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墓地
黑。
漆黑。
讓一個感知逾越十多里的強者變成了瞎子般的黑。
這樣的黑,與越發刺骨的雪雹交織一處,好像一堆堆冰冷的黑色正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李元紮成小辮子的頭髮都已經凍結成了冰條兒,臉皮又冷又硬,腰間的獸皮成了擺飾,周身的影血在迅速沉寂,從五品降成六品,六品再到七品,而現在還在繼續降
真炎雪倒是還行,她的身體還能承受,她的雙目也能視物。
她的身子暖暖的,長腿也溫熱着,甚至比李元都暖。
李元雙腿夾緊狼腹,雙臂從後死死摟緊自家媳婦兒的腰,一來是不想被甩下,二來是取暖。
此時,他一邊聽着媳婦兒描述所見所聞,一邊迅速思索着。
忽地,閻玉說的話在他腦海里掠過。記住網址m.
————在冰棺鬼的記憶里,西方沒有太陽月亮,沒有肉田鬼域,只是冰雪的世界————
『可是既然沒有鬼域,那冰棺鬼的鬼域是如何形成的?』
李元思緒如飛。
『形成鬼域,需要兩個條件。
一是存在自然形成的極陰之地;
二是存在着可供極陰之地構建鬼域的執念亡者。』
『鬼是不會騙人的。』
『那麼,這裏只是產生了懷着大執念的亡者。
但它卻是在離開此處後,無意間遇到了極陰之地,這才形成了鬼域。』
『由此,可以推導出兩個簡單的結論。
一,埋葬在這裏的人,並沒有被保存,而是已經被凍死了;
二,這裏必然存在某種流動性的、可以將屍體搬移到外面的東西,無論是基於某個存在的主動,又或者是基於某種特殊自然的被動。
若是這個兩個結論能夠被證實,我以上的推斷也可在一定程度上被證實。』
『第一個極難證明,但第二個卻只要通過尋找便可察覺,若能被證實,便可在一定程度上證明這裏並不具備不朽墓地的作用。』
『但既然九焱氏族對不朽墓地深信不疑,那麼在證偽的過程中,很可能會接觸到真相。』
李元心中暗暗嘆氣。
他並不想尋找什麼真相。
他只想要一個能封存自己親人的不朽墓地。
他自己長生,卻也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親人老死,然後再去墳墓前祭拜,再去感慨幾句世事無常。
就在這時,他耳中忽地傳來自家媳婦兒詫異的聲音。
「相公,迷宮,前面居然有一座迷宮。」
「什麼樣的迷宮?」
「幽藍冰晶構成的,牆高數丈。
這迷宮我聽說過欸,說神靈之所以厭棄這片土地,是因為這片土地上藏着邪惡的魔鬼。
而這個迷宮就是為了讓魔鬼迷路,無法走出才建出來的。」
「建出來的?」
「是呀,在傳說里,是我們九焱氏族偉大的聖王親自帶人建造的。不過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們都很少有人能來到這麼深的地方。」
「周圍有凍僵的人嗎?」
「沒看到欸。」
「欸,停停停,別往裏走了。」真炎雪忽地急呼起來。
李元能感到她在拉着韁繩,不讓狼往其中走,而那頭狼似乎正在走向迷宮。
他只覺頭皮發麻,直接道:「媳婦兒,我們快回頭吧。」
真炎雪揪着韁繩,喊着:「別往裏走啊.」
「怎麼回事?」
「這狼不知怎麼回事,直接就想往迷宮裏走。」
「不能讓它進去!」李元感到一排排雞皮疙瘩從肌膚上爬了起來,在這種時候,這冰雪巨狼若是失控了,那可就糟了。
一時間,他察覺到了些古怪。
「我知道啊,相公,我在努力。」真炎雪死命地揪着狼。
也許是發現無效,她又猛地高舉起拳頭。
啪!
啪!!
啪啪啪!
她暴捶了幾下狼頭。
那蒼狼吃痛,居然扭着身子加速往前跑去。
這突發情況,讓真炎雪不知所措,她只是驚呼着,然後死命地捶打狼頭。
李元雖然看不到,但能感到速度在加快。
他當機立斷,摟着婆娘,一個翻身直接從狼背上跳了下來。
而就在他翻身落下時,耳中只聽到那冰雪巨狼急促如鼓點的腳步聲,腳步聲漸去漸遠,消失在遠處。
「這狼怎麼回事嘛?」真炎雪叉着腰,很生氣。
而李元始終抓着她,然後快速道:「不管狼了,我們先離開這裏。」
「好的,相公。」真炎雪想管也沒辦法管,畢竟那巨大的迷宮有些古怪.
說罷,真炎雪一彎腰,將李元背起,雙目綻放紅光,一溜煙地快速往外跑去。
寒風怒號,幽藍的冰晶四處皆是
而大地冷的黏糊糊的,若是尋常人來到這裏,怕是一腳下去才抬起,腳上的皮要被全部撕掉。
李元眼前一片黑暗,心跳也忽地有些快。
但越到這時候,他越是冷靜.
並且,他始終將眼睛睜着。
驟然之間,他瞳孔緊縮,眼中閃過一抹不敢置信之色。
因為在這無邊的冰冷與黑暗裏,一行「625~635」的數據居然在飄出,那數據宛如幽靈般毫無聲息,卻在從迷宮方向快速往他們這邊靠來。
這裏居然有東西!!
李元只覺寒氣直衝頭頂,這種危險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了。
他的右手迅速腰間,悄悄摸出白蛇刀。
這把刀他是一直帶着的,而青蛇刀卻因為太過顯眼而落在了黑市鬼域中。
就在這時,空氣里陡然生出一絲波動。
這波動在風雪裏幾乎不可能被察覺。
但李元是誰?
這是個坐在密室里,還能聽出數里之外鐵匠打鐵失誤的怪物。
這是個坐在瀑布下,還能感受到水中落葉的怪物。
這般的波動在他耳中宛如雷鳴。
而波動的終點顯然是他腦勺,他只覺一股針刺般的感覺襲來。
『是箭!』
他手隨心動,手中之刀如電般提前揮出。
凍結的頭髮拍擊頭側,冰塵碎裂,簌簌飛落。
叮!
那波痕被擊中,彈飛。
李元看不清箭,也不知上面有沒有下毒,自然不會抓箭,而是任由這箭落下。
正在奔跑的真炎雪這才聽到動靜,她嚇了一跳,急忙轉身,有些驚疑不定地掃了掃,驚道:「一根冰箭!怎麼會有冰箭?誰在偷襲我們?」
她腳步也慢了下來,似乎想要尋找到偷襲者,而臉上氣血上涌,因一種未知的恐懼而漲的微微發白,心裏則是七上八下,已經沒了主意。
「別停!」李元低聲吼道,「媳婦兒,你負責跑。」
真炎雪被這麼一叫,頓如尋到了主心骨,繼續背着李元跑。
嗖!
又一根殺人箭從黑暗裏射出。
叮!
李元冷靜地揮刀,將箭斬開。
真炎雪也聽話,這時候邁開長腿,背着自家男人快速地奔跑,可或許是因為擔心和恐懼被單純的心思無限擴大,速度居然越來越慢。
李元急了,直接在她耳邊道:「媳婦兒,想點兒憤怒的事,然後加快跑。」
真炎雪受了指揮,頓時開始想。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忽地爆喝一聲,長腿運轉地飛快,竟能堪堪比上之前的冰雪巨狼。
而李元全神貫注地盯着黑暗,雙耳傾聽着風雪裏的異常。
他一路揮刀,一共斬落了七支箭。
每一次斬擊,他體內的影血都在快速降溫。
而在擊落第七支箭時,他已經感到虎口發麻,並且出現了些微裂痕了
若是再繼續下去,他的境界要徹底跌落到八品,到時候他能不能再接住射來的箭,可說不準了。
但是
這箭是誰射的?
誰要殺他們?
是真炎氏族裏的人麼?
還是其他什麼人?
狼為什麼會往迷宮裏跑?
令惡魔迷路的迷宮
被神靈厭棄的舊地
無數謎團湧上他腦海。
但只是方顯方滅。
他緊緊握着刀,這種危機感讓他很不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
李元的手足已經幾乎徹底凍僵了,體內的影血在快速變得死寂,而只有真炎雪身上才會傳來一絲絲熱量幫助他勉強抵禦外部的寒冷,這感覺就好像「他穿越前在暴雪天騎着電瓶車」。
冷冷的冰雪在臉上胡亂的拍,拍的臉都麻了,沒知覺了。
而他的境界也終於跌落到了八品。
李元也不猶豫,一口咬向舌尖,咬出一口血,而在這痛疼的陡然刺激下,他影血又活躍了些,堪堪從八品又回到了七品。
他雙眸宛如豹子般死死盯着黑暗,注意着周圍的風吹草動,手中的白蛇刀凍的幾乎要和他巴掌上的肉長在一起。
這一切直到那如豆般的光明再度出現,才宣告終結。
真炎雪背着李元踏步沖入了真炎氏族的營地,帶着兩人來到了火前。
李元旋身落地,盤膝而坐。
真炎雪倒在一旁,全身上下都是冰.
但在火之前,她的身子開始重新變得柔軟。
而李元那近乎死寂的影血也開始活躍起來,境界也迅速從八品回歸了七品,又開始向六品,五品而去。
直到這時,他虎口的裂痕才化作了鮮血,卻又飛速癒合。
「活過來了。」真炎雪喘着氣,「誰要殺」
李元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又湊近而她畔道:「什麼都別說。」
說完這句話,他扭了扭脖子,站起身,視線穿過帳篷間的過道往入口方向看去。
入口處空無一人,但會有挖食者、巡視者返回。
李元一邊烤着火,一邊安靜等着。
期間,果然有人從外歸來,但卻沒有一個人的數據是「625~635」。
李元很有耐心,他就這麼觀察着。
在火旁,他是五品。
「625~635」這般的數據對他來說,完全就是螻蟻。
很快,真炎雪去狼廄去匯報了「冰雪巨狼失蹤的經過」,但她沒提到「黑暗裏射來的冷箭」,也沒提「冰冷巨狼是在不朽墓地深處的迷宮前自己丟失的」,而只說在野外走散了。
之後,又有人送來了烤肉。
兩人吃完後,真炎雪喊道:「相公,回帳篷吧」
李元笑道:「我多烤會兒火。」
「那我陪你。」真炎雪打着哈欠,她當了一路「坐騎」,確實挺累。
李元摟着她的肩,道了句「辛苦了」,然後道:「你剛剛想了什麼憤怒的事?」
真炎雪道:「我就想你被人殺了。」
李元道:「我死.會讓你這麼憤怒嗎?」
「那當然!」真炎雪握着拳頭,「如果誰殺了你,我哪怕是死,也要為你報仇。」
李元又好笑又感動,道了句:「我沒那麼好殺。」
然後又道:「先回去睡吧,我還要想些事。」
真炎雪悄聲道:「要不還是先告訴族長吧,不朽墓地里居然藏着居心叵測的人,這是對墓地的褻瀆。」
她顯然不知道李元的心思。
但李元也無意解釋,更不想去說什麼「我懷疑墓地是假的」之類的話。
「不朽墓地」的喪葬,對於九焱氏族的每一族都充滿了神聖。
別說他暫時還沒證據了,就算是有,也不會輕易去說。
此時,李元只是溫柔道:「雪兒,聽你家男人的話。」
真炎雪就吃這種溫柔,她臉紅了紅,爽利地道了句:「好嘞。」
然後打了個慵懶的哈欠,就起身往遠而去了。
這傻大妞又美又野又傻,力氣很大,耐力也足,和李元之前的四位娘子完全是不同風格。
她鑽入帳篷,一會兒將身子洗白白了,又換了身新的獸皮出來對着李元招手,扭臀兒,喊着:「睡嘛.」
但李元沒睬她。
真炎雪只能自己去睡了。
李元一邊烤火,一邊繼續盯着真炎氏族營地的入口。
他盯了許久,卻始終沒見到他要等的人。
『或許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靠近了那迷宮的人。』
他做出判斷,繼而又轉過身,安靜地看着面前如蛇般翻騰的火。
『這一次行程似乎遇到瓶頸了,有些預料之外的撲朔迷離』
『不過,還未到絕路。』
轉眼間,也不知幾日過去了。
李元哪兒都不去了,就這麼平平靜靜地坐在火前。
他的心從之前的刺殺里安靜了下來,同時也這平靜的過程里抓到了一個重點。
『這世間的一切,如果都是陰氣與陽氣的組合,那麼.我眼前的這火,必然也隸屬於陽氣。』
『若是將它就當做某種陽氣處理,再配以呼吸法和軀體壓縮,會如何?』
『壓縮妖獸肉中的影血,可以使得血液質變。
那麼,我便把這火散發出的熱氣,當做一種可以壓縮的氣。』
李元心念一動,說試就試。
他一氣悠長,然火光不動不搖。
可火側散發出的熱卻隨着他的呼吸,往他體內鑽去。
李元一口氣足足吸了兩三分鐘,然後便快速屏住,身形團起做出個古怪姿勢:屈膝半蹲,折腹向下,壓縮腹部,同時又屏住所有毛孔以免有熱氣泄露
這姿勢坐了會兒,他又換了個姿勢。
過往裏,他怎麼壓縮影血,此時便怎麼壓縮熱氣。
『若影血的本質便是陽氣,那麼對影血的有效的,沒道理對這火散發的熱氣無效。
而我只要能夠在無數次的試驗里成功一次,只要一次,便足夠了。』
『尋找到力量的規律和本源,然後以此來指導自身,去創出力量,而不是被形式迷惑住雙眼,這才是.我該做的事啊。』
李元雙目閃爍,一頭長髮狂野地灑落四周。
而他的怪姿勢,吸引了不少真炎氏族的族人的注意。
有人遠遠看着。
有人嘗試着模仿,結果才模仿了一會兒就摔了個大跟頭,因為李元的姿勢過於刁鑽和反人類。
還有人眨巴着眼,滿臉懵逼。
可更多的人則是帶着一種懷疑,皺着眉看着。
李元並不在乎這些目光,他只是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不停地嘗試着,感受着。
哪怕毫無收穫,他也沒有半點灰心。
有一天。
李元回帳篷休息。
真炎雪忍不住問:「相公,你在火邊幹嘛呀?」
李元問:「只是鍛煉。」
真炎雪輕聲道:「外面有流言,說你在褻瀆火.」
李元:???
他微微一笑,摟住婆娘,道:「我知道了。」
一覺醒來,他再度來到火前,匍匐於火前,行大禮,揚聲道:「以火之名,我真炎元獻上最誠摯的敬禮。」
說罷,他又開始施展那些怪姿勢,一邊施展,一邊喊着:「火啊,偉大的聖火,我會用最艱難的姿勢向您行禮。」
又不知過了幾覺。
當李元睡回去的時候。
真炎雪在枕邊又道:「族人們覺得你很神秘,可又覺得你的姿勢和行禮並不在古書上,可能是一種褻瀆聖火的姿勢。」
李元:.
當日,他尋到了族長真炎雄。
族長正好也要找他。
「狼母回來了,她正在我們部落附近的白鹿氏族,你要不要去見她?」
「先不見。」李元在沒有收穫前,哪兒都不想去。
族長皺眉道:「不是說好了嗎?」
李元道:「不急於一時,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族長無語道:「就是對着火做怪姿勢?」
李元坦然道:「我在嘗試利用火修行。」
族長一愣,旋即咧開牙,看着李元笑了起來,笑容里滿是藏不住的嘲諷
旋即,他拍了拍李元肩膀,臉上笑容猶盛。
「大長老,不是我說你,我九焱氏族也不是沒人想過修煉之法,甚至我去外面世界加入一些門派,也是在試圖尋找這種修煉之法。
但我想明白了,外面的人弱,所以才需要後天修行。
而我們卻天生強大,所以遭受天妒,而無法修行。
快停下吧,你再這麼下去,族人要以為你被魔鬼控制了。」
「魔鬼?」
「只是這片凍土上流傳的一些故事,魔鬼是神靈厭棄這片大地的原因,而火卻是神靈因慈悲而留下。」
李元想了會兒,實在沒什麼好主意。
他必須足夠靠近火,才能讓「不可能」變成「有那麼一丁點兒可能」。
而帳篷卻不能足夠靠近,那會被燒掉。
當然,他還可以假裝夢到了神靈,神靈託夢說很欣賞他的姿勢。
但就算是野蠻人,怕是也不會信這種話,除非腦子被狗啃了,才會震驚。
更何況,想要用「神靈託夢」的藉口,那便是直接在挑戰九焱氏族的權威。如此.弄巧成拙,得不償失。
「族長,我想看看我們一族的古書,想學一學古老的祭拜姿勢。」
「這」
「一切,都是為了我真炎氏族能夠走入陽光之下。」李元眼中閃爍着激情。
族長猶豫了下,問:「你能活多久?」
李元道:「活個四百年沒什麼問題。」
族長道:「那行,我把古書給你,這古書其實只有族長能看,其中姿勢和古語一般只有在需要重大祭祀時才會使用。」
李元道:「多謝。」
族長重重拍了一下他肩膀,雙目認真地盯着他,沉聲道:「帶我們走出去,我們想看到陽光。」
李元鄭重地點點頭。
約莫數覺的時間後。
真炎氏族的人們發現「褻瀆火」的大長老換了一套姿勢,並且口中念念有詞,吐着某種古老而又晦澀的音節。
這音節,他們熟.這是祭祀的古語,大多是崇尚神靈之言。
而這套姿勢,他們也很眼熟,但卻又有些陌生。
眼熟的是,他們曾經看族長用過。
陌生的是,族長用的絕對沒有大長老這麼變扭。
大長老是能把身子折着就絕不舒着,能把身子扭着就絕不平着,充滿了鮮明的個人特色.
李元利用真炎一族傳統的祭拜姿勢,再加上自己的合理改造,形成了全新的壓縮「熱氣」的方法。
過了段時間,他又跑去聽自家娘子的枕邊風了。
李元與真炎雪一陣雲雨。
他並未加以控制,而是將該留的東西留在了真炎雪身體裏。
他需要真炎雪為他誕下新的子嗣。
雲雨後,真炎雪幸福地依偎在李元懷裏。
李元問:「他們還說我褻瀆火嗎?」
真炎雪道:「沒說,但他們不知道你在幹嘛」
李元沉聲道:「祈福!
我在為真炎氏族日夜祈福!
我日夜叩首,只是為了神靈能夠降下更多的福祉!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整個氏族!」
真炎雪一愣,旋即感動道:「相公.沒想到你是這麼想的,他們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李元也是一愣。
他認真看了一眼懷裏的女子。
她.信了?
很快,幾覺過去了。
李元明顯感到真炎氏族的族人看他的神色變了,從原本的疑惑變成了感動。
甚至還有人開始跟在他身後,對着火叩拜。
不過,李元知道.這維持不了太久。
若他的祈福無法給氏族帶來什麼真正的好處,這些大腦里都是肌肉的野蠻人也不會再認。
他得抓緊時間了。
熱。
很熱。
這和之前的壓縮妖獸肉不同。
妖獸肉都是堆存在胃部。
而這熱氣卻是堆積在肺里。
連續的熱氣堆疊壓縮,也幸好李元之前為了壓縮妖獸肉而將六品的橫練法門【五臟吞金術】修煉到了大圓滿,否則.便是這熱氣已足以將他肺部灼傷。
可越是熱,他便越是欣喜,眼中的冷靜化作瘋狂.
他大口大口吸着氣,又大口大口吐着氣,每一次呼吸和吐氣都極其綿長。
這一次,過去了很長時間,若是放在外面,或許是兩個月,又或許是三個月。
此間無日夜,無四季,自然也難以分辨。
李元就連睡覺的時候都覺得身子在燒。
他整個人一直處於高燒狀態,大致是達到五六十度了。
這種溫度,已是正常人不會達到的溫度。
別說五六十度了,便是四十大幾的溫度,就足以讓正常人死亡了。
李元感到格外煩躁,怎麼都無法壓下。
但所幸有真炎雪在,他的火氣才稍有發泄的口子.
可即便如此,他也開始有些沮喪和急躁了。
終於有一天,他尋到了希望,他感到體內的熱氣似乎正在產生某種質變。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這些熱氣被持續地壓着壓着,壓到在他體內生成了一點「火」!
就在他大喜的時候,一場大病突然來到。
李元整個人發着高燒躺在塌上。
這是真正的高燒.
真炎雪從外採集了雪來給他降溫,又全心全意地服侍着他。
最初的時候,族長,還有其他長老都出於關心而來看他。
可李元這一病,實在是離譜。
一個多月過去了
兩個多月過去了.
三個多月過去了.
他一直沒好,反倒是病情繼續加重,全身無力,手指都難以動彈。
他的周身都開始散發蒼白的熱氣,額頭甚至能煎熟雞蛋,血肉里開始時不時地排出污穢的東西,而飯食肉類也是根本難以下咽,只有羊奶之類的流體才能勉強進入他的腹部。
而在李元自己眼裏,他的數據也開始下降,那是一種他曾經在其他虛弱者、重傷者身上看到的虛弱。
族長對李元寄予厚望,他傾盡力量為李元治療,但治療的效果卻微乎其微。
半年過去了.
族中甚至有孩子降臨於世。
真炎氏族從不會讓弱者病者擔任高位。
李元的「大長老」之位又被原本的沉壽奪了回去。
李元的帳篷,也自然而然地遠離了火。
更離譜的是,原本曾經被李元打壓過的真炎蒼耳竟然跑過來,悄悄找到真炎雪,面帶淫邪地說着「真炎元褻瀆了神靈,所以被神靈降下了詛咒,他不行了,你不如做我的女人」。
真炎雪也不敢打他,只能出言拒絕。
而或許是因為李元「大長老」餘威猶在,真炎蒼耳也不敢做什麼,只能眼巴巴地離去。
又過了一個多月.
真炎氏族的人似乎忘記了這位橫空出世的大長老,而開始將他當弱者和將死之人看待。
族長在又探望了幾次後,也是不明所以,但卻知道這不是病。
具體是什麼,他說不出來。
但卻是放棄了。
真炎雪決定帶李元離開真炎氏族。
她帶了些肉乾,趁着營地里人少的時候,直接背着李元溜出了真炎氏族,溜回了原本的山上。
此時外面正值深秋,真炎雪尋到了原本的老屋,靠捕魚和狩獵來養活李元,時不時地還會用山中泉水來為李元清洗身子。
而此時的李元是真的越發虛弱了。
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數據飛快下落,卻無能為力。
他陷入了一種「錯亂」的狀態,雖不至於死亡,但只要走路就會摔倒,而若是動用力量,則會全身爆血。
『難道真的是火的詛咒嗎?』
『可明明已經感覺成功了.』
『又或許是這是成功的必經之路?』
李元自己也開始懷疑。
不過,他不準備等了。
於是,他趁着真炎雪外出,拼盡全力用手指蘸着咳出的血寫了一封信。
信上歪歪扭扭地簡單寫着:
致雪兒,
等我兩年,若未歸來,便當已死。
真炎元。
寫完這封信,李元直接拉動了「千里一線」,瞬間出現在了作為唐門禁地的小木屋旁。
他自己的身子自己了解。
死,倒不至於,但他必須時刻和這種高溫對抗。
他的精神和意志都已經處於一種迷亂的狀態,皮膚更是火紅,看起來像一個被煮熟了的人。
很快,一個俏麗的錦衣少女跑到了門外,一看門外之人,驚呼道:「李管事?!你怎麼快熟了?」
李元眼前一切都很模糊,但他還是辨出了少女。
「小胖,叫門主。」
唐雱趕緊回屋。
片刻後,醉醺醺的紅衣女子走了出來,一看倒在地上的李元,大驚失色,急忙跑了過來,然後將他橫抱而起,帶到了小木屋下面的地下宮殿中。
這也是李元第一次進入。
宮殿裏,奢華無比,鶯鶯燕燕,皆是各大世家的大小姐。
李元就這麼躺着。
但他所在的床榻則是包裹了厚厚的白紗,而使人無法看到他的模樣。
而各種神醫開始出入此處,但每一個把脈的在把完之後,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所有神醫都震驚於李元為什麼還沒死。
一個月過去了。
大雪再度落在了這片土地上。
一天,李元道:「送我去黑市鬼域吧。」
唐老太太答應了。
她親自帶着傀儡,將李元送到了黑市鬼域,交到了閻玉手上。
青衣的惡鬼橫抱着少年,幽幽地飄向黑白鬼域深處,帶着他來到正中的一片空地上,雙腿作枕,讓他躺在這樣的枕頭上安靜地看着天空。
天上在飄雪。
四處的陰氣宛如漩渦般在聚攏。
這讓李元感到涼颼颼的。
閻玉用一種大佬對孩子說話的語氣,心疼地道了聲:「就知道瞎折騰。」
李元沒說話,他心裏安靜極了。
這一年來,他的人生大起大落,計劃更是被攔腰折斷。
虎落平陽被犬欺;還未探索不朽墓地,便已病倒。
而野蠻人沒有了他,還是會入侵的吧?
對於那片土地,他還有太多太多謎未曾解開。
閻玉皺眉道:「別亂想東西了,好好休息。」
她揮了揮青色的冰冷長袖,露出慘白而修長的十指,輕輕梳着李元火熱的頭髮,指尖又輕微地為他揉捏着。
而每一次揉捏,都有淡淡的陰氣在往李元身子裏鑽去,似乎在中和着什麼,平衡着什麼。
李元只覺自己體內原本是一片燎原大火,可現在卻是天降甘霖,在讓這大火慢慢消退。
但這火既然已經在了,便只會減少,而不會徹底湮滅。
李元幾乎可以確認,他體內的火就是真炎氏族的火。
他這算是盜火了?
最終結局會是如何,他並不知道。
但他有無盡的時間去適應,去等待。
此時,他露出平靜的笑:「閻姐,我該早點來你身邊。」
閻玉道:「你是屬於人間的,並不屬於我這兒。」
「嗯」李元輕輕應了聲,他閉上眼,前所未有的安心讓他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冰原凍土,永夜.
一道昂昂的紅火前,有十道黑影或長或短地往外拉着,落在地上。
任何火的周圍都會擁有包圍的部落,但這道火周圍卻是沒有帳篷,而只有一隻只巨大的冰雪蒼狼在圍繞。
從高處看,這些蒼狼竟有上百頭之多,可謂恐怖。
由此,越發顯出這十道身影的不凡。
若是李元在這裏,自然會認出十道身影里的一道正是真炎氏族的族長————真炎雄。
而真炎雄的上首竟是個少女。
少女面容俏麗神聖,眸子深邃好似通向某個玄妙的未知之地。
她周身披裹着雪白的皮毛斗篷,嘴唇薄如刀鋒,卻不翹不耷,神色無悲無喜。
一個高大魁梧如火銅人般的男子瓮聲道:「尊貴的狼母,我們九族之中,已有六族決定走出這片凍土,去到外面的世界現在,需要您做出選擇。
方今,外面已是入冬,大雪封山,道路難行,各地難以支援,正是我們一處一處攻破的好時機。」
少女微微垂眸,似是陷在某種思索之中。
良久,她抬頭,用冰冷且肅穆的聲音道:「去吧,我的友人,我會讓我的孩子們隨你們一同出征。
為我帶回勝利的消息吧,為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而我,會永遠地守護這片大地,無論何時,你們皆可安然歸來。」
火銅人般的男子道:「好!狼母既然贊同了,那我們便組建青壯,出征吧!」
他起身,扭了扭脖子,指着三道身影道:「你們不肯離開,那就在這裏留着吧,但別指望我們攻陷的城鎮能讓你們享受!」
那三道身影顯然是拒絕走出的三族族長。
火銅人又看了眼頭戴骨冠的真炎雄道:「我聽說你們部落來了個強大的大長老,他人呢?」
真炎雄嘆了口氣道:「已經不在了。」
「那也叫強大?」火銅人咧嘴,嘲諷地笑道。
真炎雄道:「是真的強大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