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相互之間議論不休,言語儘是輕蔑。
天子沒有私事。
只要涉及天子的一切事務,無論大小都是國事,身為天華子民,自然是要為天子設身處地的着想。
西羅國主明明知道天子守父喪,後宮空虛,還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聯姻,不是明擺着要搶皇后之位嗎?
那小國之女居然也敢妄想?
眾人無不義憤填膺,心中含怒。
因為這事的影響非常嚴重,簡直不亞於——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獨生女兒被村里不學無術的二溜子給拱了,事後二溜子他爹,還拿着幾塊破銅爛鐵當傳家寶來上門提親。
這是怎麼敢的?
眾人討論間,諸葛妗姒面紗下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而作為話題發起人的虞千鳳,卻時不時用玩味的眼神,看向身旁的諸葛妗姒。
「可陛下為何要留下其中一件器物?」蘇姓小妹嘟起嘴,顯然有些吃味。
當今天子可謂是全天下所有女子的夢中情郎,這一點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雖然無緣能得一見聖顏,但她早已視其為偶像,如今偶像遭人惦記,心中自然是忿忿不平。
「西羅國與我邦世代交好,或許陛下不想讓來使難堪,婉言拒絕了吧?」宋原給出了個較為合理的解釋。
眾人聞言皆是默默點頭,也只有這個說法比較容易讓人接受了。
而作為當事人的鄭淵心中卻鬱悶不已。
自己哪裏能知道西羅國還有這種風俗啊,而且那西羅使臣也沒說這兩件二品寶器是人家女孩子的貼身之物。
當初見西羅小國滿懷誠意,把壓箱底都拿出來上供了,所以體諒他們,只是象徵性地收了一件看起來比較漂亮的衣服。
事後他還親自在皇家寶庫里,挑選了一件同等品質的寶器作為回禮,就是想讓使臣能高高興興地回去復命。
哪知道還鬧出這種誤會
果然,虞千鳳似乎覺得話題不夠熱烈,繼而說道:「但是陛下為何會贈千金,賜萬緞,甚至親自挑選了一件二品寶器——『春月神鐲』作為回禮?」
虞千鳳這話意有所指,更像是說給諸葛妗姒聽的。
當說到春月神鐲時,諸葛妗姒身形明顯的抖動了一下,雖然被喝茶的動作掩蓋,但還是被她察覺到了。
鄭淵:因為朕見西羅國做事厚道,為彰顯大國之恩澤,破例送的。
在眾人說話之前,他心中先給出了答案。
可誰知,虞千鳳話音落下後,現場針落可聞,眾人皆默,無一出言。
是啊按照以往,屬國上供,只會回贈相同價值的東西,現在居然還多出了千金萬緞,這不是聘禮是什麼?
「難道陛下是動了納妃的念頭?」
「陛下如今守孝,不能納妻,只拿一件貢物怕也是存了這個心思,所以才贈千金賜萬緞,提前和那西羅國主之女定下婚約?」
「瑤兮此女太過妖媚,陛下畢竟年少,若是納她入宮,豈不是要被迷得神魂顛倒?」
「現在宮中無後,萬一瑤兮懷下龍種,被立為帝後,豈不是正中西羅國主的下懷?」
眾人紛紛將心中所想說出。
特別是最後一句,在場的十餘名女子都是面色一緊,仿佛後院起火的模樣,這一點甚至連發起人虞千鳳也不例外。
相比於男子的從容,女子的心思更為多變,男子會將某些女子當作禁臠,女子也會將心愛男子視為不可侵犯之物。
而現在的陛下明顯要深陷於水火,作為天華子民的她們自然是焦急萬分。
鄭淵臉皮抽動,雙目緊閉,無奈至極。
亂七八糟,這什麼跟什麼啊?
怎麼越說越離譜了!
什麼神魂顛倒,什麼懷下龍種
朕是這樣的人嗎?
朕是這樣沉迷美色,耽於玩樂的昏君嗎?
你們也把朕想的太過不堪了吧?!
當然,就算朕有那麼一丟丟的可能
你們當三位輔佐大臣都是擺設嗎?
別看他們平時在朝堂上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一旦動起手來,那必然是雷霆萬鈞,橫掃一切。
鄭淵心頭抑鬱,忍不住為自己出言辯解:「那個…那個陛下他…或許…可能…如果…其實根本沒有考慮那麼多呢?」
他言語間儘是誠懇,看不出半點毛病。
可這番言論不出所料的遭到別人白眼和吐槽。
「兄台勿要妄言,我們都能想到的事,陛下又豈會不知?」
「不錯,龍公子說話前還請思慮是否妥當,以免貽笑大方,落人把柄。」
「小兄弟切勿以己度人」
鄭淵的話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不少人心生不滿。
就連身旁的呂翦和古玉堂都眼神暗示鄭淵,讓他不要再說。
甚至連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諸葛妗姒,都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信」未免再犯眾怒,鄭淵只能乖乖閉上嘴。
眾人見其不語,便不再理會,不過來自諸葛妗姒的目光始終在其身上逗留,不曾挪開。
鄭淵心虛地喝了口茶,腦中不斷回想自己是否和她見過面。
嗯,上一次見面好像是在十二三年前
那時候兩個人都還是小屁孩,相互間也只見了一面,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如今時過境遷,鄭淵都忘記諸葛妗姒長什麼樣了,別說他自己容貌已經大變,再加上月嬋月溪兩女的精心易容,諸葛妗姒沒道理能認出他來
一念至此,鄭淵心中大定,面色坦然的接受大堂眾人那批判的目光。
果然,沒過多久諸葛妗姒的目光就轉向別處,不再逗留他身上。
「果真沒認出我!」鄭淵心頭一寬,斜着眼,用餘光偷偷打量着諸葛妗姒,見其還是一副恍若未知的模樣時,輕鬆的同時感到莫名的失落。
場中的討論還在繼續。
不過鄭淵可不敢再參與其中,只能在旁安靜聽着。
這場討論持續了一個時辰,最後還是繞了回來,以宋原一開始的『天子不想讓來使難堪,婉言謝絕聯姻,再用千金萬緞作歉禮』為結果收場。
至此,本場雅會的兩道政論討論完畢,可不少人臉上還是意猶未盡,恨不得再來兩場。
「諸位,本次雅會已畢,下一次雅會將在四月中旬開始,諸位屆時若有閒暇,可再來一聚。」
虞千鳳作為雅會主持,也是東道主,她和身旁的諸葛妗姒沒急着走,只是端坐木桌前,向眾人一一告別。
眾人陸陸續續向外走去。
鄭淵挪動身子,轉頭詢問古玉堂何時離去。
卻見身旁的古玉堂居然不知什麼時候在和對面的薛師師眉目傳情。
鄭淵無奈,轉頭看向呂翦,沒想到這傢伙居然也在和柳玉燕暗送秋波
好在有個楚流風跟他一樣老實,沒做出什麼不軌之舉,着實讓他欣慰不少。
盞茶時間。
在大堂里的人差不多走完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楚流風肅倏地站起身,徑直走向前堂,在剩餘幾人詫異的目光下,向虞千鳳和諸葛妗姒施了一禮。
「楚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諸葛姑娘能否應允?」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