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鋒寒狠狠一拳砸在蕭山潼臉上,似乎在發泄他的怒氣。
深陷的眼窩,無神發灰的雙目,凹陷的雙頰,乾枯蒼白的雙唇。
一年時間過去,蕭山潼已經沒了任何昔日的影子,他變得跟骷髏一樣,骨架外覆蓋着一層薄薄的皮膚,四肢乾枯得就像樹枝,若不是他時不時眨了眨眼睛,誰能知道這毫無生機的骷髏居然是活人。
木鋒寒看着他這副樣子,方才的怒火也消了些。
這一年以來,他第一次打開鎖鏈,放開了蕭山潼。
可蕭山潼一年如一日的癱坐在椅子上,皮膚似乎早已跟鐵椅黏在了一起。
木鋒寒抓着他的頭髮,像拔蔥一樣,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霎時,蕭山潼背後的衣衫,變的殷紅一片。
他抓着蕭山潼,背後的鮮血一路走,一路滴落。
木鋒寒走出地下室,隨意地將他丟在了地上。
因為他知道,此時的蕭山潼雖然還活着,但已經跟廢人沒什麼兩樣,不可能再有反抗的能力。
經過方才的事情,木鋒寒確信這個地方已經暴露,被人盯上了。他決定帶着蕭山潼轉移陣地,可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過了一陣,木鋒寒忽然衝出了大門!
躲在暗處的李修緣見大宅有了動靜,連忙警覺了起來。
只見木鋒寒抗着一個,用白布包着的人,忽然衝出了大門!
李修緣來不及細想,當下蒙住臉,施展輕功追了出去。
李修緣已經竭盡全力放輕了腳步,但沒想到剛追出幾步,木鋒寒便突然停下了腳步。
木鋒寒一停,李修緣也停下。
他利用身旁的灌木叢,掩蓋住自己的身子,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木鋒寒轉過身,掃視了四周一眼,朗聲道:「躲在暗處的朋友,何不現身說話?」
李修緣一聽這話,心臟都漏拍了一瞬,心想反正被發現了,還不如主動現身。
他正欲走出去,但仔細一看木鋒寒,他眼珠似乎還在左右掃視着周邊,根本不想發現了自己的樣子,便繼續躲在灌木叢,不出聲。
木鋒寒其實並沒有看見李修緣,他看着一片死寂的叢林,心裏也沒底。
若是有人在監視這座大宅,見自己離開,一定會跟上來。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木鋒寒也只能咬着牙,將這齣戲繼續演下去。
木鋒寒冷笑了一聲,繼續道:「既然這位朋友不想現身,那便不要再繼續跟着我了,若是再跟上來,後果自負!」
四周靜悄悄的,似乎連一直「嗡嗡」直叫的蟲鳴都在此刻停了下來。
木鋒寒轉過身,施展輕功繼續朝前。
李修緣的腳步,比方才更輕了,但還沒跑多遠,前方的木鋒寒又忽然站住了腳步。
他在原地站定,扔開肩上扛着用白布包着的蕭山潼,雙手一抬,無數道閃着寒光的小刀鋪天蓋地飛了出去!
李修緣無處可躲,只得現身。
他看準蕭山潼所在位置,足尖一點,竄了出去。
李修緣在抱起那團白布的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不對啊,為何會這麼輕?
他撕開白布一看,只見裏面塞滿了皺巴巴的床單,哪有蕭山潼的影子!
李修緣心中一驚,再一回神,木鋒寒冰涼的劍尖已經抵在了他的後頸!
木鋒寒的聲音,卻比這劍尖更冷:「你再敢動一下,你的脖子便要多出一個洞了,說吧,誰派你來的?」
李修緣不敢輕舉妄動,他強裝鎮定,哈哈大笑起來。
木鋒寒皺眉,手上握劍力度又大了幾分,喝道:「你笑什麼?」
李修緣身子不動,嘲諷道:「我笑你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在威脅別人。」
唰唰——
木鋒寒聽得腦後有風聲傳來,以為有人偷襲,當下從李修緣身上移開長劍,指向聲響傳來的草叢中。
「誰在哪!」
李修緣站起身,扔開手中的白色床單,對着遠處道:「兄弟們先別動手,這個蕭山潼是假的,等他交出真正的蕭山潼,再動手也不遲!」
木鋒寒再定睛一看,只見不遠處的草叢中竟然不知何時多了好幾道黑影,連大宅門前的大樹旁,都站着幾道高大的黑影。
木鋒寒背後一涼,也怕這些人偷襲,他當下後撤好幾步,遠離李修緣,喝道:「蕭山潼還放在這大宅內,但這大宅內被我佈置了毒物,你們若敢擅闖,保證死無葬生之地!」
李修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這麼說,要見到蕭山潼,只能你進大宅,再將他請出來了?」
木鋒寒看了他一眼,道:「不錯。」
李修緣雙拳緊攥,手心都被捏得滲出了冷汗。
「好,那便放你進去,反正這大宅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你佈置的毒物再厲害,也有彈盡糧絕的一天,我就不信你能永遠不出來。」
草叢裏的黑影,其實是李修緣方才用泥巴堆的,而遠處高大的人影,也是用草團搭建而成。
事實上,這裏除了李修緣和木鋒寒,再無別人了。
李修緣自知孤身一人,不是木鋒寒的對手,只能裝神弄鬼把他嚇走,他看着緩緩朝大宅走去的木鋒寒,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木鋒寒不知為何,忽然站住腳,轉頭看着李修緣,道:「如今七俠對蕭山潼的通緝令被撤下,其他勢力無利可圖,不可能再關注他。能來救山潼的,只有兩種人。」
李修緣心臟狂跳,臉上卻面不改色,道:「哦?哪兩種人,說來聽聽。」
木鋒寒眯着眼,直直盯着李修緣的眼睛,似乎想從他唯一露出的雙目中找到什麼破綻。
他頓了頓,道:「會關注蕭山潼的,只有他的親生父親。」
李修緣吃了一驚,脫口道:「你們的父親不是同一人嗎,何來蕭山潼的親生父親一說!」
木鋒寒呵呵一笑,道:「看來,你不是他親生父親派的人,那麼就只能是獨孤昭月的人了。」
李修緣被他說的背後發涼,一時之間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木鋒寒雙目中閃動着狡黠的寒光,道:「看來被我說中了,畢竟蕭山潼無依無靠,除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之外,也只有獨孤昭月會在乎他了。」
木鋒寒死死盯着李修緣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道:「你是江寒硯?不對啊,看眼睛也不像啊,你。。。。。。。」
李修緣忽然打斷他的話,喝道:「你可別忘了,你現在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不管我們是誰的人,你除了乖乖交出蕭山潼,沒有別的選擇!」
木鋒寒看了一眼遠處的人影,無奈地舉起雙手,道:「好,好,你們人多,你麼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閉嘴就是。」
李修緣見木鋒寒回了大宅,快要衝破胸膛的一顆心,才放回了肚子裏。
但他也知道,放木鋒寒回了大宅,有毒物保護的他,不會主動走出大宅,更不會將蕭山潼乖乖交出來。
李修緣看着草叢裏藏着的泥團,額間的冷汗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若是木鋒寒在落冥淵援兵到來之前選擇突圍,不就露餡了嗎?!
李修緣雙手合十,默默祈禱着獨孤昭月能快點派出援兵。
。。。。。。。。。
木鋒寒推開大門,走進了大宅。
他心有餘悸地望了一眼窗外的人影,擦了擦臉頰上的冷汗。
咚———
木鋒寒將這一切都怪罪在了蕭山潼身上,忍不住狠狠對着他的肚子踹了一腳。
「若不是因為你,也不會遇上這種事。不過,你之前那樣拼命也想回落冥淵,獨孤昭月倒是也真不辜負你啊,明明落冥淵還處在戰亂之中,居然還有閒心派人來救你。」
蕭山潼躺在冰涼的地板上,一動不動,呆滯無神的雙目中早已看不出任何情緒。
木鋒寒俯下身,盯着他的臉,一字一句道:「喂,廢物,外面獨孤昭月的人來救你了。」
聽見獨孤昭月四個字,蕭山潼深凹的臉上雖然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但瞳孔卻緩緩轉動,望向了窗外。
木鋒寒沒好氣道:「還是以前的你好玩些,現在不管怎樣刺激你,都是這副死人樣。還是之前那副會絕望,會慘叫的臉看着順眼。」
木鋒寒伸手去拿桌上那碗已經餿了的冷飯,粗暴地掰開了蕭山潼的嘴。
「吃!你給我吃!你可別想這麼輕易就死掉,你死了,不就解脫了嗎,你必須活着,只有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一副死人相,你這個廢物,跟我的痛苦比起來,你這算什麼?算什麼!」
天邊的雷電在夜空中撕裂出一道口子,傾盆暴雨轉瞬即至。
電光一閃而過,照亮了窗邊李修緣震驚的臉龐。
木鋒寒狀若瘋狂,手中餿飯一抓一把,狠狠往蕭山潼嘴裏塞去!
「你這個廢物,吃啊,給我吃!」
李修緣看着那具毫無生機的骷髏,驚呆了。
過了好半天,他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
那是蕭山潼?那真的是蕭山潼嗎?
李修緣方才原本向佛祖祈禱,蕭山潼就在這座大宅里,這樣等援兵一到,便能救出他了。
但陡然看見這人不人,鬼不鬼的蕭山潼,他又不禁開始祈禱那不是真的蕭山潼。
木鋒寒的怒喝聲迴蕩在這這令人不寒而慄的雨夜。
「憑什麼你一直運氣都這麼好,如今遇上我,也該換換運氣了!「
李修緣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不禁暗暗為蕭山潼捏了一把汗。
拜託,拜託,落冥淵的援兵快些來吧,哪怕早一時,早一刻,讓蕭山潼脫離那個地獄,遠離那個披着同樣血脈人皮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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