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野 16

    兩人一起打車到了邊南公安局禁毒支隊。

    岑野的父親季昭聞和許禾之前就是在這邊工作,後來雙雙殉職。岑野被找回去那年被奶奶吳月帶過來一次,是為了讓他看看父母曾經工作的地方。

    兩個人站在邊南公安局禁毒支隊的門口。岑野倒是沒想到如今會帶着雲梔再來。

    岑野之前在車上就給他父母之前的同事,也是現在的支隊副隊長陳昇,打電話簡單概述了一下情況,等兩人進去之後就有人帶他們進了一個小的會議室。

    雲梔和岑野坐在一起,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陳昇走了進來。

    陳昇今年已經四十七歲了,或許是工作愁人,頭髮已經一片花白,整個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很多。

    岑野和雲梔站了起來。

    岑野和陳昇打招呼,「陳叔。」

    「哎!」陳昇走過去,拍了拍岑野的肩膀,「六七年沒見了,小伙子還是這麼英俊帥氣啊。和你爸當年真是越長越像了。」

    他又仔細看了幾眼岑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彎着眼睛笑,眼尾的褶皺清晰深刻,「聽說你現在是軍人,如果你爸媽知道,他們一定會以你為驕傲的。」

    岑野笑了笑,「沒讓他們失望就不錯了。」

    陳昇又看向雲梔,「這是你說的要向我們提供信息的朋友嗎?」

    岑野點了點頭,「她剛剛遇到的兩個人可能涉及毒品販賣。」

    陳昇伸手示意,讓他們坐下。

    岑野看向雲梔,「把剛剛你遇到的事情和陳叔再說一下吧。」

    雲梔點了點頭,仔細回憶了一下,把整個經過和陳昇說了一遍。

    陳昇聽完雲梔的話,陷入了思考。這些年邊南的治安和環境都好很多,但地理位置畢竟擺在這,有些事情哪怕一直嚴防死守,也難免有層出不窮的犯罪情況。

    聽完雲梔的描述,陳昇嚴重懷疑,雲梔所看到的人,和他們最近一直在調查的一宗毒品買賣案件有關。

    雲梔有提到那個女人看了自己的相機,陳昇問她,「雲小姐,你是否方便把相機留下來給我們做指紋配對?」

    「可以。等一下」雲梔想了一下,又確認了一遍才開口,「我記得她當時戴了手套。」

    大概是今天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雲梔把照片的事情忘記了,陳昇這麼一提醒,她才想起來,「對了,相機裏面沒有他們的照片,因為我怕被發現。但是當時我用手機拍了。」

    陳昇和岑野齊齊看向雲梔,都沒想到她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想到這些。

    雲梔把手機拿了出來,「當時想的是,相機目標大,如果我被發現了,他們查了相機就很難想到我是用手機拍的,所以冒了個險。」

    雲梔點開相冊,攤在了桌上,因為有些距離,再加上樹木視線遮擋,所以拍得不是特別清晰。

    陳昇看了一眼手機,又看了一眼雲梔,覺得眼前這女孩真是膽量不小。

    他拿起手機,放大了圖片,雖然不能看到兩個人的正臉,但通過技術科的對比,也能進行很好的識別。

    陳昇的目光從照片重新移向雲梔,「雲小姐,這個照片對我們之後的調查行動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代表支隊以及所有為緝毒事業付出努力和生命的人向你的行為表示感謝。」

    不是所有人都敢冒這個險的,敬而遠之、避而不及的人多的是。

    但總要有人願意站上危險的高台,推動治安的優化、家國的太平。

    這些人是和岑野父母一樣在任務中犧牲的人,和陳昇一樣日夜堅守一線的人,也是和雲梔一樣願意冒險提供信息的人。

    雲梔擺了擺手,受不起陳昇這樣的感謝,「不用感謝,這是我應該做的。是我們該感謝你們才是。」

    岑野的目光始終落在雲梔身上。她會怕一隻硬幣大小的蟲子,但也會在危急情況下做出大膽而正義的抉擇。

    這就是他喜歡了那麼多年的人。聰明機警,善良勇敢。

    陳昇剛打算繼續問,注意到他目光飄向一旁的岑野,就見這小子跟看什麼稀世珍寶一樣看着雲梔,表情不簡單。

    雲梔似乎也注意到了一旁男人的視線,抬眼看他,就對上他的目光。難隱的滾燙中藏着珍視和欣賞,這是給雲梔的第一感覺。

    她的心臟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岑野收回了視線,落下眼皮看着黑色的桌沿,耳根有點燒。

    陳昇從嗓子裏發出了一聲淡笑。年輕人嘛,正常。

    他繼續回到正題,問了一些細節。

    問完以後,陳昇拿着她手機里的照片去做面部對比分析了,雲梔和岑野被留在會議室。

    雲梔低着頭玩着拉鏈,指尖時不時勾在一起。一邊的岑野靠着後背,雙手插在兜里,在她沒注意的地方盯着她的側臉看。

    說實話,當時因為緊張,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

    現在安靜坐下來,那種後勁反而上來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真不知道當時自己要是哪一步做錯了,或者哪個表情暴露了自己,現在還能不能安全無事地坐在這裏。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着,越復盤越覺得害怕。

    岑野注意到雲梔的臉色有點發白,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雲梔就偏頭問他,語氣有些着急,「你要去哪裏?」

    她現在不想一個人。

    岑野從她清亮的目光中讀出了她不想一個人呆着的意思。她的唇微張,頭髮有些凌亂,耳邊的一根髮絲不聽話地翹了起來。

    岑野伸手把那根頭髮給她掛到耳後,聲線低沉而富有磁性,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不去哪兒,一直陪着你。」

    指尖觸碰到她的耳垂,有些柔軟的觸感。他若無其事地伸回手,拉開了椅子,朝着角落裏的飲水機走去。

    剛剛碰到她耳朵的手垂在身側,指骨曲折,輕輕捻了捻。

    雲梔看着他的背影,長長的睫翼斂下,在眼下覆蓋一層淡淡的陰影。

    騙子。

    他說的話才不能信。而她也明白,這個「一直」是有期限的。

    岑野在飲水機邊上拿了一個紙杯,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他重新落座在她身邊,把水杯放在她的面前,「喝點熱水,今天晚上天氣有點冷了。」

    雲梔雙手捧起水杯,放到唇邊喝了一口。熱水順着喉管下去,渾身多了些暖意。

    岑野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唇微勾起,發出淡淡的一聲笑。

    雲梔瞥他,「笑什麼?」

    「你喝水還是和以前一樣,跟只小兔子似的。」岑野的聲音也摻雜着些笑意。

    笑意裏面又流淌着毫無意識的寵溺。

    雲梔把水杯放下,板着臉瞪了他一眼,「神經病。」

    「喂,」岑野拖着嗓音,「怎麼老罵人呢,上次喝醉酒也是。」

    「什麼時候罵人了?不記得了。」雲梔不承認。

    「罵我——負心漢王八蛋狗東西。」

    雲梔動了動唇,沒說話。

    「不記得了?」岑野繼續問。


    「罵你,那是因為你該罵。」雲梔側着身,正對着岑野,「你不覺得嗎?」

    岑野正視着雲梔,臉上的表情收斂,目光深幽如千丈古潭,石子丟下去也難掀波浪。

    「該罵。」他啞聲回答。

    「罵我能讓你心情好的話,隨便罵。」

    岑野說這話的時候太認真了,反而讓雲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罵他有什麼用呢。

    算了。

    她轉回頭,默不作聲。

    岑野又問她,「下午為什麼一個人去那麼偏僻的地方?」

    「之前看攻略說,那邊有個藍水湖,很好看,想去拍照。但是地方太難找了。」

    「你應該找個人陪你一起。」

    「不想。」

    岑野動了動身體,坐直了點,「這些年是不是總是一個人四處跑?」

    「嗯。這個問題,你在加得亞就問過我了。」

    「我知道。」岑野咽了咽喉嚨,竟然莫名覺得酸澀。他似乎也就只能問問她了,因為自己沒辦法陪着她。

    「以後出遠門,儘量找個人陪着你一起。」

    「哦。」

    「這些年,就沒想再找個男朋友?」

    岑野問完這個問題,雲梔沒有馬上回答。

    會議室的門緊閉,一室空蕩,話音落下以後顯得更加寂靜。

    過了一會,雲梔才開口。

    「男人,不太可信。比如有人剛剛說會一直陪着我,但你覺得這話能當真?」雲梔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但是話里諷刺他的意味過於明顯。

    她繼續說着,有着自暴自棄的意味,「不過年紀也要到了,一直單身也不是一回事。家裏面終歸是要讓我結婚的,你也看到了,上次我去相親了。到時候找個差不多的,將就着結個婚,過過日子。他愛陪我去旅行攝影就一起去,不愛就拉倒。都無所謂的。」

    岑野把手重新放回兜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握拳,青筋凸起,用力到骨節泛白。

    岑野開口,嗓音很低,似乎在壓抑着什麼,「你應該找一個你喜歡的人在一起。」

    「怎麼喜歡?」雲梔刷一下看向岑野。

    「又或者說,還怎麼敢再喜歡?」

    她盯着他,眉心微微蹙着。

    話里有怨念。

    岑野盯着眼前的桌子,沒敢看她。

    他們之間的話題繞來繞去的,稍一探究,就發現裏面全是死結,一個又一個的,纏繞在一起。

    岑野知道自己不該把話題往這方面引的。但最開始問出來,就是想多知道一點她關於談戀愛的想法,以一個不敢見光的愛慕者的身份。

    其實是因為自私,和貪心。

    其實他們同時迴避這些問題,還是可以裝作互不冒犯、平靜而友好地交談的。

    「還想再喝點嗎?給你再換點熱水?」

    「不用了,謝謝。」

    雲梔搖了搖頭,對他轉移話題的事情很釋然,也不意外。

    早就說了,她覺得現在的他頗會不着痕跡地周旋。

    一位穿着警服的同志打開了門,「可以麻煩雲小姐跟我過去一趟,我們有點事情想問一下。」

    「好。」雲梔站起來。

    岑野跟着她站起來,「我陪你一起去。」

    雲梔阻止了他,搖了搖頭,「不用你一直陪着。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又是話裏有話的一句。

    雲梔跟着警察走了。空蕩的會議室只剩下岑野一人。

    沉默成了主旋律。

    -

    雲梔被叫去根據照片對比的情況認了一些人,又被問了一些問題。他們還讓她看了幾張照片,問她感覺這個人和她見到的像不像。

    還有一張是死人的照片。怪嚇人的。

    周圍的幾個警察都挺嚴肅的,雲梔的狀態也跟着緊起來,剛剛和岑野閒聊松下來的筋重新繃了起來。

    她自然無法貫通背後的邏輯鏈,比如為什麼死人的照片和她見到的活着的男人很像。這些事情都過於複雜,她只能儘可能根據自己的回憶去給他們提供她所知道的信息。

    一場詢問下來又是一個小時。

    陳昇陪着雲梔走出辦公室。

    「雲小姐,你提供的線索很有可能幫了我們大忙,還是要感謝。另外,你今天的事情不要和別人說。近期也不要一個人單獨出門或者去偏僻的地方。雖然你戴了帽子,但保不准那些人會不會認出來。」

    「我明白的,您放心吧。」

    岑野靠在外面的牆上等,見兩人出來,直起身子,朝着他們走過去。

    陳昇看向岑野,「你跟我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好。」

    陳昇和岑野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約莫講了五分鐘。

    雲梔最後看向這長長的、燈火明亮的走廊,看到的是頭髮花白的陳昇和站姿挺拔的岑野同時伸手,向對方敬禮。

    這畫面是沉默的,肅穆的,也是震撼的,逶迤的。

    那一刻,她的內心動容,也無比感動。

    一代一代的英雄,傳過一次又一次的接力棒,在不同的崗位,無論再危險、再艱苦,總有人長身佇立,用自己的生命,守護萬家燈火,山河常寧。

    -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雲梔和岑野並肩往外走,走下台階以後,雲梔突然拉住了岑野的衣袖。

    「岑野,能不能抱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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