎兵都是高原人,所以李象並沒有把他們編入水軍,在將登州大都督府水師正式編練完畢後,李象囑咐蘇定方和裴行儉一番,正式離開登州,前往幽州。
路上經過定州的時候,李象還聽說李世民cue了一頓曹操。
你說你祭拜就祭拜唄,非得說人家「一將之智有餘,萬乘之才不足」
當然,李世民是有這個資格評價曹操的。
登州距離幽州也不遠,將算着到了二月的尾巴,李象也押解着一部分新式糧草來到了幽州城當中。
到達幽州城的時候,李世民也剛到沒多久,正在休整。
看到李象之後,李世民笑着說道:「我還以為你後悔了,不會來了呢。」
「阿翁說什麼話,我是那種人嗎?」李象哼了一聲,語氣傲嬌。
「哈哈哈哈」李世民撫須而笑,手中拿着李象的清單稍微看看,便說道:「這些鹹魚,還有肉乾,去柳城給英國公送去吧,他前番與我約定,三月中旬會正式進軍,伱若是現在去,還能夠趕上。」
「既如此,那孫兒便跟在英國公左右吧。」李象說道。
李世民微微頷首:「也好,李世績也是當世名將,你在他的身邊,朕也放心。」
老李不舍歸不舍,但孩子長大了總歸是要鍛煉的,不如就從運送輜重做起吧。
只是李象光顧着高興了,卻忘了要旨意。
一路走到三月中旬,李象終於是趕上了準備向高句麗正式進發的李世績。
聽說恆山郡王親自押解着糧草趕來,李世績哪裏敢怠慢,當即便親自迎出城去。
「英國公,別來無恙!」李象翻身下馬,衝着李世績抱拳。
「下官見過郡王。」李世績連忙還禮。
與李象進入屋內後,李世績遲疑地問道:「郡王何以至此?」
「哦,聖人要我帶着吐蕃的三千騎兵,前來英國公處助陣,且讓我押解一批新式糧草,與英國公大軍嘗嘗鮮。」李象笑着說道:「另外,也是讓我在軍中,與英國公多多學習。」
既然李象都這麼說了,李世績也就信了他的話,畢竟李象怎麼也不可能帶着這麼多糧草和三千騎兵來假傳聖旨。
他掃了一眼糧草清單,感慨地說道:「登州果然富庶,竟然還能給大軍湊齊十萬斤鹹魚」
放下清單後,又說道:「郡王來的也是湊巧,下官已令大軍開拔,向高句麗境內進發。」
「是嗎。」李象笑笑,「那本王暫時就跟隨英國公左右,學習一番。」
「好說。」李世績頷首道。
在李象離開以後,李世績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兒。
若是恆山郡王想要學習軍陣之道,跟在聖人身邊,豈不能學的更多,也更加安全?
作為聖人最喜歡的孫子,聖人怎麼可能把他放出來到前線?
只是那三千吐蕃騎兵,讓他心裏又畫魂兒。
思前想後,李世績決定在離開柳城之前,給李世民去一封軍報。
軍報中不僅說明自己準備開拔,順便把李象的事兒也提了一提。
而他則帶着本部主力,離開柳州,向遼水進發。
在出發之前,李世績佈下了一個迷魂陣。
他令人四處宣揚,自己準備在懷遠鎮渡過遼水,並且派出了一部分疑兵,按照正常規劃,向懷遠鎮行進。
而自己則帶着大軍主力,繞着北方而去,出其不意地在通定渡過遼水,直撲玄菟城。
高句麗人得知李世績忽然帶着兵馬渡過遼水,震恐不已,玄菟城緊閉城門,根本不打算和李世績產生衝突。
四月十五日,李世績與李道宗合兵一處,向蓋牟城發動進攻。
看到李象在李世績的軍中,李道宗明顯有些發愣。
按理來說,李象不是應該和皇帝在一起嗎?怎麼跑到李世績的軍中了?
李象依舊是如之前一般回答了李道宗的疑問,李道宗也是將信將疑,順便給老李拍了一封軍報。
沒過多久,李世民的旨意便加急來到李世績的軍中,是對第一次軍報的回覆。
看到李象前來,是李世民的旨意後,李世績和李道宗終於鬆了一口氣。
蓋牟城與玄菟城盡皆閉門不出,考慮再三之後,李世績決定,先攻擊蓋牟城,然後再下玄菟城。
雖說是閉門不出,可蓋牟城的守軍看到唐軍兵鋒之盛,心裏也沒什麼膽色。
唐軍的赫赫威名,他們可也是聽說過。
雖說是四月份,可遼東的夜晚,溫度仍舊是不高。
蓋牟城的守軍在城頭凍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剛想起鍋做飯,便聽到了城下的叫罵之聲。
若是城池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也就算了,關鍵是在他們的視野當中,只有寥寥十幾人衝到城下,手中長槊指着城頭,爹啊娘啊的一起罵,言語十分難聽。
高句麗說的也是漢話,蓋牟城的守軍當然聽得懂對方在說什麼。
「我乃大唐折衝都尉曹三良!城中守軍,可敢出城與我共決死!」
為首的曹三良耀武揚威,在城門之前徘徊。
距離卡得很緊,正好在弓箭沒什麼殺傷力的範圍之內。
曹三良甚至還趁着守軍眼,帶着十幾名騎兵衝到城門邊上,往城頭甩了幾顆不是很大的石頭。
傷害基本上等於零,但是侮辱性可是強到了沒邊沒沿。
只有十幾個人,在城下耀武揚威,而他們只能在城中做縮頭烏龜。
「真勇士也。」李象看着張狂的曹三良,搖頭晃腦地感慨着。
李象是這樣想的,但蓋牟城中的守軍,可就不這麼想了。
這種情況下,城主都不敢下令出戰,難道唐軍真的是不可戰勝的嗎?
一時之間,蓋牟城當中人心惶惶。
面對這十餘騎還縮頭,對於士氣的打擊不可謂不小。
更兼曹三良的嘴髒的很,變着兒地罵。
罵就罵了,他們幾個偶爾還往城中甩幾塊石頭,砸在蓋牟城守軍的頭盔之上,發出叮噹的響聲,就仿佛甩在縮頭烏龜的殼上一樣。
倒也不是沒想過還擊,只是他們射出去的箭矢,不是被曹三良等人撥下,就是距離衰減之下,根本射不透他的甲冑。
趁着這個時間段,李世績和李道宗整頓人馬,砍伐當地的木材,開始就地取材做攻城器械。
李象甚至看到了攻城用的拋石機,這些天來,唐軍的工匠就忙活它來的。
這個東西,就是象棋里的「砲」。
一共圍了蓋牟城六天,這六天裏,蓋牟城的守軍一直在做縮頭烏龜。
沒辦法,出去打的話,他們又沒有那個膽氣。
若是在唐軍圍城的第一天就出城作戰,興許還能有點士氣,只是到了今日,所剩的士氣已經不多了。
在第十一天,也就是四月二十六日,唐軍的拋石機也已經製作完畢。
其實前兩天眼見着拋石機快做完的時候,蓋牟城的守軍也慌了神。
這東西他們當然認識,攻城的利器,沒有之一。
但是問題在於,唐軍又不是傻子,在攻城器械之下,也有重兵保護。
若是他們開了城門去破壞投石機,正好合了唐軍的心意。
蓋牟城的守軍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幾百號唐軍呼兒嗨喲地抬過來幾塊巨大的石頭,分別放在拋石機的皮兜里。
伴隨着唐軍將領的一聲令下,拋石機正式啟動,四塊小黑點颼地一下升入雲端,隨後衝着城牆方向落下,在蓋牟城守軍的視野當中越放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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