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龍舞劍的姿勢,越發輕盈細膩,劍氣溢出的速度,比起夜空中那一道道閃電還略勝一籌。
每個招式都被他拿捏得恰到好處,丹田內溢出的真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蘊藏着大地的根魂,且融入了他沸騰的血液中。
洪荒極致處,片片雪花片片落,劍氣傾潤化溫雨,洗盡前塵悲夢事,一掃狂潮展婆娑。
「啊,下雨了,還是溫的,太舒服了!」
在這冰天雪地中,大鬍子他們洗了一場熱水澡,可謂是酣暢淋漓。
身上的污垢被滌盪而盡,每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大哥,二哥,你們看我的!」
夏宇龍隨意念而動,再次推出一股真氣,劍氣幻化熱浪,將大鬍子他們身上的水汽烘乾殆盡。
漫天的崩雪已被掃盡,朗朗清空即將展露。
突然間,反噬魔掌猛然襲來,推着夏宇龍,自天空中如流星般墜落。
先前,夏宇龍已吃了魔掌大虧,長了不少經驗,他又怎會讓自己再次身陷囹圄。
「你如此邪惡,我就與你斗一斗吧!」
他閉上雙眼,平靜地梳理全身氣血。
中樞穴已向天靈之光敞開,體內真氣正被一點點釋放,緊繃的身體鬆弛了下來。
在巨大的強壓下,夏宇龍亦能隨心反噬了,他好不愜意,在魔掌中自由翻滾,輕而易舉地躲過了魔影暗力。
大鬍子他們道法尚淺,固然是看不到這反噬魔掌的,但他們全身不適,再次感受了魔力來襲。
他們依照此前做法,不再運氣抵禦,而是順着魔力的溢散,往山下撤去。
看着夏宇龍不受控制,極速墜落,大鬍子急到了嗓子眼。
「你們一定要小心,不要亂跑了!」
他叮囑黃玉等人幾句,抽出了雙板斧,欲要飛身前去替夏宇龍解圍。
此時,夏宇龍已將體內真氣通釋完畢。
他在反噬魔掌中喊道:「胡大哥,你們快些往後退,這裏我能應付過來。」
眼見着,他的身體離雪地僅有一指距離了。
「呼!」
他閃電般速度探出神劍,又聽得「當」的一聲,他的身體已幻化成影,向上翻滾而起。
幻影重疊,不知哪個才是他的真身。
只聽得「呲呲」兩聲,神劍刺中了魔掌上的命脈線,火紅色劍光在掌心瞬間炸開。
「啊!」
自掌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
聲音震耳欲聾、響徹山谷。
高山上的雪崩再次襲來,但相比之前,要孫色得多了。
「快,先避一避!」
大鬍子他們蜷縮着身體,躲在了一塊巨石下。
夏宇龍刺出的這一劍,雖然未能擊敗反噬魔掌,但也傷及了魔掌的根魂,攪得掌中妖魔之氣大亂。
放眼望去,魔掌中幻影灼灼,全是夏宇龍的身影。
定睛正看時,卻是一隻火紅色的蛟龍,傲遊於污邪之氣中。
大鬍子看傻了眼,讚嘆道:「三弟果真是人中之龍,平定三界指日可待了!」
黃玉則看得更遠,她看到了與大鬍子美好的未來,看到了冥城變回幻城的模樣。
白衣女子在黃玉懷中依舊昏迷不醒,她腹部這一劍傷得不輕。
加之被六隻小法鈴釋放的妖氣攪擾,傷到了根魂,怕是一時半會兒很難醒過來了。
大魔怪一臉麻木,卻不知是喜是悲,夏宇龍的這一戰是勝是敗,對他來說毫無半點意義。
白高驚魂未定,沒有完全從恐懼中走出來。
他眼神呆滯,正強力地壓制心中的不安與煩躁,甚至有時候還打起了寒戰。
是的,他的身體時好時壞,怪病正在間歇性發作。
只聽得「呼呼」聲不絕於耳,反噬魔掌中颳起了龍捲颶風。
黑壓壓的雲團隨風急轉,一道道刺眼的閃電將雲團撕裂。
片刻間,一聲破天的龍吟,掩蓋了颶風的聲音。
火紅色蛟龍自風中竄出,狂卷着魔掌,向深空中飄飛而去。
又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長空,在天宇深處,傳來了滾雷的響聲。
待雷聲消退,反噬魔掌幻化的妖黑之氣,在湛藍的深空中,已全部消散於無形了。
一束火紅色光亮,自宇宙深處向地面上直射而來。
眨眼之間,光亮滅盡,只見夏宇龍右手拄着神劍,單膝跪於雪地之上。
清風徐來,挑開了他那垂至鼻尖上凌亂的髮絲。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
那俊美的臉龐上,正泛着一片薄薄的緋紅。
他雙目聚神,透露出堅定和剛毅。
是的,他越戰越勇,已藐視這世間一切邪惡之物。
但他並不盲目驕傲,而是越來越沉穩冷靜。
大鬍子他們身上的不適,隨着邪魔之氣的消散,大有緩解。
但腦仁里仍是昏沉沉的刺痛,微微還有作嘔的感覺。
他們盤腿而坐,遵照夏宇龍傳授的方法,吸氣吐納片刻。
腦仁中的刺痛感瞬間消散,如果在先前,他們運氣抵禦,恐怕早已五臟俱裂了。
白衣女子雖為魔界人士,但她的道法尚淺,加之有傷在身,怎能受得住這反噬魔掌的侵蝕。
她的身體逐漸冰涼,陷入了深度昏迷。
黃玉伸出蘭花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不由地駭然,焦急地喊道:「三弟,仙兒身上已沒了血氣,恐怕快不行了。」
夏宇龍聞聲趕來,雙掌快速運氣,放置於白衣女子的風門和肺俞兩大穴位上。
向她體內輸入了一股純陽之氣。
過得半晌,白衣女子的身體逐漸回暖,面色亦變得紅潤起來,那張嬌美而略帶古典神韻的臉龐,甚是討人喜愛。
片刻間,白衣女子夢話連篇起來
她時而說道:「爹爹,莫要與三界蒼生為敵,莫要與哥哥為敵,在這三界,女兒只喜歡哥哥一人!」
時而,白衣女子又戀戀不捨地哭道:「哥哥,嵐兒走了,嵐兒將在荷花池中化作金蓮子!」
悲夢中,白衣女子哀哀長嘆,念叨出了一首詩
「一世悲情夢依稀,正邪爭鬥何時休,墜入花池化金蓮,佛塵人海續前緣,唯有此物最相思,比翼雙飛凡塵里哥哥,咱們來世再見,勿念!」
這首詩竟然是這麼耳熟,瞬間將夏宇龍拉入了前世恍恍沉夢中。
在蓮花池裏,青嵐無奈地念着這首詩,隨後便化作了金蓮子,緩緩地掉進荷花池裏。
夏宇龍伸手去接時,金蓮子自他掌間滑落。
「嵐兒,你在哪兒,不要離開哥哥!」
他在蓮花池中四下尋找,終究還是不見青嵐的蹤影。
緣盡緣滅終成空、陰陽兩隔催淚人、青絲白髮銅鏡里、淚雨歡聲風雪中
夏宇龍雙目含淚,捧着白衣女子嬌美的臉龐,替她拭去眼角那幽藍色的淚水,將她摟入了懷中。
坐在雪地上,他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
他仰望清朗的天空,口中一個勁兒地呼喊着嵐的名字。
哭泣和呼喊聲聲絕望、刺破長空,在山谷中迴蕩久久
此番景象,嚇壞了大鬍子他們,四人靜靜地護在夏宇龍身後,不知如何安慰。
令大鬍子納悶的是,三弟懷抱着白衣女子,為何卻是呼喊着青嵐的名字。
這青嵐又是誰呢,他在心中嘿嘿一笑,想不到三弟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卻也是個不安分之人,唉!這天下的男人啊,都是多情的種兒。
女人的直覺告訴黃玉,夏宇龍定是陷入了前世與今生的情感糾葛中。
她隱隱知道,夏宇龍前世的愛情十分浪漫,卻也是十分地悽美。
想起自己對黃玉的愛而不得,大魔怪不由得眼淚簌簌起來。
他隱隱覺得,自己與夏宇龍同命相連。
其實,是他自作多情了,他那坎坷的愛情之路,又怎能與夏宇龍絕美的愛情相提並論?
從未嘗過愛情甜頭的白高,也變得熱淚盈眶起來。
突聽得身後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聲,整個大地又震顫不止了。
悲痛之中,夏宇龍他們轉頭看去,正是那四個巨大的黑影,朝着他們這邊狂奔而來。
走得近些時,那四個黑影的身形和容貌一覽無遺。
它們均是狼身獅豹頭,但面貌看起來又像狼和虎。
定睛細看時,卻是與獅子和豹子的容貌更為接近。
它們揮舞着利爪,在雪地中你追我趕,相互打鬥。
一個個呲牙咧嘴的,面目猙獰可怕,青綠色的口水,順着四顆獠牙流淌至嘴角,滴落到了地上。
後腿粗大健碩,往地上蹬去。
剛勁的背脊向前一躬,龐大的身體,便越過了腳下十幾道深深的溝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啊,史前怪獸!」
夏宇龍想到了在靈山上見到的那隻怪獸,脫口喊出了聲。
他已來不及過多思考,迅速背起白衣女子,領着大鬍子他們往左邊的一巨石後邊撤去。
趕巧的是,這四隻史前獸並未往深谷中去,而是在夏宇龍他們藏身的巨石邊停了下來。
「嗷嗚!」
其中三隻怪獸嘶吼着,撲向了另一隻怪獸。
這隻怪獸躲避不及,被那三隻怪獸壓在了巨石邊上。
巨石抖動片刻,便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從中間炸開了花。夏宇龍他們往後退避及時,沒被碎石砸中。
那隻怪獸被壓在碎石上,動彈不能,它的腹部已被其他三隻怪獸給抓傷了,幽藍色血液正緩緩往外滲出。
「嗷嗚!」
它發出幾聲狂吼,掙扎着想起身,嘗試了數次都無濟於事。
但它並未放棄,四隻利爪胡亂抓撓。
與之糾纏的三隻怪獸也好不到哪裏去,身上均有不同程度受傷。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它們似乎都打累了,彼此都保持着帥帥的姿勢,發出了急促地呼吸。
團團白霧自它們口鼻中噴出。
夏宇龍他們蹲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壓在上邊的三隻怪獸略佔上風。
其中兩隻怪獸眼放怒光,一刻不停地注視着下邊的這隻怪獸,喉嚨里「呼嚕嚕」地低吼聲不絕於耳,隨時會發動致命一擊。
而另外一隻怪獸則傷得比較重,它正舔着腹部的傷口。
它突然一頓,似乎發現了什麼,猛然抬頭,向夏宇龍這邊看了過來。
「嗷嗚!」
它低聲吟吼,滿帶殺氣的雙眼,泛出了可怕的綠光,徑直看向了夏宇龍手中的神劍。
「糟糕,被它們發現了!」夏宇龍暗暗叫苦。
背後是高聳入雲的山峰,且絕壁橫立。
夏宇龍他們已無路可退,均捏緊了手中的兵刃,下定決心與怪獸殊死搏鬥。
也正在此時,那隻被壓在下邊的怪獸猛蹬後腿,向後翻滾兩圈,趁勢翻身爬起。
它的後背已被碎石割破,鮮血順着毛髮絲線般流淌。
但它已顧不上疼痛,揮舞着前爪,向其他三隻怪獸猛撲上去。
驚心動魄地廝殺又開始了,腳下震顫不止。
四隻怪獸的狂野本性展露無遺,它們時而抱團撕咬,時而在雪地中來回翻滾,所到之處飛雪連天,一片狼藉。
不多時,血液已將滿地白雪染成了幽藍色。
半頓飯時間過去,它們都打累了,弓着背形成了對峙。
它們低沉吟吼,猛烈地抖動着身上的毛髮,雪渣子夾雜着幽藍色血液漫天飛舞。
夏宇龍他們屏住呼吸,往懸崖下邊的一石縫中擠去
那隻被圍攻的怪獸,體型較其他三隻稍大一些,但它以一敵三,自然是寡不敵眾的了。
一番惡鬥下來,它已被撕咬得遍體鱗傷,另外三隻怪獸身上也有掛彩,但與之比較起來,明顯要輕得許多。
經過短暫休息,那三隻怪獸均仰天發出一聲嘶吼,呲牙咧嘴地又撲咬了上去。
那體型較大的怪獸再次被迫迎敵,它猛蹬後腿,揮舞着利爪,閃電般速度竄入了三隻怪獸中。
就這樣,四隻怪獸又撕咬在了一起。
此番纏鬥更為激烈,它們的利爪在空氣中爆閃,留下了一道道耀眼的藍光,這邊唱罷那邊登場。
藍光卻是曇花一現,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但在彼此身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夏宇龍他們只感覺腳下在猛烈的晃動,懸崖上的松石頻頻滾落。
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於崖壁上,不敢動彈,石塊貼着他們的頭頂,呼呼呼地砸在了腳下。
四隻怪獸的身體巨大,往狹小的谷口擠去,身體砰砰砰地撞在了崖壁上,所到之處,山崩地裂,巨石如雨點般墜落。
是的,它們全都殺紅了眼,均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同屬史前怪獸,究竟那個頭較大的,與其他三隻有着怎樣的深仇大恨,能讓它們傾盡所有力量拼命廝殺?
大個頭怪獸終究還是顯出了頹勢,倒鈎般的利爪輪番攻擊,深深地扎進它的身體裏。
錐心般的疼痛正牽制着它,行動越來越變得遲緩了。
「嗷嗚!」
它再也忍受不住了,發出這聲嘶吼。
突然,它後腿一蹬,想跳出對方的包圍圈,卻被身後那隻怪獸死死咬住了右後腿。
前邊其中一隻怪獸急轉身子,兩隻利爪已向它額頭上抓將而來。
另一隻不甘落後,死死地扣住了它的右肋骨。
它已無力抵抗,「唰唰」兩聲刺耳的清響,在它額頭上頓時出現了六道很深的傷口。
血流如注,灑滿了臉龐,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錐心的疼痛再次傳遍全身,激發了它狂野的本性。
「嗷嗚!」
它發出一聲嘶吼,拼盡全身氣力猛然轉身,拖拽着三隻怪獸,將它們都摔在了雪地上。
緊接着,它兩腿一蹬,向上飛速竄起,跳到了崖壁上邊。
那三隻怪獸翻身爬起,爭先恐後地朝山谷上飛跳而去。
剎那間,兩邊的高山上顫抖不止,雷鳴般的轟隆聲響徹雲霄,雪崩和滾石再次襲來。
整個峽谷又變得地動山搖了,天與地再一次分崩離析。
「快走!」
夏宇龍背起白衣女子,領着大伙兒,冒着漫天飛雪向西邊飛奔而去。
才跑出十餘步,那四個史前怪獸便從天而降,「轟」地一聲,砸在了夏宇龍他們的正前方。
巨波襲來,六人連同炸開的殘雪、土渣碎末向後翻滾,飛出了十丈之遠。
夏宇龍反應靈敏,護着白衣女子在半空中幾個翻滾,雙腳穩穩地站立在了雪地上。
大鬍子他們四人則滾作了一團,黃玉與大魔怪被夾在了中間,兩人嘴對嘴地緊緊抱在了一起。
待兩人反應過來時,黃玉卻狠狠地踹了大魔怪一腳
喝道:「竟敢如此輕薄於大嫂,我們之間永不可能,你對我還是斷了念想吧!」
「大嫂」二字竟刺耳錐心,大魔怪受到了極大侮辱,胸中怒火呼之欲出。
殺念死灰復燃,挑動着他腦子裏每一根神經,投靠天魔戰神的決心已不可撼動。
他陰沉着臉,咬着牙一言不發,緩緩地呼出一口長氣。
胸中怨憤隨之釋放,眼神里寒光如刀,讓人背脊發涼。
大鬍子發現了端倪,走上前去,拍了拍大魔怪的肩膀
俯身下來,低聲安慰道:「二弟,別往心裏去了,她這人就這樣,母夜叉一個!」
大魔怪無奈地輕嘆一聲,心道:「你這廝已抱得美人歸,怎麼說風涼話都行了,哼哼,好一個大嫂本來是我的女人,卻永遠地成了我的大嫂,等我將你們兩個都殺了,奪回魔域空間,與天魔戰神一統三界去!」
此時,白高正痴痴傻傻坐於雪地中,他眼神迷離,時而胡言亂語,時而清醒異常,時而又萬分恐懼
是的,他已度日如年,沒人知道他的感受。
前方雪煙瀰漫,四隻怪獸的打鬥還在繼續,嘶吼聲刺破雲天,峽谷的震顫時斷時續。
四隻怪獸已扭成一團,在雪地中翻滾、撕咬,所到之處均出現了一個個深坑。
那個頭大的怪獸寡不敵眾,再次被其他三隻壓在了下邊。它的皮肉正被它三兒一塊塊撕扯下來,看來它是要被分屍了。
「啊!」
夏宇龍心中升騰起一絲憐憫,看着大塊頭怪獸,總感覺十分眼熟。
突然,他脫口說道:「是了,我認得它了,它是出現在靈山上的史前獸!」
話說間,神龍斬魔劍已自他右掌心溢出,他要前去替大個頭怪獸解圍
卻聽見前方傳來了一女子的聲音:「你們這幾隻大笨獸,休要傷我寵物!」
此聲音清脆有力,聽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
同時,還伴隨着「唰唰」劍聲。
循聲看去,雪煙瀰漫中,劍光四處散射。
那三隻怪獸被劍氣刺中,嘶吼着向後仰倒,大個頭怪獸反守為攻,利爪直逼它三個要害。
它三兒紛紛倒地,疼得在雪上翻滾哀嚎。
隱隱看見,一紅衣女子行走在大個頭怪獸身上。
她腳下輕盈如風,大個頭怪獸如此晃動身體,卻不受半點影響。
「快,動作快些!」她不時地揮出長劍,高聲喊道,「攻它的下肋骨攻它的前胸攻它的脊梁骨」
「嗷嗚!」
大個頭怪獸發出幾聲嘶吼,兩隻利爪左右開弓,瘋狂揮舞。另外三隻怪獸紛紛後退,不敢靠近。
夏宇龍看得出來,紅衣女子並不想傷害三隻怪獸的性命,只是想把它們制服了事。
他心中揣測:「此女子是誰,竟能馴服史前怪獸?」
片刻間,他臉上笑容舒展,微微點着頭,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紅衣女子從天而降,嚇壞了那三隻怪獸,它們一邊嘶吼着,一邊跳出深坑,向西邊的茫茫群山狂奔而去,消失在了滾滾煙塵中。
大個頭怪獸也跳出了深坑,欲要向前追去時
紅衣女子卻說道:「好了好了,你都受傷了,抓住它們是遲早的事情,快坐下來,我先替你包紮傷口吧。」
煙塵瀰漫,雖不見她的臉龐,從甜美動聽的聲音聽出,定是不凡女子。
聽了紅衣女子的話,怪獸俯下身來,乖乖地趴在了深坑邊上,口中發出細細的呻吟聲,似乎在向該女子苦訴自己的遭遇,與先前的兇惡殘暴形成了巨大反差。
女子咯咯一笑,說道:「好了,我知道了,叫你別逞能,你又不聽,現在吃虧了吧,這怨誰呢?」
夏宇龍他們走得近些時,雪煙已消散殆盡了。
只見紅色的披風下,女子穿着紫藍色鎧甲,身材高挑火辣,白裏透紅的臉勝似人面桃花。
那雙迷人的大眼睛,包含着野性神韻之美,容貌絕不輸於張仙、藍芯和黃玉。
見到一行人出現在不遠處,那怪獸雙耳直豎,立即警覺起來,喉嚨里發出了呼嚕嚕的低吼聲,柔和的雙眼佈滿了殺氣。
怪獸抖動身子欲要起身,女子一把按住了它的頭
說道:「別激動,又不是那三個大笨獸來了,你害怕啥嘛?」
女子一邊說話,一邊展開紗布,將怪獸頭上的傷口給捂上了,隨後又順着頭纏繞了一圈。
她從腰間抽出絲巾,將怪獸滿臉的血跡給擦了去。
「呵呵!」她看着怪獸,臉上掛着微笑,「叫你別動,看,都吧你給包成三角粽了,不過也挺可愛的!」說着,她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怪獸臉上亦露出了笑容,伸出長舌,憨態可掬地舔着女子的纖纖玉手。
女子的笑容看起來很甜美,像是寒冬里的暖日,夏宇龍一行人大感親切。
同時,也將大魔怪和白高的魂魄給勾走了。
女子眨着迷人的雙眼,注視着夏宇龍他們
問道:「你們有事兒嗎?」
夏宇龍走上前來,拱手問道:「敢問姑娘可是乾山派的阿羅?」
女子笑了笑,反問道:「怎麼,你認得我麼?」隨即她面色微微地沉了下來。
夏宇龍回道:「在靈山上我見過你,那日,你們乾山派在靈山後山上與各派人士交手,這怪獸」
「哦!」女子頷首點頭,打斷了夏宇龍的話,「我想起來了,敢問公子是又是何方人士,怎會知道這些事情,莫非公子也是哪派弟子不成?」
夏宇龍笑了,回道:「我乃靈山古墓守墓人夏長方的孫子,要說到門派嘛,亦是龍古鎮乾坤派姚半仙孫子。」
女子又「哦」了一聲,似懂非懂地點着頭,道:「靈山古墓略有耳聞,乾坤派也聽說過,堪稱中原邊陲第一大派嘛,君子八劍的名號在江湖上挺響的!」
夏宇龍點着頭,「嗯」了一聲,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
內心深處卻是淡淡的憂傷,畢竟姚爺爺一手創建的乾坤派在江湖上消匿了蹤跡,都拜那大魔頭李木鋒所賜。
女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輕嘆一聲道:「還請公子今後不要再提乾山派了,我已不再是乾山派的弟子,周瀟子也不再是我師父。」
說着,女子伸出纖纖玉手,替身旁的怪獸梳了梳凌亂的鬃毛,看了怪獸一眼
繼續說道:「它也不是什麼怪獸,她是我的寵物,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啊!」大鬍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養了這麼大的寵物?」
女子瞪了大鬍子一眼,「怎麼,不可以嗎?」
「嗷嗚」
突聽得視線盡頭的大山深處,傳來了刺破天際的嘶吼聲。
女子快速騎在了怪獸的背上,急道:「那幾個廝又在調皮搗蛋了,我得去治治他們,此處乃七星封印之地,其兇險除了魔山無處可比,你們還是速速離去吧」
話說間,怪獸馱着女子已奔出了十幾丈遠。
片刻,白衣女子似乎不放心,又回過頭來朝夏宇龍喊話道:「此處兇險異常,你們還是趕快離去吧!呵呵,既然公子記得小女名字,若今後有緣再見,公子便可直呼我阿羅便是!」
看着阿羅遠去的背影,大鬍子搓着雙手,有些興奮。
他那略帶魔性的聲音嘿嘿笑道:「三弟艷福不淺啊,咋樣的女子都與你有緣!」
話音剛落,一旁的黃玉扯住了他的右耳
警告道:「老娘可有言在先,不許再對其他女子動心,否則我得把你耳朵給削下來!」
「哎呀痛痛痛!」大鬍子舉起了雙手,一臉無奈又痛苦的樣子,「夫人啊,我何時又對其他女子動過心呢,那女子看三弟的眼神直勾勾的,她又怎會看得上我?」
「你就對人家有意思!」黃玉又使出三分氣力。
大鬍子急忙改口道:「說錯了、說錯了,是我又怎會看得上她呢,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黃玉鬆開了手,將兩袖撈了起來,再次警告道,「我再次警告你,今後見到和我一樣漂亮的女子,可以多看幾眼,但不能有非分之想。」
大鬍子點頭連連稱「是」,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其實,黃玉每次教訓他,在他這裏,卻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俗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要變壞,是這個理兒。
是的,大鬍子天生就是受虐狂。
大魔怪第一眼便相中了阿羅,頓時陷入了火熱的情網中。
他認為,這才是自己要找的女人,這回誰也不許和他搶,他要為這個女人拋頭顱、灑熱血。
史前怪獸馱着阿羅越跑越遠了,最終變成了一個黑點,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大魔怪高昂着頭,放眼前方久久,努力地找尋着阿羅的蹤跡。
片刻間,他目光暗沉,變得呆滯起來,熱淚自眼角滑落,他害怕被旁人發現,迅速抬起袖子,將臉上的熱淚拭去。
夏宇龍雙眼銳利,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他暗下決心當一回「紅娘」,促成大魔怪與阿羅的事情。
白高對阿羅雖說也是一見傾心,但他的渴望程度要比大魔怪遜色得多。
因為每次他和女人獨處,正兒八經談論終身大事的時候,他卻天生有一種自卑感,不敢放「狠話」、做「狠事」。
有好幾次他被女人罵成「軟蛋」,他越挫越衰,到最後根本就起不來了。
感情這條路上,白高倍受打擊,他對女人和愛情時常抱有幻想,但在真正行動的時候,他還真就是個「慫包蛋」。
因此,他也對女人和愛情失望至極。
他望着阿羅遠去的背影,竟憤憤地甩出這句話來:「切,走就走嘛,有什麼了不起的,走得越遠越好!」
夏宇龍心中明白,阿羅遠走乾山派,定是被她師父周瀟子逐出了師門。
周瀟子雖為乾山派首座,不以匡扶本派道義為己任,卻處處疑心、處處打壓徒弟。
此人看似溫文爾雅、一身正氣,內心卻是十分的骯髒。
難怪左天陽和眾弟子也會離他而去,威震中原的乾坤派傳位至周瀟子,看來已經走向了沒落,可悲可嘆啊!
但夏宇龍弄不明白,那史前怪獸本性兇殘,為何對阿羅卻是這般順從,阿羅究竟又是何許人也?
思索間,趴在他背上的白衣女子有了動靜
她低聲細語說道:「爹爹,你不要殺哥哥,哥哥是我一生中的摯愛,雖然他只是把我當成了小妹,但我願意追隨他一輩子,無論天涯海角,直到地老天荒!」
夏宇龍心中一陣酸楚,雙眼含滿了淚水,愧疚感傳遍全身。
他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會讓仙兒離開自己了。
為尋找安靜之地給白衣女子療傷,夏宇龍循着東土地圖的指引,領着大伙兒往前方群山奔去。
在東土地圖上,群山里掩映着一座座村落,乃封印圈裏最佳靜養之地。
大鬍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說道:「三弟,那幾隻史前怪獸不是還在大山里嗎?仙兒妹子的劍傷嚴重,怕是有幾日才能恢復啊,山里是否真的安全?」
夏宇龍再次向東土地圖看去,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說道:「大哥不用擔心,那幾隻怪獸已到大山那邊去了,對我們暫時構不成威脅。」
他環顧一眼四周,又道:「走出峽谷後,便是一馬平川的大漠,四處難尋藏身之地,後方又有靈杖法師和眾派人士的追攆,唯有進山才是最安全了」
話說間,一行人已奔出了數里,前方群山延綿不絕,已近在遲遲。
深谷中又傳來了嘩啦啦的雪崩聲,雪煙瀰漫,又將整個峽谷掩蓋,腳下又微微震顫起來,但比起之前,要遜色得多。
此番響動乃狼人所為,為了給主人爭取時間,狼人飛跳於群山中,與靈杖法師周旋了起來。
「你這惡狼,被我抓到非吃了你不可!」
靈杖法師駕馭法杖窮追不捨,二人一前一後,穿梭於高山峽谷間。
狼人貼着懸崖峭壁飛過,仙氣一暈暈滌盪,所到之處,積雪崩塌,大片大片雪花砸在了靈杖法師身上。
片刻間,靈杖法師已冷得不行,眉毛和嘴唇已蒙上了厚厚的冰霜,臉色更加慘白難看了。
他體寒身虛,在這冰天雪地中,生不如死。
「哎呦,怎麼這麼冷啊,你這廝,給我站住!」
他牙齒打顫,全身哆嗦不止,對狼人恨到了骨子裏,但卻又無可奈何。為顧及面子,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追去。
待翻越幾座高山後,靈杖法師已披上了一件厚厚的雪長袍,鼻孔上也插着兩條長長的冰棍。
「媽呀,我寧願熱成狗,也不要凍死在這裏!」
靈杖法師狂咳不止,兩大腿緊緊地夾着法杖,生怕頃刻間就要掉進了萬丈深淵。
高山上的寒風不是一般的狂野,時而咆哮不止、時而囂張跋扈、時而又剛猛如刀。
一股股極寒之氣,毫不保留地「刺」進了法師的骨髓里。
狼人的身體輕盈如風,在高山峽谷間得心應手、翻飛自如。
他順着風向,時而騰空高飛,欲化仙而去;時而直落深山,欲摔個粉身碎骨;時而又化身成霧,消散得無影無蹤。
是的,他成了鷹嘯長空、魚傲深潭的弄潮兒。
靈杖法師雖有一身妖術,但被極寒之氣給固封住了,難於完全施展。
如果倒行強逼,勢必會全身經脈寸斷而亡,他連行騰飛之勢,亦是越發地困難起來,他快要支撐不住了。
很快的,夏宇龍一行人已進入了茫茫群山中。
靈杖法師懊悔不已,但為時已晚,要怪就怪自己太貪戀狼人身上的仙氣了,終究落得個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
他的心裏堵得慌,自己竟被一隻狼玩弄於股掌中。
胸中憋着一口惡氣,始終沒喘上來,又噴出了一嘴又黑又濃的血液。
「啊!」
他發出一聲慘叫,聲嘶力竭地咳出了聲。
狼人得心應手,飛躺於風中,距靈杖法師僅不到一丈的距離。
看着法師極為狼狽的樣子,狼人於心不忍。
勸說道:「你已病入膏肓,還這般逞能,不會有好結果的,我給你指條明路,投靠我主人如何?與我主人共謀大業,還可積一些陰德,而且我仙姐醫術精湛,她定會治好你的肺癆病。」
聽到「肺癆病」三字,靈杖法師怒不可遏。
那面如死灰的臉瞬間漲紅,這是一種邪惡的紅,紅得是那麼的不正常,讓人害怕。
他惡狠狠地罵道:「你這狗娘養的,竟敢說我得了肺癆病,我我」
話說間,他已突破了冰封的桎梏,猛烈地搖動着胯下的法杖。
隨着六個小法鈴清脆的聲音響起,六股妖煙也隨之溢出。
妖煙相互碰撞融合,幻化成了一把黑色利劍,向狼人的屁股刺將而去。
「哎呦!」
狼人吃痛,發出一聲哀嚎,背心上滲出了冷汗,身體不由控制地直線下落。
緊接着,黑色劍氣又幻化一隻蝠面妖獸,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屁股。
「呼!」
他快速向身後揮出利爪。
那妖獸在仙氣的攪擾中頓化無形,他調整好氣息,又一頭扎進了另一道山谷中。
靈杖法師緊隨狼人身後追攆而去。
他陰陰一笑,道:「小樣,想與我斗,等我抓到你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到時候我也是半個神仙了,哈哈哈!」
狼人本是好言相勸,卻遭至靈杖法師反唇相譏。
聽到「狗娘養」這三字時,他已氣不打一處來,又被靈杖法師偷襲,他怎不惱羞成怒?
靈杖法師再次扭動起胯下的靈杖,他孤注一擲,欲使出更狠的妖術一招制敵,但此時的他已是檣櫓之末。
狼人也不敢怠慢,抓住時機先發制人,快速向身後推出幾掌。
幾股仙氣自掌心嗖嗖溢出,啪啪啪地打在了法師的胸口上。
法師身前的冰塊被震碎了,但也傷到了他的陰根之脈。
「咿咿呀呀!」
他哭喊着,往深谷中直線下墜,速度快如流星,眨眼之間已不見了蹤影。
狼人看着哀嚎聲迴蕩的深谷,搖頭嘆息道:「我已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沒有好好把握,但願你這一摔,就把自己給摔死了吧,免得落得個半身不遂的,看着也挺可憐!」
話畢,狼人幻化成煙,往西方的茫茫群山追了去,在空氣里中,他已嗅到了夏宇龍的味道。
雪崩之下,西風騎兵和和各派人士寸步難行,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各派人士有妖氣纏身,大多數人能全身而退。
但妖氣為三界寒物,已有四五十人變成了冰凍人,永久地長眠於峽谷之中了。
雪煙瀰漫中,左天陽與部分眾派人士在山裏迷了路,他們誤打誤撞,進入了那條長長的峽谷中。
此次雪崩強度之大、範圍之廣實屬罕見,在谷口邊上安營紮寨的西風騎兵也未能倖免。
厚厚的雪渣子如洪水般襲來,沒過了西風騎兵的頭頂。
他們放棄了營帳、放棄了馬匹、放棄了一切,一窩蜂地往深四處奔逃。
過得一炷香的時間,雪崩總算是過去了,但雪煙濃厚,瀰漫不散。
那領頭的矮兒環視着身旁的弟兄,他們一個個衣冠不整、手中兵刃殘缺,像是吃了敗仗一般。
他心中懊悔不已,情緒也極為低落,不由得仰天垂淚
哀哀地嘆道:「出師不利啊,老天爺為何會這般待我?」
說着,他要提劍自刎,被身旁的兩名隨從奪去了兵刃。
其中一名隨從急道:「請將軍以生命為重,隊伍開拔之時,長老特別叮囑我們,讓我們好生保護將軍安全,把將軍平安帶回西風部落。」
「哎!」
矮個兒壯漢從悲憤中走出。
他心中明白,此次隨靈杖法師前來,明面上協助法師蕩平封印圈裏的正義力量,奪取玉山與金山,暗地裏卻是監視法師的一舉一動。
因為靈杖法師曾發過毒誓,三界中,如果有人能治好他的肺癆病,他將誓死相隨。
一直以來,西風長老自以為自己醫術了得,嘗試着以陰邪之術,替靈杖法師治病,讓靈杖法師死心塌,效忠自己。
可經過這些年折騰,靈杖法師的病情非但沒見起色,而且還每況日下。
法師日感絕望,正喪失對長老的信心。
為了穩住靈杖法師的心,西風長老慷慨解囊,獻出自己最陰毒的丹藥「陰晨丹」給法師服食。
此丹藥有藥引子,取自五更天墳山裏的陰瘴之氣,與生長於千年古墳上的七月九瓣花,煉製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採集陰瘴一定要掌握好時辰,且七月九瓣花也極難尋覓,在西風長老看來,是極為寶貴的丹藥。
「陰晨丹」具有扶陰正陽的功效,靈杖法師服下後,體內陰陽之氣得以平衡,氣血舒緩,咳嗽也大減。
但此藥卻是邪惡之物,且一個月後,藥性便會大減,需得重新服食,而且還需加量,久而久之,靈杖法師對此藥是越來越依賴了。
靈杖法師做夢也未曾想到,自從服了「陰晨丹」後,自己竟喪失了做人的最初本性,變得極度邪惡和兇殘了。
從此他命不由己,與「陰晨丹」緊緊聯繫在了一起。
在西風長老面前,他總是低頭哈腰、逆來順受、萬事遵從。
他也曾想過回頭是岸,但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西風長老十分憎惡身患絕症之人,但對靈杖法師殘暴無度、敢打敢殺的性格十分欣賞。
是的,他已將法師當做他殺人的一顆棋子。
但他卻對法師放心不下,這都源自於最初的那句話,「誰把我的肺癆病治好,我將追隨他一輩子」。
這才派了自己的侄子「矮冬瓜」來監視他。
其實,西風長老向來疑心太重,對身邊的人,他又有幾個放得下心的。
在騎兵隊伍中,他又安插了眼線,監視自己的侄子和法師,可謂是煞費苦心的了。
雪煙逐漸消散,放眼望去,原先安營紮寨的地方,已變成了一座小雪山,營帳全被埋在了雪堆下。
那群駿馬也不見了蹤影,有的已葬身雪海,有的掙脫韁繩,逃命去了
矮個兒壯漢清點了人數,僅剩下半數人了。
他顏面盡失,原先的飛揚跋扈和不可一世已蕩然無存。
此刻,他想起了西風長老叮囑他的一句話,「無論你們是死是活,一定得把靈杖法師給我平安帶回來,他可是我西風部落的一個活寶啊!」
他撇了撇嘴,心中罵道:「那肺癆鬼,已是將死之人,還活寶,叔叔真是看錯人了,是我的話,我就讓他在這七星封印中自生自滅算了,還把他當成神一樣供着。」
雖說他是這麼想的,但卻不敢怠慢,他望着前方那深不見底的峽谷,又環顧了群山一眼,呼出一口長氣。
隨後緩緩地道:「看來得走這峽谷了,這是最近的路!」
經過此次雪崩事故,他行事也變得謹慎起來。
他領着僅剩的那幾十號人,一瘸一拐地向峽谷中走去。積雪已淹沒到了他們的腰部,他們艱難跋涉,不敢停步。
一頓飯時間過去,只見從右邊高山上的狹窄路口中,走出一群衣衫襤褸的人。
來的正是各派人士。
矮個兒壯先是一愣,隨後看着左天陽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左天陽也會意地笑出了聲。
雖然他們未曾謀面,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但兩人卻有着同命相連的感覺。
一陣狂笑過後,兩人煩郁的心結得以打開,竟緊緊地相擁在了一起。
左天陽與矮個兒壯漢在峽谷中結伴而行,一路上他們噓寒問暖、談笑風生。
二人雖是一見如故,但卻都各有謹慎,均沒有把自己的身份與目的透露給對方。
他們知道,同為山中淪落人,抱團取暖莫問前程!
就這樣,一群「烏合之眾」在峽谷中緩緩向前蠕動着。
烈日已經當空,照在皚皚白雪上,泛着刺眼的白光,晃得眾人昏昏欲睡。
雖說是晴空萬里,但並未給大地帶來一絲溫暖。
在這望不到頭的峽谷中,卻是異常的寒冷。
或許是他們身上衣着單薄的緣故,又或許是峽谷中的陰氣極甚。
只聽得西風騎兵中有一人喊道:「哎呀,疼死我了,我的腳被什麼東西刮傷了」
話說間,他已將右腳從雪地中抽了出來,只見腳踝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血液自傷口上一點點滲出。
那人一時間慌了神,他迅速扒開了身下的積雪,一具面部極為痛苦的男性殭屍露了出來。
殭屍右手小拇指的指甲上有紅色液體,一看便是血跡。
「啊!」他被嚇得大叫一聲,座在雪地上連連向後退去,顫聲道,「這這這裏有死人」
也正在此時,又有上百人在積雪中被劃破了腳趾,各派人士和西風騎兵均有人受傷。
他們有的抽出腳時,把埋在雪地里的殭屍也一同給帶了出來,有的腳踝還死死地卡在了雪地中,任憑怎麼努力卻是動彈不能。
霎時間,深谷中呻吟聲此起彼伏,那些沒有受傷的人揮出手中利刃將積雪刨去,一具具屍體露了出來。
放眼望去,滿地密密麻麻的全是屍體,男男女女的怕已過萬人。
也不知在深雪中還埋藏多少具這樣的屍體,這便是夏宇龍他們在穿過峽谷時遇到的「雪中殭屍」。
空氣冰冷異常,到處瀰漫着詭異和恐怖。
「有這麼可怕嗎?」
矮個兒壯漢與左天陽不信邪,提着利劍一齊走上前來。
走得近些時,矮個兒壯漢厲聲喝道:「你們這些慫包蛋,都給我起來,這些殭屍是死的,又不是活的,我們還怕他們做甚?」
左天陽也罵道:「我們都是中原各派有頭有臉的人物,被這幾具屍體傷到就縮成一團了嗎,誰若是還賴在地上,我必殺之!」
「呼!」
他揮出利劍,想朝一西風騎兵砍去。
但顧及到了矮個兒壯漢的面子和感受,劍刃唰地一聲,貼着騎兵的身後划過。
矮個兒壯漢看在眼裏,卻也無話可說。
他應和道:「沒錯,誰要是還癱軟在地,休怪我劍下無情了!」
說着,他亦揮出了手中利刃,將乾山派一弟子前額上的幾根髮絲削了下來,
那人被嚇得屁滾尿流,飛快地爬起身子。
隨後拱手行禮,顫聲道:「多謝壯士收下留情,多謝壯士手下留情!」
見狀,其餘還賴在雪地上的人不敢怠慢,簡單擦拭了傷口上的血液,便紛紛起身緩緩上前走去。
「哈哈哈哈!」
矮個兒壯漢與左天陽又相視一笑。
二人看似默契、互為知理,但二人的眼神犀利,充滿了柔和的怒光。
就這樣,仇恨的種子,已在他們心中漸漸地埋下了。
忽聽得前方不遠處傳來了蒼老而顫抖的聲音
「你們都笑夠了嗎,還不快來把我給救出去,如果錯過了追殺那小子的時機,你們可擔待不起啊…」
此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還帶着急促的喘氣,一聽便知是靈杖法師在說話。
眾人循聲望去時,卻不見法師蹤影,說話聲正是從一堆積雪中發出。
眾人還道是聽錯了,並未過份在意。
過得片刻,那堆積雪中傳出了喝罵聲:「你們這些沒用的豬,沒看見我被困在雪中了嗎?還不快些把我救出去!」
「哎呀,是我們可愛的法師!」
矮個兒壯漢疾步向前,揮出利劍,小心翼翼地將積雪給削了去。
靈杖法師那慘白的臉露了出來,他右手拄着法杖,左手死死地按壓着下腹上的丹田,正盤腿坐於雪地上,全身瑟瑟發抖,已被凍得不成了樣子。
矮個壯漢呲牙說道:「法師,你不是在天上飛的嗎,怎麼躲在了這裏?」
靈杖法師雙眼怒瞪,喝道:「矮冬瓜,現在才來,如果不是看在長老的份上,我早就把你給殺了」
他猛咳幾聲,又道:「快,刺我的膻中穴,快!」
「這怎麼能行,把你弄傷了,我是挨吃板子的!」矮個壯漢有些猶豫,又有些幸災樂禍。
靈杖法師等不得這樣的磨嘰,再次罵道:「你這該死的矮冬瓜,還不快些動手,我死了你也不好過的!」
「讓我試試。」左天陽提劍刺去。
劍尖直抵法師胸膛,法師將劍氣吸入膻中穴中,劍氣遊走四身,打通了身上所有雪封的穴關。
「啊!」
他發出一聲嘶吼,身後的骷髏人猛然抖動起來。
隨後,他雙腿一蹬,整個身體騰空躍起。
他順勢將靈杖在地上重重一頓,隨着悠揚的鈴鐺聲響起,他全身經脈均被打通了。
此番做法乾淨利落,看得眾人又驚又呆,均害怕法師復活後,會吸乾他們的血肉。
靈杖法師在半空中幾個翻滾,便輕飄飄地落回了雪地上。
他拄着法杖,低頭凝視腳下片刻,緩緩地抬起頭來。
眾人駭然,均產生了扭頭逃命的想法,但腳下沉重,不敢動彈。
靈杖法師怒視前方,雙眼泛出幽藍色之光。
他陰聲笑道:「你不讓我好過,我也讓你不得安生,等我抓到了你,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喝乾你的血」
話說間,他已將陰寒的目光掃向了眾派弟子和西風騎兵。
他伸出舌頭,舔盡了嘴唇上的血液,臉上籠罩着一層抹不去的陰雲,嘴角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
西風騎兵紛紛跪作揖,哀求道:「還請法師手下留情,莫取了我們的性命!」
眾派弟子面面相覷,也已想到了最壞的結局。
靈杖法師高昂着頭,輕輕搖動起了法杖。
「叮叮噹噹」
六隻小法鈴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身上有傷的均滾倒在地,他們氣孔生煙,在哀嚎聲中全都化作了白骨。
法鈴鐺之聲攪動了山谷中的邪風,邪風幻化妖煙,向靈杖法師飄飛而來,均被六隻法鈴給吸了進去。
其餘人戰戰兢兢,跪在雪地上不敢動彈,連呼吸都放緩了下來。
靈杖法師抖動着右手,瞬間將法鈴中的妖煙吸進了體內。
他身後的那具骷髏人扭動着身體,跳起了歡快的鬼舞步。
「砰!」
他將法杖往地上重重一頓,法杖插進了雪地里。
緊接着,他高舉雙手,仰天長嘆,悠悠說道:「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落到這份田地,老天爺,我哪裏又做錯了?」
他頓感身體不適,那慘白如骨的左手抽出腰間絲巾,捂着嘴,在寒風中狂咳幾聲。
待絲巾拿開時,黑黝黝的血液已將絲巾浸濕大半。
他雙眼鼓瞪,凝視濕巾片刻,發出了幾聲絕望的嘶吼。
又哀哀地道:「我這仙病真就治不好了嗎,三界之中如果誰有本事把我的病治好,我願為他鞍前馬後一輩子!」
過得片刻,他從痛苦中走了出來,右手向胸兜里掏去,取出了一個白布包裹的東西。
他顫顫悠悠,將白布打開,露出了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綠色藥丸子。
這便是西風長老專為他熬製的「陰晨丹」。
他將此丹緩緩放入了口中,閉上雙眼,痛苦地咽了下去,眼角擠出兩行熱淚來。
矮個兒壯漢哆嗦不止,但他知道,靈杖法師不會拿他怎麼樣。
他壯起膽子,看着法師獻出了最美好的笑容
說道:「請法師放心,我叔叔定能治好您的仙病。」
靈杖法師回過神來,怒視着矮個兒壯漢
反問道:「果真如此嗎?他是想讓我早點死吧!」
「這這」矮個兒壯漢臉色大變,支支吾吾,無言以對,他心中的膽怯已是到了極點。
靈杖法師陰聲笑道:「你們都不是好東西,方才叫你替我打開膻中穴中的氣海,你卻如縮頭烏龜一般,還沒有別人靈水,你也是想讓我早點死吧,哼!放心,有你叔叔的靈丹妙藥護着,我暫且死不了。」
站在旁邊的左天陽一言不發,他將長劍懷抱胸前,一臉得意地望着西沉的太陽,心中又有了盤算。
矮個兒壯漢心中罵道:「你這廝好不講理,我叔叔用心替你治病,你對他卻還存有二心,又殺了我這麼多兄弟,等我到叔叔哪裏告你一狀去,讓他徹底地斷了你的丹藥,快下地獄去吧!」
他雖是這麼想,但臉上卻掛着笑容,說道:「法師以德服人,恩澤於天下,日後必有福報」
「呸,放你的春秋瞎屁!」靈杖法師打斷了話,眼神里充斥着難於捉摸的殺氣,「我最恨拍馬屁的人,你這該死的矮冬瓜,不是看在長老的面上,我非殺了你不可,一路上你對我陽奉陰違,我不知道嗎?」
他輕咳兩聲,環視滿地還冒騰着黑煙的白骨
又道:「這些人染上了殭屍的晦氣,正好可為我打通陰根之脈,只要我不死,就能護你們周全,哼哼,若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是活不久的!」
左天陽拱手跪地,朗聲道:「法師做事乾脆果敢,一心為兄弟們着想,乃英明之主,我等願意誓死追隨法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眾派弟子也紛紛跪地,齊聲說道:「我等願意誓死追隨法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靈杖法師面露喜色,「嗯」了一聲,微微點着頭
說道:「這話我愛聽,只要你們一心追隨我,雖然我不能撼動天地,但絕不會虧待你們!」
他向矮個兒壯漢看去,眼神里滿是鄙夷之色,「不是我說你,你還真得向人家學學,別仗着自己的叔叔有權有勢,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了!」
「是,矮冬瓜謹記法師教誨,從今日起,定向這位左兄弟多多學習,左兄弟為人坦率真實,遇事勇往直前,實乃我等學習典範!」
矮個兒壯漢點頭哈腰,臉上雖掛着笑容,但心中對法師與左天陽的怨恨更甚了。
寒風襲來,法杖上那六個小鈴鐺又搖晃不止,發出了清脆悅耳的噹噹聲,在靜謐的山谷中,顯得格外響亮,每一聲都牽扯人心。
左天陽依舊將長劍懷抱胸前,他咧嘴一笑,說道:「唉,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也有很多不足之處,咱們相互學習便是」
話說間,突聽得深谷中處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雪地上的那些殭屍全都復活了過來。
他們雙眼怒睜,毫無靈光,緩緩地從雪地上爬起,駐足側耳細聽法鈴的聲響,張牙舞爪地向靈杖法師這邊走來。
陸陸續續有殭屍掙扎着從深雪中爬出,片刻間,深峽谷里擠滿了殭屍,男男女女,怕是有幾萬人之多。
是的,史前殭屍復活了
這便是天降大禍、殭屍開眼、淚眼婆娑、魂斷樓台、終究妖鬼、禍害蒼生、哀鴻遍野、煉獄人間。
這些殭屍手上的利爪見風便長,呈幽紅之色,四顆獠牙也露出了唇外,他們如饑似渴,想要吞噬這世間一切活物。
此番景象嚇壞了眾人。
唯獨沒有被嚇着的是靈仗法師。
他有些興奮,尋思道:「待我吸盡他們的陰魂之氣,以助長我的妖法之術。」他沉着氣,輕輕搖動起靈杖來。
眾殭屍突然停下了腳步,隨後便相擁着撕咬起來,山谷中亂做一團。
眾人又驚又駭,為了不殃及自己,紛紛向後躲避。
一時間,靈杖法師也摸不着了頭腦,他使出陰魂之氣,將六隻法鈴給逼停了。
「噹噹」聲嘎然而止。
眾殭屍的撕咬和打鬥也就此消停了下來。
法師又驚又喜,他仰視着高出一個頭的法杖
心下揣測道:「難道法杖不僅會驅趕他們,還能控制他們嗎?如果真是這樣,我在三界中豈不有了一席之地,何需還要看長老的臉色行事」
思索間,他又輕輕搖動起法杖來。
六隻法鈴隨他的心念而動,噹噹之聲再次響起。
眾殭屍紛紛跪地,對着靈杖法師虔誠地磕起了響頭,響鈴聲不止,眾殭屍的磕頭也不會停罷。
法師反向扭動靈杖,六隻法鈴發出了另一種清脆響聲,任何響聲的發出,均隨法師的意念而動.
眾殭屍紛紛趴於雪地上,如死去般,一動不動了。
眾人都看傻了眼,他們深受震撼,對靈杖法師高超的妖法術佩服得五體投地。
靈杖法師又迷失了自己,他雙臂舒展,仰天狂笑不止
說道:「從此以後,我有了自己的兵團,雖我不能傲視三界,但在三界中,算有了我的說話權!」
話到此處,他激動不已,詭異的雙眼佈滿了血絲,情不自禁地又發出幾聲狂笑。
卻吃了個「笑門羹」,導致胸中氣血淤阻。
他猛烈地咳嗽出幾聲,血液自口中如雨點般噴灑而出。
「啊,我命不久矣!」
他向後退了兩步,直挺挺地倒在了左天陽懷中。
此時,西邊的紅日,已有一半沉入了山間,在西邊的天際上,浮動着數片殘雲。
餘暉將大地染成了金黃色,連山上的積雪也泛着金光,七星封印圈裏好不迷人。
不多時,靈杖法師在左天陽懷中悠悠轉醒。
他凝視日落那方良久,竟念出了一首詩來:「霞光萬丈山千重、片片殘雲送西風、人生實不易、路也太匆匆,讓我看慣殘陽西沉、淚眼也朦朧」
念着念着,熱淚竟濕了眼眶,他知道,自己命不久了,但無論如何,要完成西風長老的使命。
眾人簇擁着靈杖法師,往茫茫群山而去,他們身後的殭屍兵團緩緩地跟了上來。
夏宇龍他們進入群山時,正值午時,山上的小道蜿蜒曲折、縱橫交錯,且鋪滿了青石板,行走起來並非困難。
漫山遍野,全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子,百花在林中盡情開放,綠草如地毯般,鋪滿了大地,好不迷人。
鬍子卻是閒不下來,他在路邊采了兩朵紅色玫瑰,插在黃玉的頭上
笑道:「在這三界中,沒有誰比我的夫人更漂亮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