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買過了?帶我去看看唄?」
「哪有那麼快啊,月底才能拿到呢,我這不是正在籌錢嗎。」
財哥心裏都快急死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能在碼頭碰到張秦川,不是不回來了嗎?!
張秦川歪着頭盯着財哥。
當初在船上的時候他就不怕財哥,更何況是在岸上?
輕輕拉起財哥的右手,張秦川一眼就看到財哥手上那個當初他留下的疤痕,還有手腕上的一塊歐米伽手錶。
食指輕輕一挑錶帶,再順勢一拉,在財哥肉疼的目光中,他才買一年多的手錶又脫離了他的手腕,被張秦川拿到手裏。
把表塞回口袋,張秦川又摸了摸財哥的兜,從裏面掏出錢包。
嚯
這老小子今天帶的現金不少,有個大幾十萬韓元呢。
一把抓起錢包里所有的紙幣握在手裏,順勢塞到自己兜里。
「這就當你請我喝酒了,沒意見吧?」
「沒意見,應該的,算我孝敬您的!」
…
「上次你那塊表,我就很喜歡,下回買個勞力士,我喜歡勞力士的,別買歐米茄。」
財哥抽動的臉皮上儘量堆起笑容,哪怕是碼頭遠處站的還有警察,張秦川就這麼光明正大的「打劫」,他都不敢呼喊。
「廠長!」
身後傳來小劉的喊聲,張秦川這才意猶未盡的拿錢包輕輕拍了拍財哥的臉。
「行了,滾吧!」
「哎!大虎哥那我先走了,有需要用船您再叫我。」
「嗯。」
「廠長,都裝好了,咱們走吧?」
「這麼快嗎?」
張秦川轉身朝那邊看了一眼,從兜里掏出剛劫來的手錶遞給小劉。
「辦的不錯,送你個小禮物。」
「啊?」
小劉摸着錶帶還有點溫度的手錶,一臉懵逼,廠長剛下船還有閒心去買了塊表?
咦這表怎麼還是熱的?
坐上提前包好的大巴車,出碼頭一路往北,這次的劇組拍攝定在了韓國第五大島——江華島。
江華島和岸上之間的這塊水域,就是江華海峽。
說是海峽,也就只有韓國人喜歡這麼誇大,其實這裏就是個破河溝,岸邊都是灘涂,大片大片的泥地,看起來就髒亂差,兩岸之間架起一座所謂的「跨海大橋」
小鹿坐在張秦川旁邊,伸出手輕輕戳了戳張秦川。
「大虎哥,你以前就在這邊生活呢?」
張秦川看了眼窗外,一臉鄙夷。
「就這破地方,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在岸上住,我不住在這兒。」
「我看這風景還行啊。」
小鹿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她生在燕京,對於她來說,沿海城市風景都好,更何況是這種島,雖然眼下季節不對,島上的植物一片枯黃之色,但看着這些綠化面積,可以想像等到了春天的時候,島上的景色應該還是很不錯的。
瞥了一眼小鹿,兩人是在陳導劇組的時候,張秦川那時候負責拍攝海報,之後才有了交集。
小鹿她爹,是八一廠的導演,當時張秦川本着有棗沒棗打三杆子的作風,就跟她留了聯繫方式。
這不眼下就找到了這位便宜演員。
小鹿這姑娘,好像比他還大一歲,但她臉嫩,不顯大,而且個子低,張秦川感覺她就很適合演未成年人,也就是這部電影裏男主的女兒。
要不然他總不能去真找個未成年來拍戲吧?
那太麻煩了。
只要小鹿把妝容畫的嫩一點,用她冒充一下十七八歲的少女,還是沒多大問題的,反正又沒多少戲份
「哎?你不是說等你回去了,讓你爹給我介紹活兒嘛?一回去就沒聲了,你可是讓我好等啊。」
張秦川拉了一下小鹿,故意為難她。
「我爹這段時間陪我媽去旅遊了,沒拍戲,大虎哥我真沒騙你,要是他以後拍戲了,我肯定先讓他找你。」
「哼」
隨着幾輛大巴車跨過「跨海大橋」正式駛入江華島,十分鐘車程,這次包下的「民宿」就快到了。
張秦川拉了拉小鹿的辮子,臉色稍顯嚴肅,聲音也稍微提高了一個音調。
「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在這邊,晚上儘量不要自己出門,昂!」
「為啥啊?」
「哼哼這邊死的人老多了,都是些孤魂野鬼,怨氣大。」
聽到張秦川這句話,周圍本來還有些零零散散的聊天聲,突然就止住了,雖然沒人問,但大家顯然是被勾引了好奇心。
張秦川也不等小鹿問,故意又把音調調高了一檔。
「51年的時候,韓國人在這個島上,屠殺了一千多平民,離咱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不算太遠。」
「啊?!」
小鹿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輕輕拉着張秦川的袖口道:「怎麼殺了這麼多?為啥呀?」
張秦川斜撇了小鹿一眼,右手食指在太陽穴旁邊轉了轉。
「動動腦子想想,51年是啥時候,當時在這邊發生啥了,你再想想往北邊不遠又是啥地方,你就懂了」
說到這兒,張秦川往座椅上一靠,後面的話就不用多說了,韓國人越是對自己人,越是對手無寸鐵的人,他們下手越狠,這可是有傳統的。
要不然,當年為啥很多韓國平民也往華國跑?
他們留下來就是個死,誰不怕死啊?
不跑還能幹什麼?
劇組休整了三天,沒有開機儀式,一切都很平靜,第四天一大早,一間被特意佈置好的房間內。
這是一間很小的房子,地上鋪了一層草墊,一進門就是個小客廳,左手邊是衛生間,右手邊充當廚房。
再往裏是個小臥室,頂着最裏面的窗戶邊,放着一張小床,床頭是個大衣櫃。
衣櫃的對面是個電腦桌,電腦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的大方塊純平顯示器
張秦川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此時正有幾個工作人員在屋內架設攝影機,趁着開拍之前,拿着劇本正和三叔對戲。
他這次挑的這部電影,一共找到了三個版本。
《彷徨之刃》這部電影,最初是改編自島國作家東野圭吾的同名作品。
第一版肯定是日版,這部片張秦川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感覺差了點意思,因為生活背景、社會背景、還有文化背景都不一樣,所以他看日版這部電影的時候,總感覺哪裏怪怪的,甚至有些地方他都有點不太能理解。
而到了韓版的彷徨之刃,就好了那麼一點,雖然是把故事背景搬到了韓國,但從故事裏,還是能看出原著的一些劇情和設定的。
這玩意走的是理想派路子,男主報仇無門,被神秘人操作中暗中尋找線索,這種藝術形式,本來就是島國人最喜歡玩。
美其名曰宿命感。
其實這種東西,就是變相的偷窺、控制狂,本質上就帶着島國人標誌性的變態。
而韓國人也一樣,在韓版的劇情里,也有這樣的橋段。
至於華國版這個翻拍再翻拍的版本,那就有點一言難盡了。
演員挑的還不錯,但錯就錯在故事挑的不行。
因為這玩意,只要把它背景放下國內,它天生就水土不服!
韓國人之所以能拍,那是因為他們畢竟被島國殖民了那麼多年,他們雙方有很多「文化和習俗」還有行事風格都很接近。
所以韓國人可以拍,但這個故事放在國內再翻拍,而且還保持原故事框架不動,就顯得很假、很虛,也就是不接地氣。
這和演員無關,哪怕是演員演的再好也無濟於事。
這種情況就好像,一個人身邊的朋友,跟這個人說他熟識的一個領域內的八卦,如何如何的。
因為這個人對這個領域很熟悉,這種情況下,不管朋友說什麼,他都沒什麼感覺,甚至有時候說錯了,他還很想笑。
但如果他朋友換個他不熟悉的領域來說,那效果就不一樣了。
人對於陌生的事物,哪怕是有懷疑,但沒見過、有陌生感,質疑就會少,因為不熟悉
就像華版的彷徨之刃,國內的觀眾還能對國內的環境不熟悉嗎?
在大家都熟悉的情況下,這個故事本身又和國內的大環境很割裂,所以拍出來的電影,讓觀眾看起來會很彆扭。
張秦川雖然是個二把刀、半路出家的導演,但已經拍過兩部電視劇的他,對行業內的這些東西,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理論上的了解的。
拍電視劇的時候,只要平鋪直敘,把故事講好,其他的細節就不用那麼在意。
但現在拍電影,就不能全用拍電視劇時候的那一套了。
電影時間短,故事節奏快,一定要把邏輯做好,避免失真,讓觀眾看出來。
如果他照着華版的彷徨之刃拍,其他的先不說,就東野圭吾的那部作品,有多少華國人看過的?
再加上原劇都不行,那他這個二創該怎麼臨摹?
那不是找死嗎?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奔着韓版的彷徨之刃開刀,自己再魔改一番。
反正國內的觀眾,很多人都沒出過國,他們對韓國也不了解,他不管拍出來的是啥,只要故事不是過於誇張,很多人是分不清真假的。
他張秦川說這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就連現在的噴子、小黑子,也沒幾十年後的那麼有見識,因為現在網絡不那麼方便,現在的小黑子還不會查資料呢,沒有資料怎麼找到黑點去黑?
一個沒出過國的小黑子,還能比人家在韓國從業過的歸國導演懂得多?
「你說你,那麼多場戲不能拍?為啥非要我先拍我這場戲?」
三叔有點不爽,這可是電影啊,開機第一個鏡頭就拍他,而且這么小的房間,又是在國外,大家不管手上有活兒的,還是手上沒活兒的,都圍進來看他這場戲。
這讓張嘉一感覺亞歷山大。
「嘖?三叔,你可是咱們劇組的定海神針,主角!不先拍你拍誰?準備好了沒?準備好咱們先來一條?」
「行吧。」
逼仄的房間內,這場戲的大概劇情是,三叔這位男主,按照神秘人的短訊提示,找到了謀殺他女兒的兇手所在。
然後他在兇手的桌子裏,發現了寫着他女兒出事當天日期的光盤。
手邊有電腦,又找到了光盤,三叔迫切想看一看,這張光盤裏是什麼。
但在這關鍵時刻,兇手回來了!
迫不得已之下,三叔只能躲在電腦桌後面的衣櫃裏。
然後就發生很虐的一幕,兇手看着電腦上還沒來得及關閉的文件夾,順手就點開了文件夾里的視頻。
而三叔就站在衣櫃裏,透過門縫,看到了電腦上播放的視頻。
視頻里就是他女兒遇害當時的錄像。
看着視頻里女兒的慘狀,鏡頭全程要對着三叔的臉,拍他臉上的微表情。
這是一場極其考驗演技、也很容易出彩的一場戲。
要演出一個父親,經過千辛萬苦,從絕望中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然後終於找到了兇手之一的那種感覺。
躲在衣櫃裏的小心翼翼、看到視頻後的那種心痛、絕望、無助、後悔、然後痛徹心扉,最後在發怒,進而奮不顧身的衝出衣櫃,找兇手拼命
「咔!」
試拍兩分鐘,三叔臉上的表情有那麼點意思,但和張秦川想要的還是相差甚遠。
這回不是拍電視劇,該抓的細節多少要抓一抓。
哪怕是這條意思已經到位了,但他想要的那種感情豐富、有層次感的感覺,三叔沒演出來
搓了搓臉,張嘉一看着圍在周圍看戲的人,老劉抱着雙臂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看着老劉的表情,三叔舔了舔嘴唇,走到張秦川身邊。
「還不行嘛?」
「三叔,你就想想,要是你的孩子真就這麼死了,你帶入一下。」
「我沒孩子,我代入不了啊!」
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張秦川本來想說讓三叔代入自己死了,但想想這話不吉利。
「算了,那我幫幫你?咱直接用外力?」
「啥外力?」
三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侄子又要用他那所謂的方法派了?
「瞎子,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呢?讓人抬過來!」
張秦川臉上笑眯眯的,招呼瞎子讓他們抬東西。
三叔站在張秦川旁邊,看着那位「醫生」指揮着幾個人,端着兩個大不鏽鋼托盤朝這邊走。
等離得近了,才看清托盤裏裝的居然全是碎冰。
然後,就看着這些人把托盤往衣櫃裏一放。
「三叔,脫鞋吧!」
「幹啥啊這是?」
看着張秦川的表情,張嘉一突然有點心慌,這都是幹啥啊?這玩意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好路數的東西。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