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為了救人,太陽還沒有爬上來的時候,李來儀已經醒過來了,她讓飛英藏好之後,她就利索地爬上破廟門前的一棵大樹,一邊握着手裏的彈弓一邊安靜地等待着。
李來儀知道,她想要保證自己平安的前提下,又能夠救下兩個被拐的少年少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只有一次機會——
一旦她失手的話,那麼一定會打草驚蛇,到時候再想要救人的話那就難了,所以她必須一擊即中。
小姑娘趴在枝幹上,聚精會神地盯着破廟。
當天邊漸漸泛起一抹紅光的時候,破廟裏面就傳出動靜了,李來儀知道,劉老三他們準備要出發了,當即她就打起精神來。
李來儀的計劃是這樣的,等劉老三他們將鄭令月他們都趕上馬車之後,她趁着這個空隙對馬兒下手,只要它一吃痛,肯定會跑起來的,而她則趁着劉老三他們沒反應過來之前騎上飛英直接跑掉。
所以小姑娘說她只有一次機會,其實也不然,因為嚴格算起來的話,情況稍有偏差,李來儀連一次機會都沒有。
但是好在老天爺還是站在好人這一邊的,一切的事情都照着李來儀的想像在發展,當劉老三拖着少年出現的時候,她就已經舉起彈弓,蓄勢待發了。
劉老三在王五娘的幫忙下將仍然昏迷不醒的少年抬進了馬車裏,旋即他跳下馬車,王五娘拽了拽手中的麻繩,對被麻繩另一端綁住了雙手的鄭令月吩咐道:「趕緊上車。」
鄭令月不願意,但是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能狼狽地爬上馬車。
李來儀屏住呼吸,當鄭令月鑽進馬車,王五娘將手中的麻繩一併扔進馬車的那一刻,她鬆開了右手拉緊的竹條,原本被竹片和竹條夾住的石子就像是一顆子彈一樣,直接打中了馬兒的屁股。
吃痛的馬兒嘶鳴了一聲,然後發狂似的一個勁兒往前沖。
王五娘和劉老三哪裏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離得最近的王五娘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韁繩,可惜慢了一步,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馬兒從她眼前跑掉,而她要不是因為閃避及時的話,只怕也得被撞翻。
但是王五娘也好,劉老三也罷,他們都不傻,很清楚馬兒不可能無緣無故發狂的,況且
劉老三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突然多出來的一塊碎石,旋即抬頭朝着一個方向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一個女童從一棵大樹上爬了下來,手裏甚至還拿着一個竹製的彈弓。
這下他用鼻子想也想得到這就是罪魁禍首了。
當即劉老三大怒,他罵了一句髒話就朝着李來儀那邊跑了過去,王五娘也大怒,要知道將鄭令月他們轉手一賣的話,他們接下來一年都可以不愁吃喝了。
結果因為一個李來儀,他們煮熟的鴨子飛了,王五娘怎麼可能不怒?
「臭丫頭,看你往哪兒跑!」王五娘不知道鄭令月他們還能不能再抓回來,但是如果抓不回來的話,那麼他們的損失就由這小丫頭片子來彌補。
李來儀落地後沒有第一時間跑掉,而是掏出一塊石子再次拉緊了竹條。
明明李來儀還是個小姑娘,但是這會兒嚴陣以待的模樣就像是戰場上一個訓練有素的小將軍似的,與此同時她腦子裏像是響起一道男聲:「瞄準。」
李來儀向上舉高手中的彈弓,瞄準了朝她奔來的劉老三的右眼。
「射!」
李來儀毫不猶豫地鬆開夾住石子的竹片和竹條,石子再一次像子彈一樣射出,直接射中了劉老三的右眼,慘叫聲立即響起。
一擊即中的小姑娘並沒有戀戰,將右手的尾指彎曲放入口中後,直接吹出了一個響亮的哨聲,在不遠處藏好的飛英就像是一個接到命令的士兵似的,果斷地奔了出來,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撞翻了想要抓李來儀的王五娘。
李來儀雖然人小,和飛英也才認識了「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但是一人一馬默契十足,小姑娘抬腳蹬着樹幹一躍,成功地翻身上馬,騎着飛英就朝着馬車追了上去。
*
雖然拉着鄭令月他們的馬兒先跑了好長一段路,但是飛英可是萬中無一的駿馬,李來儀騎着它不用一會兒的功夫就追上了他們。
馬車裏的鄭令月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聽到有人追了上來,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慌了一下,她不知道是不是劉老三和王五娘他們追上來了。
直到她掀開帷裳看到追上來的人竟然是她昨天在破廟橫樑上看到的女童時,她才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現在仍然不知道李來儀的身份,雖然馬兒還在發狂中,他們的危機仍然沒有解除,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飛英背上的李來儀時,鄭令月突然覺得安全感十足。
而李來儀也沒有讓鄭令月失望,她既然想得出用這個辦法來救他們,那麼自然就有辦法安撫發狂的馬兒。
當馬車慢慢地停下來之後,鄭令月連忙從車上下來,一臉感激的對李來儀道:「謝謝你小妹妹。」
在今天之前,鄭令月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根本沒想過自己還能被救,更沒想過救自己的人竟然會是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孩子。
雖然她剛剛在馬車裏,根本看不見李來儀是怎麼救他們的,但是她知道他們能逃出生天多虧了她。
李來儀「嗐」了一聲:「路見不平,自當拔刀相助啦。」
她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幫鄭令月解開她手上的麻繩,「再說了,昨天你不是也沒有暴露我嘛。」
實不相瞞,如果鄭令月昨天抱着「我倒霉,誰也別想好過」的想法打算拖她下水的話,那麼即便確定了劉老三和王五娘不是好人,李來儀也不一定會選擇出手救她。
「那看來我是好人有好報了?」鄭令月從前不信因果報應,但是這個時候她有點相信了,昨天她選擇不暴露李來儀的時候壓根沒有想過她能夠救自己一命。
「可以這麼說哦。」李來儀看了一眼馬車,然後問,「跟你一塊被綁的人現在還昏迷着?」
鄭令月點點頭:「我聽賣賊他們說是給他下藥下狠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李來儀說,「剛剛那兩個人一個被我射瞎了一隻眼,一個被烏漆嘛撞了一下,短時間之內他們肯定是追不上來了。」
「射、射瞎了?」鄭令月突然想起馬兒發狂拉着他們往前跑的時候,她好像隱約聽到了後面傳來慘叫聲。
當時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是現在看來她不僅沒有聽錯,反倒是聽得真真兒的?
鄭令月先是被李來儀的話嚇到了,反應過來後又覺得痛快至極,「活該!就該把他們的眼睛都射瞎,明明有手有腳卻干拐賣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們要是沒得報應那都是老天爺不睜眼了。」
鄭令月一想起自己這些天遭的罪,真恨不得自己親手射瞎劉老三和王五娘兩人的眼睛,不過
「烏漆嘛是?」
「我的馬兒呀。」李來儀說着,扭頭看了一眼十分粘她的黑馬,然後笑着問鄭令月,「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合適嗎?」
鄭令月看了飛英一眼,很難說「烏漆嘛」這個名字和它不合適,因為它確實黑呀。
於是鄭令月也笑着點點頭道:「確實很合適。」
說完,她又對飛英道,「也謝謝你,烏漆嘛。」
馬兒打了一個響鼻。
李來儀翻譯:「它說『不客氣』。」
飛英:「???」
它說的明明是「我不叫烏漆嘛」。
鄭令月壓根不知道小姑娘在亂翻譯,感謝完飛英後她詢問李來儀的姓名。
沒理由救命恩馬的名字她都知道了,救命恩人的名字卻還不知道的。
「我叫李來儀。」
鄭令月念了一遍李來儀的名字,向她報上自己的名字後她沒有直接回答她剛剛的問題,而是反問她:「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李來儀一聽就懂了:「你打算跟我同行?」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鄭令月還是道:「如果你不嫌我累贅的話。」
「倒沒有什麼累不累贅的。」李來儀道,「只是接下來我打算去澤州。」
「澤州?」鄭令月大吃一驚,「你為什麼要去澤州?」
一看她這個反應,李來儀就知道有問題了:「澤州怎麼了?」
「你不知道嗎?」鄭令月道,「澤州三月發生了疾疫,不止裏面的人想出來難,就連外面的人想進去也難。」
「疾疫?」
「對。」怕李來儀年紀小,不懂得疾疫是什麼,鄭令月還細心的給她解釋了,然後又道,「這個時候去澤州太危險了,要不然你還是跟我回家吧?我爹娘知道你救了我的話,他們一定會重重答謝你的。」
李來儀知道鄭令月大概率沒有騙自己,但是她還是一口拒絕:「不了,我還是要去澤州一趟。」
「為什麼?」鄭令月想不明白,她承認勸李來儀跟她一塊回家確實是有她的私心,但是她同樣也是擔心她這個時候去澤州會不安全。
畢竟疾疫太可怕了,而且它不像刀槍,讓人想防都防不住,一旦中招的話,那是要命的事情。
為什麼?
李來儀自己也給不出答案,她醒來後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去澤州,從鄭令月的口中得知澤州發生了疾疫後,她心中想要去澤州的想法反倒是更強烈了。
這說明什麼?
李來儀覺得這說明澤州她是非去不可了。
*
鄭令月說服不了李來儀,又不敢跟她一塊去澤州,於是最後她們只能選擇分道揚鑣了。
目送着李來儀離開後,鄭令月握緊了手裏的馬鞭,她雖然臨時跟李來儀學習了一下駕車的技術,但是真的讓她上手的話,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行。
正當鄭令月遲疑着的時候,馬車裏突然響起了動靜,她連忙掀起帘子朝裏面看了過去,只見原本昏迷的少年已經醒了過來。
模樣俊氣的少年昏迷時整個人都顯得人畜無害,看着就是個好脾氣的,哪裏想到睜眼後眉眼鋒利,即便尚未長開,也能叫人一眼就看出他骨子裏的恣意和隨性。
他朝着鄭令月看了過去:「你是誰?」
李來儀騎上飛英就往澤州方向趕,她想起鄭令月說的那些話,還以為自己去澤州這一路不會再遇到什麼人了,哪裏想到還沒抵達澤州,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兩個和她一樣前往澤州的人。
李來儀有些意外,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兩人見到她更加覺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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