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之上,人影刀痕,風聲陣陣。
然而,不過短短3分鐘,雙方便偃旗息鼓。
陸燃被堵到天台圍欄一角,坐在地上,雙手遮在頭頂:「咩~」
鄧玉湘站在陸燃面前,低頭看着求饒的小羊崽,笑罵道:
「小陸燃,跟我擺爛是吧?」
陸燃連連搖頭:「咩。」
鄧玉湘不由得心中一軟,好氣又好笑的瞪了陸燃一眼,轉身走向一旁。
陸燃頓時鬆了口氣。
啊,得救了.
他的身子癱軟了下來,背倚着石圍欄,的確有種擺爛的感覺。
一旁,鄧玉湘將斬夜大刀負在背後,再度眺望遠方。
天台上一片寂靜。
良久,陸燃才開口道:「至於這麼憂愁麼?就這麼不想去北風城?」
鄧玉湘沉默許久,終於還是說道:「斬夜刀的神兵領域,與一位前輩的神兵重合了。」
「啊?」陸燃心中一怔。
原來是另有隱情嗎?
鄧玉湘:「那位前輩,就在北風城。」
陸燃心頭一緊,她剛剛說什麼「年紀輕輕,有如此成就,被前輩看在眼裏」。
原來這所謂的成就,是她的神兵·斬夜刀?
陸燃急忙道:「這別是什麼鴻門宴吧?
他們把你叫過去,再廢了你的人、碎了你的兵刃?」
「倒是不至於。」鄧玉湘輕輕搖頭,「神明大人腳下,宵小不敢作祟。
若我真遭遇什麼不公,抬頭即見神明。
狀告下來,沒有哪個信徒能承受得起。」
「哦。」陸燃心中稍安。
鄧玉湘如此天資卓越,自然更容易受到北風大人的關注。
退一萬步講,就算神明大人沒心思去理會人族的紛紛擾擾,但鄧玉湘的對手,理應是不敢賭的。
鄧玉湘繼續道:「如果這位前輩,真的有心加害於我,反而不該喚我去往北風城。
我待在這小小的雨巷城中,對方才更好動手。」
陸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希望吧。
他始終認為,一旦人族內鬥起來,手段可比邪魔厲害多了。
陸燃想到了什麼,詢問道:「姐,你怎麼知道,斬夜的神兵領域跟對方的領域重合了?」
鄧玉湘很願意為陸燃答疑解惑:「等你的神兵,快要培養出神兵領域時,就能切身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了。」
說話間,鄧玉湘抬起手,握住了肩膀後方的刀柄:「斬夜能感受到,是誰攔住了它的道。
斬夜也能隱隱察覺到,那件神兵身處何方。
相同的神兵領域,讓兩件神兵在冥冥之中,產生了一絲聯繫。」
陸燃面色凝重:「也就是說,兩件神兵都能知曉彼此的位置。」
鄧玉湘默默點頭。
見女子點頭,陸燃不由得心中一嘆。
簡直就是「懷璧其罪」啊!
神兵的確好,是世人夢寐以求的。
但是,如果你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真的守不住自己的寶物。
甚至可能因為神兵傍身,而招來殺身之禍!
陸燃面色愈發凝重:「邪魔陣營一方,也有不少邪兵。
如果人族的神兵,不小心與邪兵的領域相同,那豈不是會被邪魔本尊盯上?」
說是邪兵,其實就是神兵。
只不過,該武器在邪魔之手,所以世人換了個名稱罷了。
鄧玉湘輕輕點頭,卻是開口道:「你覺得,又有多少人會因噎廢食?
就拿你舉例。
你會因為擔心霞光刀的神兵領域,與夜魅刀的領域相同,而丟棄霞光刀麼?」
陸燃當即搖頭:「怎麼可能。」
鄧玉湘稍稍俯身,雙手拄着天台圍欄,眺望的眼神稍顯迷離:
「命。」
陸燃抬首望着女子。
晚風習習,輕拂着她的長髮,為他送來了一絲山茶花香。
這本該是一幅美好的畫,奈何她的臉上,泛着點點愁容。
陸燃很想為大夢魘排憂解難,他分析了好半晌,最終得出了四個字——曲線救國!
「姐。」陸燃緩緩開口,「這位前輩邀請你過去,很可能是要盡心盡力的培養你、照顧你。
一旦你受了足夠多的恩惠,也就不好再挑戰對方了。」
鄧玉湘卻是笑了:「你小子,花花腸子倒是不少。」
陸燃聳了聳肩膀:「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夠排除,對方不敢在神明腳下搞小動作。」
鄧玉湘邁步而來,在陸燃的身前蹲了下來。
她屈起手指,敲了敲陸燃的額頭:「別把我們北風一派想得那麼不堪。」
陸燃點了點頭,小聲道:「咩。」
鄧玉湘:「.」
沒有精神防禦技法的她,永遠都是先中招,而後再壓下異常狀態。
換言之,陸燃的每一聲「咩」,都能咩進她的腦海中,咩進她的內心深處。
陸燃被鄧玉湘盯得心裏發慌,當即錯開視線:「那這位前輩邀請你是?」
鄧玉湘面色不善的看着陸燃,「哼」了一聲,這才道:
「北風一派,狡詐偽善之輩,還是少數。
既然這位前輩實力強大,在性情上,理應更為契合北風大人,更為冷酷嚴峻。」
陸燃:「所以?」
鄧玉湘:「按照慣例,前輩的確會培養我。
直至我準備好了,在神明大人的腳下,公平一戰。」
陸燃:「慣例?往年也有這樣的例子?」
「對。」鄧玉湘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說,此行,我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回來。
在確定神兵領域的歸屬之前,我怕是走不出北風城了。」
這一次,輪到陸燃的臉上泛起愁容了。
鄧玉湘說得文明,確定神兵領域的歸屬。
其背後的慘狀,是能想像得到的。
一方的兵刃,必然會破碎。
甚至執刀之人,都可能會命喪身殞。
除非雙方之間,有一人主動退讓、退出爭奪。
但可能嗎?
就算是主人同意,神兵也不會同意吧。
「天生劣勢啊。」陸燃重重的嘆了口氣。
鄧玉湘是挑戰者,她的斬夜大刀是沒有領域的。
而對方的神兵,則擁有神兵領域!
更何況,她也明確表示了,對方是一位實力強大的前輩
鄧玉湘:「嗯,的確有些劣勢。」
陸燃反駁道:「那是一點兒嗎?對了,對方是什麼實力境界?」
鄧玉湘搖了搖頭:「據說是江境,具體段位,沒有人知曉。」
陸燃好像有點明白,母親大人、陳京京等人,為何不告知世人她們的實力境界了。
成為江境大能之後,一個人的實力,就成了秘密。
也只有那些特殊崗位的信徒,比如說陸燃進魔窟歷練時、那些領隊的士兵,出於多方面考量,才會公開自身的實力段位。
「我會去的。」鄧玉湘突然開口。
「姐要.要去麼?」
鄧玉湘手掌下移,輕輕捏了捏陸燃的臉蛋:「你剛剛不還勸我去麼,怎麼又改注意了?」
陸燃:「.」
我剛才哪裏知道,你是去拼刀、拼命的?
鄧玉湘:「你說得對,小段位的晉級,無需靈光一現。
在北風城,我也能享受到更多的資源,緊迫感也會更足,實力自然會提升的更快。」
陸燃沉默無言。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鄧玉湘是會畏懼、退縮之人麼?
當然不是!
哪怕是為了她背後的那一把斬夜大刀,她也不可能退縮。
所以,她的憂愁,真的只是捨不得家鄉。
「能在這裏遇見你,很幸運。」鄧玉湘緩緩站起身,低頭望着依舊坐在地上、倚靠圍欄的陸燃,「這座城市,就交給你了?」
「我會盡全力的。」陸燃仰起頭,看向大夢魘,「這裏也是我的家。」
鄧玉湘臉上露出了淺淺笑意,一手探下。
陸燃當即抬起手,握住了那一隻纖長玉手。
兩個紮根雨巷的孩子,在這破舊的天台上,像是完成了某種約定。
說真的,關於「守護好這座城市」,鄧玉湘身為坐鎮雨巷城的江境大能,當然有資格這樣說。
但陸燃僅僅是一位河境·二段的信徒,說出這樣的話.
很有一種大言不慚的感覺?
不管別人怎麼想,鄧玉湘用實際行動表示,她並不那樣認為!
雨巷城經歷了多少特殊事件?
陸燃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樣重要的角色,如何發光發熱,鄧玉湘均看在眼裏。
不只是她,
自二月十五之夜過後,整個大夏都見證了,這座破舊的小城中,有一位光芒璀璨的大夏天驕。
「你之前說,心在這裏就行?」
鄧玉湘轉頭遙望南方,看着月色下奔騰流淌的武烈河。
陸燃同樣轉頭,透過天台圍欄的縫隙,眺望遠方:「學成之後,再回來向她報喜吧。」
「嗯。」
「你挑戰之前,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去看你。」
鄧玉湘忽然足下纏風,緩緩飛起:「等一切有結果後,再告訴你。」
「那哪能行?」陸燃咧嘴一笑,「你贏了,我得給你慶祝。
你輸了,我也好為你收屍。」
鄧玉湘笑着瞪了陸燃一眼,輕輕一揮手。
「嗖~」
一柄風刀驟然成型,直刺陸燃面門。
陸燃稍稍歪頭,風刃擦着陸燃的耳畔,刺過圍欄縫隙,飛出了天台。
「說好了,提前告訴我。」陸燃望着大夢魘飛遠的身影,高聲道。
「呼!」
驀地,女子背後斜斜負着的斬夜大刀上,突然擴散出一道人形虛影。
那是器靈,也是另一位鄧玉湘。
虛幻的女子對着陸燃輕輕頷首,像是在道別,又像是在感激他對主人的寬慰。
她的身影悄然消散,隨主人一起,一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陸燃終於站起身來,放目遠眺,同樣見到了月色下奔涌的武烈河。
離別的景色很美,你一定記住了。
既然如此,
我去看你生死戰的那一天,對你而言
我一定是帶着這一方天地,帶着夜空中的彎月,還有這奔騰的河水,一同去看你的。
家鄉,
一定會庇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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