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後宅一向表面上瞧着比別家和睦些,因趙茂山不會特別偏愛某一院,雖有兩個妾室,但總還是給足林氏主母的面子。但這回趙茂山一連大半個月宿在兩位姨娘處,府里下人都看出了不對勁。
林氏聽着她們背地裏的議論,心裏並不好受。她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當時的確有些急了,但也是因為在她的印象里,趙盈盈一向是個蠢貨,很好拿捏。
可這回她碰了一鼻子灰,她不得不承認,趙盈盈的確變聰明了。
但趙茂山從前也不會這樣絕情,這回對她的不悅,未免持續太久了。
她已經向趙茂山解釋過,並且後來多次放低身段請求趙茂山原諒,又是主動給趙茂山做了吃食糕點,又是主動去明輝堂找他,可趙茂山還是沒肯原諒她。
林氏嫁給趙茂山這麼多年,還是第一回與他鬧這樣大的彆扭。
「妍兒,你說你爹該不會以後都不理我了吧?可這件事又不是什麼大事,值得他這麼生氣麼?」林氏嘆氣,與趙婉妍抱怨。
趙婉妍正在挑明日去蕭家參加詩會的衣裳,敷衍道:「不會的,阿娘,爹爹也就是冷落你一段時間,過些日子就好了。」
林氏將信將疑:「真的嗎?」
趙婉妍嗯了聲,隨手拿起手邊兩件衣裙問林氏:「阿娘,明日詩會,哪一件更好?」
聽聞京城貴女時常愛辦些詩會畫會的,蕭嬋心血來潮,想趕這時髦,依樣畫葫蘆弄了個詩會,給湖州城裏有些家世的姑娘公子都發了帖子。趙家三位姑娘自然也有份。
算算日子,再有兩日蕭恆便該歸家。
趙婉妍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一時有些走神。
林氏指了指她右手那套湖藍色的襦裙:「你穿素淨些的好看。」
趙婉妍回神,將那身湖藍色襦裙在身上比了比,她也知道自己穿素淨些更好看。她容貌不差,卻算不得第一眼驚艷型的,不似趙盈盈,她穿紅色那些艷麗的顏色好看,第一眼便叫人移不開眼。明日詩會大抵也會如此。
想到此處,趙婉妍不禁有些煩悶。
她真是討厭極了趙盈盈。
春山院裏,趙盈盈也正在挑明日詩會要穿的衣裳。
她叫紅棉把她那些好看的衣裳都拿了出來,都擺在了床榻上,視線一件件掃過去,手撐着下巴發愁。
「到底該穿哪一件呢?」趙盈盈喃喃。
她與寫詩作畫也沒緣分,在這些事上毫無天賦,明日那所謂的詩會,與其指望自己能寫出一首能看的詩,倒不如多花心思想想明天怎麼漂漂亮亮地艷壓全場。
再說了,她也不相信明日那詩會,大家就當真只在乎詩了?
所以這衣裳得好好挑。
趙盈盈一時半會兒做不出決定,只好看向紅棉求助。
紅棉抵着下巴,認真分析:「這幾日的天氣都不錯,想來明日也是個大晴天,不會太冷。要不,姑娘穿那套櫻桃紅的百迭裙?」
趙盈盈搖頭:「我上次便穿了那套,再穿肯定不夠新鮮。」
紅棉思忖片刻:「那那套鵝黃色的襦裙呢?」
趙盈盈還是搖頭:「春天都要結束了,感覺與鵝黃色不大相襯。」
這把紅棉也難住了,紅棉想了想,忽然疑惑道:「奴婢記得,前些日子姑娘不是新做了一身天藍色的裙子麼,姑娘很喜歡的,不如明日穿那個?」
紅棉視線在床榻上那些裙子上來回掃視一圈,詫異出聲:「怎的沒看見那條裙子了?」
她轉身去衣櫃裏翻找,竟也沒找到,一時更為疑惑。
「奇了怪了,怎麼找不着了。」
趙盈盈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而後忽然意識到,那條裙子她送給月神大人做貢品了,紅棉自然不可能找到。
她猛地坐直身子,道:「算了,找不到就不找了。要不就穿鵝黃色那件好了。」
紅棉仍苦着眉頭,似乎在回憶那條裙子到底放在哪裏。趙盈盈趕緊拉着她試衣服,又挑起明日戴什麼首飾來。
紅棉注意力被轉移,終於將裙子的事拋在腦後,專心給趙盈盈挑起首飾來。
主僕二人忙活了半日,終於敲定下來明日詩會的一身裝扮,從頭到腳,髮簪耳環項鍊衣裳鞋子,包括腰間佩戴的,一應俱全。
「姑娘腰間這鈴鐺奴婢瞧着眼生,姑娘幾時買的?」
紅棉注意到趙盈盈腰間多了一串鈴鐺,已經戴了十來日。
趙盈盈呵呵笑了聲,試圖矇混過關:「就是上回買的,可能你忘了。」
紅棉確實沒什麼印象,她看着那串鈴鐺,感覺有些舊,這樣式也有些年頭似的。
「姑娘,咱們不會被騙了吧?」
「哎呀,管它呢,我喜歡這串鈴鐺。」趙盈盈堵住紅棉的刨根問底,看了眼天色,不知不覺都已經到黃昏時候,「時候不早,你快去忙你的。」
紅棉哦了聲,退了下去。
把紅棉誆走後,趙盈盈拿出那串鈴鐺,輕搖了搖。
很快,便有一陣風吹動她房中的珠簾。
風起時,那道玄色身影亦落在趙盈盈身側。
趙盈盈看着那道飄逸的身影,驀地想,月神大人每日都穿同一件衣服,不會覺得膩麼?
她清淺一笑:「您來啦。」
霍憑景嗯了聲:「怎麼了?」
他來她閨房的次數漸漸多起來,愈發輕車熟路,對她房裏的香味也熟悉起來。
趙盈盈好看的桃花眸眨了眨,道:「明日我要去參加蕭嬋舉辦的詩會,我那姐姐與我那妹妹也會同去。我這人與寫詩作畫沒什麼緣分,可我那妹妹卻頗有才名,明日詩會她定會想方設法出風頭,您能不能幫我,別讓她出風頭?」
她雙手合十,朝霍憑景拜了拜:「求求您了。」
霍憑景若有所思,反問她:「為何不讓我幫你出風頭?」
他們那些小兒科的詩會,以他的才學應當可以毫不費力地碾壓。
趙盈盈道:「我又不笨,我這人一向不會詩文,忽然之間開了竅,豈不是顯得很可疑?他們大抵都會懷疑我作弊的。與其如此,倒不如讓她們不能出風頭,旁人無所謂,總之,我不想看見她們倆出盡風頭。」
她這話說得不無道理。
霍憑景垂眸,要叫一個人不許出風頭,倒也不難,無非是做些不為人知的手腳。
他嗯了聲,算是答應了。
「多謝您。」趙盈盈笑得眉眼彎彎,順手將桌上的零嘴匣子遞給霍憑景。
已是春夏之交的時節,天氣一日日炎熱起來。這幾日又都是大晴天,趙盈盈便早早換上了夏裝。
她穿了一件薄紗襦裙,手臂與肩頸處都是透明的紗,隱隱約約透出她膚如凝脂玉雕。因為衣裳輕薄,她胸前隆起愈發顯得難以忽視。
霍憑景不動聲色移開視線,那日她撲進懷中後,回去他又做了一些放縱的夢。
在夢裏,他上手觸碰到了那柔軟,很奇異的觸覺。
毫無疑問,他近來的放縱與失控都和趙盈盈有關。
霍憑景思索其中緣由,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此前壓抑太過,以至於現下觸底反彈,頻繁湧現。而趙盈盈又確實稱得上身姿曼妙,很容易勾起人的綺念。
但也僅此而已。
她已經有未婚夫,而他也並未有成家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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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趙盈盈換好衣服,與趙婉妍和趙如萱一道出門,前往蕭府。
趙盈盈目光往趙如萱與趙婉妍身上瞥了瞥,不止她,她們倆也都精心打扮過。不過她還是比她們倆漂亮,趙盈盈不由挑眉,有些得意。
趙婉妍與趙如萱都看出了她的得意,偏偏在此事上又毫無還手之力,只好別開眼,不再看趙盈盈。又想,今日是詩會,漂亮又有何用?她趙盈盈連一首像模像樣的詩都寫不出來,到時候還不是丟人現眼。
如此想着,心下便覺平衡了些。
不止她們二人有這般想法,蕭嬋今日邀趙盈盈來,也抱了差不多的想法。
她知道趙盈盈空有其表,參加詩會這種場合,只會叫人看笑話。
蕭嬋就是想看趙盈盈的笑話。
前幾日,蕭嬋與小姐妹外出逛街時,恰好遇上趙盈盈。
不料就這麼趕巧,趙盈盈與她看上了同一支簪子。蕭嬋自幼被家裏寵着長大,略有些嬌縱脾氣,又一貫不喜歡趙盈盈,自然想叫她讓給自己。可趙盈盈不肯讓便罷了,還說一些氣人的話。
蕭嬋說她真令人討厭,趙盈盈竟說,誰說的,我分明很討你二哥喜歡。
蕭嬋越想越氣,回來之後賭氣連晚飯都吃不下。
今日這詩會,她可還給趙盈盈準備了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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