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起了魚肚白,金色的陽光從東邊雲層里穿透而出,射在西邊的院牆上,將陰冷的院子送來幾分溫度。
只是,即便空氣中的溫度上升,也無法讓地上的百姓們感覺到任何暖意。
原本哭聲震天的人,此時更是連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整個院子寂靜無聲,只有無數雙恐懼的眼睛盯着那渾身殺氣的大將軍。
張之柔走了過來,站在張之儀身旁。
「阿柔?!」張之儀看見她,眼都瞪圓了,臉上全是震驚之色,差點失態。
她那麼重的傷,昨天還在床上不能動彈,怎麼現在
張之柔走到他面前,背對着那些百姓,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眼中儘是調皮之色。
「將軍,我是禾醫師的妹妹,聽聞此地有人控告我姐姐醫死人,不知可否讓我問一下具體情況?」
張之柔的聲音故意放大,就是為了讓百姓知道她的來歷,一會好讓她名正言順地詢問情況。
張之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視線往後院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了走廊下的舒禾。
她為什麼不親自出來解釋?
百姓們聽見她是醫師的妹妹,情緒再次不受控制地激動起來。
「叫那個女醫師出來!我要問問她,為什麼要害死我男人!為什麼要對我們這些百姓下毒手!」
張之柔轉身,看着說話的那婦人,問道,「這位大姐,我很贊同你的話。你不懂為什麼,同樣的,我也不懂。」
那婦人有些沒聽懂,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張之柔繼續道,「我家姐姐,與你們這些百姓一無仇,二無怨,她為什麼要害死你們的親人啊?」
那婦人一怔,有些懵。
這,這不是她問她的話嗎?
這時,那個留着山羊鬍的男人開口道,「我們怎麼知道為什麼?這不得問那個殺人兇手嗎?」
「對啊,應該讓她出來,叫她自己說!」
人群情緒被調動,又有騷亂的跡象,張之儀臉色一變,直接抽出身後舒元清手中的劍,在空中猛地一揮。劍身划過空氣,發出令人震顫的破空聲。
「一個一個說!再敢喧譁,擾亂秩序,軍棍二十!」
他的氣勢太強了,所有人都被嚇得不敢出聲,一個個地往後縮了又縮。
前廳的窗戶打開了,百里墨卿坐在輪椅上,看着外面的情況,面色平靜。
「主子,剛剛收到消息,城北災民營確實死了二十幾個人,都是昨日去長公主府義診的百姓。」
「死因呢?」百里墨卿問。
「中毒。」
走廊下的舒禾見張之儀場面控制得還行,猜想自己擔心的事應該不會發生,便走了出去,來到了張之柔的身旁。
「禾姐姐,你,你怎麼出來了?」張之柔見她來,忍不住地擔心。
「沒事。」舒禾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擔心。
跪在下面的百姓,有人認出了她,立即喊道,「是你!你就是昨日那個女醫師!」
其他人睜大了眼睛,滿眼怨毒地盯着她。那個死了男人的婦人幾乎要衝過來,可看見上前一步的張之儀,她又瞬間嚇得縮了回去。
舒禾挺意外的。
張之儀這招殺一儆百,效果非常大,之前她沒出來,就是怕這些百姓看見她會太激動,導致院子裏出現大亂。如今,他們被震懾得只敢憤怒,怎麼都不敢亂動了,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諸位,剛剛那位先生說的沒錯,我,就是昨日在長公主府義診的醫師,禾束。」
舒禾的話音一落,立即有人指着她罵,「你這個黑心醫女,醫死了人還敢如此理直氣壯!你殺了那麼多人,你就不虧心嗎?你就沒有絲毫愧疚悔意嗎?」
舒禾面色平靜,心中並沒有因為那人的辱罵而產生任何波瀾。
倒是旁邊的張之柔聽不下去,指着那個男人怒斥道,「你嘴巴給本小姐放乾淨點!我姐姐要是什麼黑心醫女,會給你們義診嗎?會勞心勞力,還要出錢出藥嗎?」
「你說我姐姐醫死了人,證據呢?」
「沒有證據就敢隨意污衊你們的恩人,我看,黑心的是你們吧?」
張之柔到底是學武的,即便相貌柔美,也掩蓋不了她此時的冷厲氣勢。那人被她凶得忍不住後退,眼睛裏全是畏懼。
舒禾將張之柔往後拉了一下,對那些百姓道,「這件事,我現在不能說肯定跟我沒有關係。不過大家放心,如果,死去的人真是因為吃了我的藥,而導致的死亡,我一定負責!我會跟你們去府衙,接受天啟律法的制裁!」
「但,我相信我的藥不會有問題。所以,這件事需要一點時間去查明真相。」
「大家一直這麼跪着,也不是辦法,不如先起來,站着說?」
那些人面面相覷,視線四處環顧,似乎在找什麼人。
舒禾知道,他們在找百里墨卿,想讓東籬王為他們做主。
她正想開口,就聽正廳的大門發出咯吱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百里墨卿坐在輪椅上,白衣勝雪,氣質出塵,仿佛不屬於這塵世中人一般。
「王爺!求王爺主持公道啊!」
「求王爺主持公道,為死去的人報仇!」
院中因為百里墨卿的出現,再次騷亂起來。
「肅靜!」
張之儀上前一步,手中長劍狠狠插入地面中,一陣冷冽的內力氣流將院中的人全部掀翻,亂作一團。
這一下,那些百姓再也不敢隨便說話了。
此時,百里墨卿開口,溫潤如玉的嗓音帶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都起來吧。有什麼事,站着慢慢說。」
地上都是雪,寒氣襲人,她讓他們起來說話,也是擔心他們會生病吧?
王爺都開口了,地上的百姓不再猶豫,紛紛站了起來。
見大家戰戰兢兢的,他繼續說道,「禾束,是我的醫師。想必大家應該都清楚,我百里墨卿,已經被削爵,是個流放的犯人。不僅如此,四年前更是身中劇毒,導致行動不便。」
「這四年來,我撐到了極致,身體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是禾醫師的出現,才讓我這條命得以苟延殘喘,如今,甚至有了好轉的跡象。」
「所以,我很相信禾醫師的醫術。」
院中的百姓聽得這些話,情緒複雜交加。
一是不忿戰功赫赫的東籬王被流放,二是氣憤東籬王被人陷害身中劇毒,三,則是意外王爺的身體,竟然是被這個女醫師保住了性命。
而最令他們情緒複雜的,是王爺這話,分明有在為那女人撐腰的嫌疑。
難道,王爺真的要包庇那個女人嗎?
似乎看出他們的擔憂,百里墨卿再度開口,「當然,我也不會偏聽偏信,既然你們說是禾醫師醫死了人,那,屍體何在?」
「屍體就在大營中,若是王爺想查,隨時可以去。」
又是那個留着山羊鬍的中年男人。
百里墨卿看着他,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精芒,問道,「你也是一營的災民?」
「是,小人杜明,原是城北鹽莊的老闆,因為北狄進攻」
百里墨卿打斷了他的話,「那些不用說,我只想知道,你說災民營那些人的死,是禾醫師的藥吃死的,是嗎?」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