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臉詫異地看着黛安。
」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怎麼哭得這麼可憐?」
爸爸此時也笑呵呵地過來拍了拍黛安的腦袋。
「昨天回來還好好的,在家也沒人能委屈你。」
黛安聽着爸爸媽媽你一言我一語,只覺得心裏的思念像瘋漲的藤蔓,快要將她窒息。
天知道,穿越到大華的這段日子,她有多孤單,多想念家人。
「就算在外面是能獨當一面的人,」
「但在父母面前,永遠是小孩子嘛。」
媽媽笑着為黛安打圓場。
「哭夠了,就吃飯吧,」
「你爸爸今天難得下廚。」
黛安這才抽抽噎噎止住淚水。
一家三口久違地圍坐在餐桌上,有說有笑。
黛安也感受到了無比的溫暖和安心。
飯後,黛安一個人窩在沙發上休息,爸媽在廚房收拾。
她刷着手機,忽然困勁就上來了。
很快,黛安睡了過去。
「黛安,黛安」
睡夢中,她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但聽聲音,卻不是她的爸爸媽媽。
「是誰?誰在叫我?」
家裏難道還有別人?不會是進賊了吧。
黛安猛地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此時天色已暗,她四處看了看,卻不見爸媽的蹤影。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兒?」
她想拿手機給他們打電話,卻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手機了。
明明睡着以前,她還刷手機來着。
「黛安,黛安」
那個聲音還在她耳邊迴響。
「是誰,到底是誰?」
「再不出來,我報警了。」
黛安隨手抄起一旁的電視機遙控器,權當防身。
她嚇壞了,整個人變得精神緊張。
「別怕,是我」
聲音越來越近,黛安一轉眼就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出現在了客廳里。
「你是」
她上下打量着他,終於認出了他來。
「阿關,你也回來了!」
「太好了,可你怎麼來我家,也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她興奮地撲了過去,卻突然覺得哪裏不對。
「你怎麼」
黛安腦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即她立刻衝進了洗手間。
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黛安徹底迷惑了。
「阿關,你說,我們到底是回來了,還是沒回來?」
鏡中的她,赫然還是雙兒的模樣,並不是黛安原來的樣子。
她看到的阿關也是,仍舊頂着謝叔齊的皮囊,並沒有恢復阿關的樣子。
可他們明明回到了現代,穿着的也是現代服飾。
「黛安,你仔細看看,他是誰。」
順着阿關手指的方向,黛安看了過去。
那是另一個年輕男子,可他卻身着古裝。
他的面容漸漸清晰,黛安認出了他來。
「殿下你怎麼,也來了這裏」
「轟」地一聲,黛安所在的世界整個坍塌了,她又一次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不要,我要回去,拜託了,讓我回去。」
「爸爸,媽媽,我要回去!」
黛安被嚇到了,前一刻她還享受着家的溫暖,她實在是不想放棄。
可她的哭喊並沒有改變任何事。
她還是朝着無盡的黑暗中墮去。
她絕望了,眼淚在臉上逐漸乾涸。
「黛安!」
「黛安!」
忽然,她的手被人握住了,她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叔齊,殿下,是你們嗎?」
「黛安,你醒醒!」
「你可以的,你可以醒來的。」
聲音越來越大,黛安的頭腦也越來越清晰。
忽然,她猛地撕裂了黑暗,重新回到了光明。
「呼」
黛安大口大口地吸氣,像是窒息之人重獲新生。
「黛安,你終於醒了!」
謝叔齊欣喜的聲音率先傳入她耳中。
黛安這才回過神來。
她四下望了望,發現自己仍在古代,心裏不免一痛。
再一看,身邊謝叔齊和三皇子並排站着,都一臉驚喜地看着她。
「你們都在」
一切都跟夢裏一樣,果然,那不過是個夢。
三皇子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片刻後,他似乎鬆了口氣。
「她應該沒事了。」
黛安不明就裏,她好像忘記了一些事,只覺得頭疼。
「我怎麼了?」她問道。
謝叔齊嘆道。
「你昏迷了整整半年,」
「我們甚至不確定,你能不能醒來。」
「你說什麼?半年?」
黛安被謝叔齊的回答驚到了。
記憶突然又竄入了她的腦海。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為了給二皇子下毒,自己也中毒了。
「殿下,是你救了我?」
「你想起來了,那時那般膽大,不顧後果讓自己中了毒。」
「現在想起謝我了。」
擔驚受怕了半年,三皇子這怨氣只怕一時半會難以消減。
黛安只是笑了笑。
「看你們二人如此輕鬆,大概,大局已定了吧。」
三皇子與謝叔齊對視了一眼。
三皇子開口道。
「你剛剛醒來,身子還虛得不行,那些事你不用管,先養好身子再說。」
午後,黛安坐在院子裏懶洋洋地曬太陽。
謝叔齊靠了過來。
「叔齊,我只是身子弱,並不是傻了,有些事,你們該跟我說。」
黛安忽然輕聲說道。
「你想讓我說什麼?」
謝叔齊無奈地說道。
黛安轉過頭來,大膽地看着他,絲毫不落下風。
謝叔齊嘆了口氣。
「王虞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這些事,本該他自己跟你說,但他總覺得,你是因她才差點丟了性命,」
「所以,他沒辦法面對你。」
黛安聽到這個消息,竟出奇地平靜。
她也許早就知道,在王虞心裏,不是只有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他畢竟是個心懷天下的人。
現在這樣,是解脫了他吧。
那她呢?
「阿關,你說,歷史為什麼總是驚人的相似。」
「當我以為他是王虞而不是許凌的時候,」
「他卻做出了跟許凌一樣的選擇。」
到底,黛安心裏還是難過的,她的眼中閃出了淚光。
「不一樣,許凌是放棄了你,而王虞是無法面對你。」
「結果沒什麼不同。」
「我愛他,但也並不僅僅是因為愛他,我才甘心捨棄性命。」
「我要保護的,不也是更多的人麼。」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不能怪王虞,因為我其實也捨棄了他。」
謝叔齊看着黛安自己消化痛苦,猶豫在三,還是忍不住問道。
「要不要,我帶你去找他?」
黛安並沒有抬頭,半晌,她低低地嘆了口氣。
「不必了,他若是想見我,自會回來。」
「他若是不想見我,我也找不到他。」
「這輩子,終究還是無緣了。」
謝叔齊不再說話,只是默默陪在黛安身邊。
他知道,自己從前代替不了許凌,如今也代替不了王虞。
入夜,黛安睡不着,一個人在院子裏看月亮。
卻看到三皇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裏。
「殿下,你為何不登大位呢?」
黛安直截了當地問道。
三皇子回身看到黛安,淡淡道。
「二皇子死後,確實有人推舉我繼位,」
「但當時你生死未卜,我一心只想救你。」
「再說,原本我也無心當這個皇帝,現在監國,也不過是個虛名。」
「待燁兒成年,我這監國,也就可以卸下來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
「燁兒是個好孩子,我心裏仇恨的包袱太重,不適合為君。」
對於三皇子的選擇,黛安並未置喙。
她剛剛問起,不過是好奇而已。
可三皇子忽然說道。
「若你願意,我現在就可卸下這監國。」
黛安詫異回頭。
「卸下幹什麼?」
「陪你!你想去哪裏,就陪你去哪裏,你想做什麼,就陪你做什麼。」
黛安這才恍然大悟。
三皇子又在向她表白呢。
可黛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能感覺到,自己對待三皇子和對待謝叔齊是不一樣的。
也許她曾經對他,是有過不一樣的情感。
回憶起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他們二人被命運糾纏在一起。
也許就註定了,要發生些什麼。
她一開始以為自己只是可憐三皇子。
可憐他從小到大,一直身負仇恨。
可後來,她發現,也許她不僅僅是可憐他。
但此時,她又遇到了王虞。
如果沒有王虞,她會選擇他嗎?
她不知道。
「殿下,我現在沒辦法回應你。」
她累了,不想談情說愛,只想一心搞事業。
「我知道,我沒想着你能回應我,只想你讓我陪在你身邊。」
黛安想了想,說道。
「殿下,我看不清自己的心。」
「但我知道,你其實也放不下大華。」
「這畢竟是你的國,是你祖輩的心血。」
「你身為皇子,責無旁貸。」
「此後我遊歷天下,自有叔齊陪着。」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我還是希望,您能忠於自己的使命。」
「如您所說,待新皇有擔當後,您自然可以卸下監國之職,但現在,還為時過早。」
說完,黛安福了一禮,轉身朝自己房中走去。
三皇子看着黛安的背影,一臉落寞。
可黛安忽然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對三皇子說。
「殿下,我會等你。」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三皇子沉默半晌,這才喜笑顏開。
三個月後,黛安身體恢復得七七八八,她就帶着謝叔齊離開了驪京。
歸燕坊的事已經完全交給了嵐姨。
黛安說,嵐姨其實比她更有經商的頭腦。
姑娘們跟着她,肯定日子會越過越好。
黛安走後,三皇子開始了認真監國。
君燁一直在他的教導下,也成長得極快。
南邊的蠻族被西陵收服了大半。
西陵也帶頭與大華結盟,邊境至少此後的幾十年,定是安穩無憂。
整個驪京,乃至大華,都在蒸蒸日上。
黛安每至一處,看到民風淳樸,景色宜人,也會想着給三皇子寄信。
她自稱現在是辦退休狀態,要享受人生。
可謝叔齊始終覺得,她是想找到王虞。
也許她不是想跟王虞在一起,也許她只是想要他當面一句話,可誰知道呢。
事實上,也如同黛安之前所推測的那樣,他們根本找不到王虞。
這個人,就像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三年後。
一隻碩大的樓船泊到了驪京的碼頭。
碼頭上,漕幫的人整整齊齊地站着,迎接樓船。
一個不足三歲,粉妝玉琢的小男娃娃率先撩起船艙的帘子,如離弦之箭沖了出來。
「小公子,當心掉水裏。」
後面伺候的人忙不迭跟了出來,深怕有閃失。
小娃娃雖然年紀小,但跑得卻飛快,搖搖晃晃眼看着就要衝上船舷,卻被一隻大手一下子拉住了。
「歷兒,爹跟你說過,這大河之上,休要淘氣。」
小娃娃不服氣地回過頭,可看見他爹的臉,立時氣勢被壓了下來。
「恭迎幫主。」
岸上的漕幫眾人看到揪住小娃娃的人,紛紛行禮。
原來這正是漕幫幫主薛戩。
「歷兒淘氣,還不是你慣的。」
一個柔和的女聲響起。
小娃娃聽到聲音,立刻渾身扭動掙脫他爹的手心,跑到了剛剛走出船艙的女人身邊。
「娘,你怎麼自己走出來了,讓兒子扶着你。」
小娃娃嘴甜,哄得他娘樂不可支。
「是啊,夫人你還懷着身孕,怎麼自己出來了。」
被稱為夫人的女人笑了笑。
「一想到能再見到她,我就忍不住心急。」
「何必心急,很快就能再見面了。」
薛戩一邊安慰,一邊伸手扶住了女人。
原來這正是當年被薛戩救走的若漁。
她嫁給了薛戩,還為他生兒育女。
「其實,你何必着急,等這孩子生下來,再回來也不遲。」
薛戩又說道。
「那可不行,嵐姨說,她好不容易回來,我若不來相見,她說不定又跑了。」
「咱們能有今日,不也全靠她麼?」
「我總想着,要當面謝她一謝。」
幾人上了岸,有說有笑來到了歸燕坊。
嵐姨帶着眾人,早迎在了門口。
幾人有說有笑來到樂坊中。
如今在嵐姨的經營下,樂坊中已經多了很多女孩子。
她們都是希望突破自己的命運,能夠自己掌握自己命運的人。
「聽說皇上已經下旨,抹了樂坊女子的賤籍。」
「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若漁看着嵐姨笑道。
「可不是,這事兒,我們從前沒敢想過,」
「可她一直說,這是她追求的目標,」
「好在,現在終於實現了。」
若漁看着嵐姨若有所思。
「皇上做這決定,王爺必定少不了推波助瀾。」
「這麼多年,王爺是不是還想着她呢。」
嵐姨掩嘴笑道。
「若不是,王爺今日怎麼會來?」
若漁順着嵐姨的目光看去,歸燕坊的那片湖邊,當年的三皇子,現在的攝政王,早已長身玉立站在那裏,不知等候了多久。
「嵐姨,那你說,她這次回來,還會再走嗎?」
嵐姨搖搖頭。
「我不知道,從頭到尾,我都從未猜透過她的心思。」
若漁也笑。
「罷了,我回來,只為見她一面。」
「嗯,她也該到了。」
站在湖邊的攝政王君斕,忽然一下就綻放出了笑容。
「怎麼還是這樣,有正門不走,非得翻牆!」
他的笑容一掃陰霾,顯然他也不再是三年前那個被仇恨牽絆的三皇子了。
飛身而來的正是謝叔齊和黛安。
三年不見,黛安這具身體又長大了些。
按她的說法,她終於成年了。
遠遠看着歸燕坊的時候,黛安就心緒涌動。
「回來了,這個夢開始的地方。」
謝叔齊在她身邊笑道。
「怎麼樣,三年時間,你放下了麼?」
黛安明知他問的是什麼,卻並未正面回答。
「說什麼放下不放下呢。」
「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珍貴的回憶。」
說完,她就朝着向她一直微笑的君斕和歸燕坊眾女跑了過去。
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每個人眼裏都閃着希望的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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