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196江寧及時雨
待到蔣環挨個點名確認所有人都到齊了之後,王布犁才開口道:
「江寧縣官私牙人在此等候你們半天,如今已經去監獄裏乘涼了,你們也都進去待着。
等我把苦主偽裝好了,便差人進去辨認罪人的臉。
免得有人膽敢去打擊報復,此事是陛下交代下來的,別怪老子沒提前提醒你們。」
對於這位隔壁縣的駙馬爺,上元縣的牙人皆是面面相覷,尤其是那個給王布犁找店鋪的官牙,心裏直打鼓。
堂堂駙馬爺為什麼要去上元縣盤鋪子呢?
這其中必然是有緣故的。
待到全都進了監獄之後,他才把心中的猜測同監獄裏的牙人說了一通,大抵就是駙馬爺真的要查案子。
「原來還有這種事呢?」
王布犁揮揮手便讓田留根下去了,至於一旁的丁海棟再想什麼,他也懶得管。
王布犁壓低聲音道:「國子監碎屍案你也有印象,陛下一直都在叫人暗中查探這些事。」
「有些線索便引到了牙人身上,然後陛下就查到了牙人作奸犯科之事,便又叫我先整治一番,屬實是摟草打兔子。」
所以這些牙人都沒打算送王布犁孝敬,給自己找不痛快。
縱然是鄉野村婦,那也是避開男人一同去河中洗澡。
「這大眾澡堂當然是為百姓準備的。」
丁海棟對於牙人的遭遇表示幸災樂禍。
丁海棟便起身告辭。
「丁典史,今天招待不周,一會我還要隨同工部的官員去驗收工地,改天在同你飲酒了。」
此時必須要跟王布犁站在同一戰線上,即使他平日裏也沒少收孝敬,大家都是一樣的清廉如水。
「陛下交代過的,到底是什麼案子啊?」
「到時候還需要招募幾名健婦在此地把守。」
王布犁會同知縣吳衛帶着衙役一同出門。
工部尚書薛祥與主事於文明都到了。
「嗯,倒是不錯。」
「是啊。」
王布犁可不覺得那幫勛貴們會來這裏洗澡,他們府中冬天都不缺柴燒。
「男女都有浴室?」薛祥摸着鬍鬚道:「就算是尋常婦人也不好在這裏洗澡吧?」
否則味道如此難聞,很難有人來此地洗澡的。」
薛祥捂着鼻子問道:「駙馬爺,咱們還是叫人燒一燒外面的木柴吧,看看效果。
至於那個模仿作案的兇手,根本就不是第一件兇殺案的兇手。
王布犁便把田留根叫過來,讓他好好辦妥了天子交代下來的差事,自己把握個度,別膽小可也別吃相太難看。
「現如今洗澡的不多,但是在秋冬季還是不錯的。」
待到人都被關進監獄後,上元縣典史丁海棟才小聲道:
「駙馬爺,此事若是有用得到我的時候,請儘管吩咐,小的在所不辭。」
再加上人家都是駙馬了,更不屑的要你的錢。
王布犁回了一句,他準備在招募幾個在男澡堂子搓澡的人,以及敲背有手藝的人。
「這得什麼時候辨認吶?」
「駙馬爺儘管去忙,不用管我。」
他們看着眼前的大澡堂子,又瞧着一旁曬着的垃圾,儘管圍起來了,可味道還是極為獨特的。
王布犁雙手背後哼笑了一句:「說到底他們全都是被那殺人兇手所累。」
他先前猜測的沒錯,陛下果然是叫人暗中查探。
王布犁不收錢的名頭,早就在他是個吏員的時候就傳出去了。
「一丁點消息都沒有聽過。」
開設女澡堂子還是頭一遭,畢竟過去婦人都是在家中清洗,很少在外面如同男人一般。
丁海棟連連頷首,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陛下不可能不過問的。
「四爺儘管瞧好吧。」
「哦。」
「嗯,到時候去這些牙人家裏報信的時候,還得你領路,陛下對於這件事很是看重。」
倒是獄卒們臉上帶着興奮之色,進來的都是大魚啊,就是不知道能夠從他們身上刮下多少肉來。
「該。」
薛祥用手試了試水溫,溫度還算不錯。
王布犁進入澡堂子,瞧着煙霧繚繞的場景:
「其實新建此地除了要處理一些可燃燒的垃圾之外,還能讓百姓多賺取些銀錢,人人都撿拾垃圾來賣,環境好了之後,城中百姓也就不容易生病了。」
「哦,竟然還有這方面的緣由?」
「自然,你要是天天住在污穢之處,身上的病菌就會變多,就更加容易生病。」
王布犁又慢悠悠的走進去:「有一個澡堂子,能夠叫百姓花小錢清潔自身,避免疾病的侵擾,同樣也算是保護我的健康。」
「這麼說還要賠錢了?」
薛祥聽着王布犁的主意,總覺得這是往裏面砸錢的買賣。
「可以這麼說吧,我準備把這個澡堂子批給縣衙去管理,盈虧自負了,用不着朝廷往裏面貼錢。」
王布犁倒是沒有伸手跟薛祥要錢,畢竟工部也窮咧。
老朱才不是那種給經費的人呢。
工部尚書薛祥聞言滿意的笑了,就喜歡王布犁這種辦事態度。
他把問題解決了,還能不跟上級衙門開口要錢,這才是最會辦事的人。
「好好好。」
薛祥滿意的點頭,覺得這個澡堂子越發的滿意了。
如此一來,也算是為京師的環境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這幫工匠也該回家了。」
「倒是不急,我準備聘用一些工匠,讓他們去永安村蓋房子,人多力量大,乾的快一些。」
王布犁開口提了一嘴。
薛祥也不管,總之這個工程幹完了,工部會給他們送回家的條子。
「那你可得做好登記,免得他們因為工期誤了回家的行程,還得重新開路引。」
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多謝薛尚書提醒,那些欠發工匠的銀錢,工部可不要發錯了,免得落了天子的臉面。」
老好人薛祥頷首,他知道王布犁為這些服徭役的人討了一次公道,幹掉了他一個子部。
但目前而言,只能按照以往的花名冊進行補發。
沒有來京服役的人,朝廷也都下令應天府周遭的各縣進行補發,天子十分看重此事,誰都不敢輕易再搞事情了。
眾人環視完澡堂子,王布犁便帶着選定好的工匠,告訴他們先歇息兩日。
他已經安排永安村的村民去做蓋房子的準備工作了,並且也找了商人開始運輸房子所需材料。
對於這番安排,眾多被選定的工匠都是心懷感激的。
大家都在工地上過苦日子,現在駙馬爺要他們先放鬆兩天,再去賺錢。
因為王布犁已經當眾說了幹活的人會每天記工錢的,這種賺錢的買賣,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有的。
大家過的都是苦日子,就相當於給駙馬爺打短工了唄。
況且王布犁的名聲在這幫工匠圈子裏還是極好的,不僅幫他們追回銀錢,還讓他們不必頂着大太陽勞作,更重要的是能吃得飽了。
照着以前那般服徭役,他們這身子骨經過高強度的勞作,哪一個不是苦不堪言?
不少工匠都覺得給駙馬爺蓋房子,那是咱的福氣。
王布犁最近很忙,他騎着小黑子去永安村招了兩個給書店打掃衛生的夥計。
至於算賬的,王布犁還得在尋摸尋摸。
然後便說了過幾天蓋房子之類的,若是有閒着的壯勞力可以來這做工,到時候大家數簽子給錢。
里長當即表示,給駙馬爺搭把手還用的着錢?
管飯就行!
王布犁卻是稍微有些盛氣凌人的道:「我說給錢就給錢,用不着你來給我做主,幫我看着他們幹活就行。」
里長一下子就不言語了。
他明白王布犁財大氣粗,同時也算是花錢收買收買人心。
誰不念駙馬爺的好啊?
王布犁前期如此投入,都是為後面賺錢帶動一些人富裕起來做好準備。
這幾日也有不少商人把大小材料運到此地,知道駙馬爺要蓋房子的事。
「駙馬爺安心,小老兒定然效力。」
因為在他看來,大家都是王布犁的佃戶,哪有用佃戶幹活,還給錢的啊?
傳出去不得罵王布犁是個大冤種嗎?
但是王布犁確實不管這些,既然想要在這個時代活的好一點,那就儘量讓自己的生存環境好一點。
目前的醫療水平實在的過低,連闌尾炎這種小病都是不治之症,別的大病王布犁都不敢想。
他除了要小心翼翼的挺到朱棣登基,也得儘量避免自己沾染上疾病而過早的身亡。
那不可避免的就是要把周遭環境搞得好一點,不要蚊蟲亂飛。
如今城內工程完工,王布犁也用不着每天都去巡視工地了。
除了這個大澡堂子,其餘的公共廁所早就建造完了,並且由江寧縣縣衙出面,也都承包給了江寧縣本地「糞霸」。
他們每天會派人去打掃衛生,並且把糞給運走。
這點事情要是干不好,那就換一家糞霸。
收糞的要是沒點實力,還幹不了這種活呢。
老頭田留根趁着王布犁外出忙活的時候,便先請江寧縣最大的官牙進審訊房問話,希望他能夠起到一個帶頭作用。
「韓振海,你事發了,陝西絲客呂鵬等人投行發賣,你藉機為之居停,最終全都據為己有,你認不認?」
「不認。」韓振海搖搖頭:「田爺,我給錢了的,不能說我強買強賣。」
「你與何天佑等人結黨,手底下還有不少光棍,欺行霸市,也不認?」
「不認。」
田留根哼笑了一聲,搖搖頭:
「韓振海,我不管你背後有什麼背景,從今天起你都成了棄子,你要是老實交代呢,一切好說。
若是抗拒從嚴的話,那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韓振海聽着田留根的話,他沒想到自己的許多底子都被起了。
若是官府抓住這些人,韓振海可不認為這幫人會什麼話都不說,給他死扛着。
但韓振海決定還是不要輕易開口承認,他只是淡淡的道:
「誰讓你這麼做的,縱然是駙馬爺他管的也忒寬了些,真以為他能護得住你周全,最終還得靠咱們吶。」
田留根對於韓振海不相信他的話,也沒覺得什麼惱怒。
畢竟人家以前橫習慣了。
可現如今是陛下下了旨意,以後就沒有什麼牙行了。
你算個屁!
「換人。」田留根隨意的擺手:「換一個聽懂人話的來,韓振海就留到最後,給他換上囚服,先住上一段時間。」
「是。」
「你不能抓我,沒有證據,更何況王典史他也沒有給你下拿人的火票。」
「懂行,別急。」田留根把手上典史的印章給韓振海看了一下:
「我現在就給你寫一份把你關進大牢的火票,老實等着哈。」
韓振海懵逼了。
還能這樣干是吧?
「我要見駙馬。」
「我要見知縣。」
「你一個罪人也想要見老爺,給我拉下去。」
田留根哼了一聲,既然韓振海如此不識趣,那就讓他清醒幾日。
京師內的牙人本以為能等來辨認兇手的苦主,可沒想到等來的是江寧縣最大的官牙韓振海被套上囚服,重新關進了監牢當中。
並且獄卒們把牢房全都鎖上了,絲毫沒有放他們出去的意思。
「田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啊,把兄弟們全都鎖起來幹什麼?」
「我等不可能是食人魔的兇手,冤枉吶。」
田留根背着手走在過道上,對着周遭人道:
「諸位都別着急,我會一個一個提審你們,這幾日就委屈大家先住在監牢當中了。
此事是天子親自督辦,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有些人想要死扛到底,我很期待他的表演。
到時候別怪老子沒提醒你們,把你們都名字都報給天子,讓陛下去決斷是殺一個,還是殺你全家。」
此言一出,更是讓不少牙人都心驚膽戰。
雖然他們平日裏黑心的事情沒少干,可提出朱元璋的來,牙人還是有着相當多的恐懼感。
陛下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決不食言!
「我要見駙馬,我有重要情況匯報。」
監牢裏突然傳出一聲叫喊。
胡惟庸正在處理政務,好不容易放鬆一會,結果被手底下的人給慌亂的前來報信,惹得他很是不高興。
「何事,竟然這般失態?」
「胡相,江寧縣典史他把整個京師的官私牙全都抓緊監獄裏審問,有人求到咱這裏來了。」
胡惟庸眉頭一皺,他知道手底下有人貪,但沒想到會為牙人求情。
尤其還是被王布犁給抓走了。
那不用說,證據指定全面。
否則依照王布犁那個謹慎的性子,他不可能辦出這種事來。
但是胡惟庸想不出來,王布犁把整個京師的牙人都抓進去,所謂何事?
他怎麼一丁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啊?
據胡惟庸了解,近幾日王布犁不是在忙活什麼郎中醫院的事情嗎?
怎麼突然就把牙人全都給一網打盡了!
胡惟庸氣得站起身來走了幾步,他十分討厭這種什麼都不知道就突然發生的事情。
毛驤怎麼一丁點風聲都沒有透露給他。
至今胡惟庸也不確定,毛驤到底有沒有上自己這條船。
大家都是淮西人,本就該抱團取暖,難不成我還會害你們不成?
「不要管。」
胡惟庸通過國子監的事情試探,天子十分重視王布犁這個女婿,任由他胡作非為。
現在他就等着王布犁重蹈楊憲的覆轍,就等着王布犁私自關押刑訊犯人,落人把柄。
但這麼長時間的觀察,胡惟庸發現王布犁那個能屢次破案的腦袋,真不是蓋的。
他太謹慎了。
謹慎的就像是一個七老八十的人,願不得能寫出那種老氣橫秋的詩詞來。
「胡相,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胡惟庸臉上帶着怒色:「難不成本相的話都不好使了,天下就那一個牙人了?」
來人跪在地上不敢接茬。
「滾吧。」
胡惟庸覺得自己都被這幫豬隊友拖累了,明明警告過他們最近老實點,別什麼都伸手,怎麼就那麼想找死呢?
這兩日不少工匠都美滋滋的拿着路引出南京城返回家中,相比於上一次,這一次服徭役的結果讓他們相當滿意。
因為懷裏還揣着工部給他們補發的銀錢。
王布犁也帶着二十多個工匠出了城門,後面跟着一幫捕快,就當查案子用唄,大家一同前往永安村做事。
「駙馬爺,我等一定把房子都蓋好了,保准駙馬住的安穩。」
王布犁騎在小黑子上,舉着傘道:
「我早就說過了,不是給我建房子,是你們給你們自己建房子。
永安村雖然是天子賞賜給我們的田莊,但我目前並沒有在那裏另起一座公主府的想法。
若是今後發展好了,再建個別院就行。」
即使王布犁已經透露過,可現如今再次說出來,依舊是讓周遭的工匠們行動不已。
把他們的戶籍遷到永安村,沒有地方住,駙馬叫他們給自己個蓋房子。
如此好的主家,當真是全天下都沒有第二個。
鍾牛也想要把自己一家遷徙到永安村去,他也不想自己的兒子今後接他的班當捕快。
因為他相信等他兒子接班的時候,駙馬的兒子才不會幹典史呢。
就算搬不到永安村,也搬到永安村周遭。
待到將來駙馬把周遭土地買下來,他們家也就順理成章是王布犁的佃戶了。
這樣才算是抱上駙馬的大腿。
不說他兒子,單是鍾牛就覺得王布犁幹個典史屈才了,將來定然能夠高升。
像他這般名聲好,又有辦事能力,還是天子女婿,平步青雲那都是可以預見的。
王布犁不缺錢,能用錢擺平的就行。
他可不跟老朱似的,一分錢不花就想把事情給辦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