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潘陽的話,沈月心臟猛然繃緊緊,呼吸間都透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潘陽察覺到了她的行為深處的怪異,從中開始懷疑起她來!
好在重生一事太過驚世駭俗,潘陽並沒有想到這上面去,只是以為她突然得到了某種特異能力,
原來這才是潘陽一直隱藏在她背後的真正原因,他一直在暗處,觀察審視着自己。
沈月強迫自己鎮定,將驚駭深埋心底,不讓潘陽看出更多。
鬼神之說本就透着讓人警惕的神秘,她重生一事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知曉,否則,等待她的恐怕就是被當做惡鬼架在火上毀滅的下場。
紅唇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沈月輕輕捋過耳邊散落的髮絲,輕笑:「我若是真的有那般神奇的手段還做朱謹謀士做什麼,直接自己改朝換代做女帝不好嗎?」
輕鬆的話語透着幾分自我調侃,她笑的眉眼彎彎,一副被想像中的場景逗樂的模樣。
「我不過是偶遇高人,教了幾招卜算之法罷了,雖然只得皮毛,但天象這種東西,但凡會一些的都能算出來。」
她垂眸,雙手捧着茶盞,淡淡道:「潘家經營多年,想必類似的能人異士也不少,你又何必驚奇?」
藏在睫毛陰影下的眼眸如同暴風雨前夕的海面,波濤洶湧,
沈月抿了口茶水,任由苦澀在唇舌之間蔓延,姿態慵懶鬆散,沒有半分心虛。
「你說的不錯,會卜算的人潘家確實也有。」
潘陽端着茶盞薄唇微勾,瀲灩的桃花眼斜眺着沈月面容:「但如你所算的這麼精準的,幾乎沒有。」
眸光閃了閃,沈月頓時明白為何潘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娶她了。
潘家竟然要登高位,那便會比尋常更信卜算之能,
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如若能搶佔先機,潘家將會在奪位的路上一往無前,將對手扼殺在萌芽之中。
「第二個問題。」
茶盞擱在桌上,蓋身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月幽幽道:「你三番四次的幫助,以及一次又一次提出可以娶我,為的是否就是我所謂的卜算能力。」
在大多數男人的想法中,女人怎麼搶也只是男人的依附,
想要讓一個女人掏心掏肺的賣命,只需要輕飄飄的說出一句喜歡,納入後宅便是,
回答這個問題,潘陽思考的時間比上一個更長,
沈月挑眉:「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是與不是,不過是一兩個字而已,又何必糾結太多。
「我在問自己的心。」
潘陽抬眸,眸底堆積着沉甸甸的情緒:「時間長了,我也分不清那些溫柔與付出,究竟是刻意營造還是發自內心。」
薄唇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他輕嗤:「人吶,騙的太久,很容易將自己也騙過去。」
居安是他第一個親近的女子,雖說初始的目的並不純粹,但確確實實是他第一個放在心上的女子,
從接到家主指令開始,他的空餘時間全部圍繞着居安,
他見過居安無數面,目光追隨之處,全是她,
若說有沒有動心,
他想,可能是有的,
「初始確實是為的用婚事將你綁住,但不可否認,對於娶你這件事我並不排斥,甚至有些欣喜。」
潘陽認真道:「我並不是一個重色慾的人,對於妻子是誰,是何模樣,我並沒有太多想法,不過在得知那個人是你後,我確實對未來的日子多了幾分想法。」
她懂了,那就是隨着相處心生好感,但界限於喜歡之間。
「我明白了。」
沈月眉尾動了動,眼神清明:「第三個問題,你今日來找我,為的是敘舊還是打探朱謹的消息。」
「是敘舊,也是打探。」
潘陽坦誠道:「自攝政王重傷離開後,豫北王一派的氣焰囂張,沒有大肆進攻也是忌憚攝政王,我想知道,大景的守護神安否。」
沈月斂眉,臉上笑容疏離:「抱歉,食君之俸忠君之事,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不必勉強。」
潘陽身子微微前傾,直視沈月雙眸道:「居安為何不換個角度想想,我為什麼不能是借着打探朱謹的藉口,來光明正大見見你?」
「因為我有自知之明。」
沈月輕啟朱唇:「他們都說你喜歡我,為了我連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可我感覺不到你的心。」
「潘子恆,你最愛的是自己。」
她粲然一笑,明艷的眉眼舒展,宛若盛放的牡丹,動人心弦,
「你看着再溫潤不過,實則冷心冷情,情愛於你而言,宛若天書奇談。」
沈月的話讓潘陽一時怔愣,心中五味雜陳,這麼多年,也就沈月一人將自己看的透徹。
他撫額低笑,
清冷的聲線如琴弦撥動,聽的人耳朵發癢:「居安啊居安,你當真是個有趣的。」
低笑聲漸漸變成爽朗的大笑,
潘陽拍着大腿笑得前俯後仰,瀲灩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狀,眼底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與算計,只餘一片愉悅,
「其實有句話並不是虛言,居安,我是真的想娶你。」
「是嗎,多謝抬愛。」
沈月靜靜地坐着,嘴角掛着一抹淡笑:「可惜,我無嫁人之意。」
潘陽笑聲漸漸平息,
他伸手輕輕摩挲着茶盞的邊緣,目光再次落在沈月身上,眼中多了一份試探,
「是不想嫁人,還是嫁不了想嫁的人?」
沈月沉默,
心中被潘陽的話重重戳了一下,
對上潘陽那雙清冷的眸子,她忽然有種無所遁形的被窺探感,
眸光暗了暗,沈月挪開視線:「重要的不是這個,是結果。」
她可以是任何人,但絕對不能是妾。
指尖輕觸茶盞邊緣,微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瓷壁傳來,
沈月垂下眼帘,心中湧起一抹煩躁。
抿了一口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她眉頭不經意地微蹙,轉移話題道,
「來之前我還憂愁,怎麼還你這兩年的恩情,如今我放心了。」
她緩緩起身,撣了撣袖口,眉目冷凝:「既然都是互相算計,那便算不得恩,日後若是你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候,我會想辦法保你一命,但能否成功,就看天意了。」
潘陽挑眉,神態越發愉悅:「這句話我也同樣送給你,若真有一天你走投無路,我正妻的身份依舊是你的,不說別的,至少能保你一命,給你提供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若她和潘陽生在太平盛世,想來應該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知己好友吧......
眉宇間划過一抹悵然,沈月含糊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擺擺手離去,留給潘陽一個冷然的背影,
「回頭記得將允諾高先生的金條送來,裏面可有我一半。」
一上馬車,沈月便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軟倒在車廂內的軟墊上,眼帘緩緩合上,眉宇間還殘留着與潘陽對話後的淡淡疲憊,
車外喧囂漸遠,車內靜謐得只能聽見她淺淺的呼吸聲和車輪轆轆的滾動聲,
高仲坐在沈月對面,抓耳撓腮的望着沈月閉目養神的模樣,目光中是好奇,
一箱金子換來的會面,究竟為的是什麼!究竟是什麼事,才能價值一箱金子!
忍了又忍,直到一條街過去,高仲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癢意,湊過去壓低聲音問道:「女公子,潘子恆此番特地約你出來,究竟所為何事?拉攏收買你?還是威脅恐嚇你?究竟是什麼你說與我聽聽,我幫你參謀參謀!」
高仲之心路人皆知,
冠冕堂皇說什麼幫她參謀,說到底不就是好奇嗎,
沈月掀起眼帘瞥了高仲一眼,眼底划過一抹笑意,
「無妨,我想我自己能解決。」
解決?
解決什麼?
高仲手伸了又縮回,憋的滿臉通紅,
「為公子分憂是我等分內之事,公子只管說便是,可千萬別一個人扛着,別怕累着屬下!」
「屬下不怕苦不怕累,只要公子一聲令下,就是刀山也能上,火海也能下!您千萬別客氣!可勁兒的用!」
「噗!」
沈月被高仲這般舔着臉的模樣逗笑,坐起身,伸了伸手,
高仲立刻將溫熱的茶水放進她手中,可謂是貼心至極,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真的只是敘舊,順便問了幾個問題。」
沈月撥弄着茶蓋,臉上笑意收斂:「高先生,我們從來都小看了潘陽,從初遇開始,他便已經是將計就計,順水推舟。」
高仲皺眉,女公子從來不做無用之事,冒着與攝政王翻臉的風險,來敘舊,顯然不是她的風格,
他不理解道:「那女公子今日同潘陽究竟圖的是什麼?莫非你移情別戀對他動心了?不甘心想問清楚好讓自己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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