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鋒寒面上帶着得意的笑,抗着長劍,站在了門口,道:「你看,我沒騙你吧?」
李修緣緩緩站起了身。
麻木的雙目,煞白的嘴唇,顫抖的肩膀。
木鋒寒那張令人厭惡的笑臉,在眼前晃來晃去。
「其他寺院的人也一樣,大部分喝了井水,又或是吃了井水做的飯,全死了。誰叫現在正是飯點,死的人比我想像的多,所以現在整個梵淨園,只剩下方才你看到幾個還活着。」
李修緣絕望的目光,掃視着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轉而停留着一小男孩的屍身上。
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日他拉着自己和蕭山潼,稚嫩的童聲似乎還依稀縈繞耳邊。
「修緣哥哥,山潼哥哥,我以後也要像你們一樣,長這麼高。」
砰----------------------
幾名武僧忽然沖了進來,其中兩名朝木鋒寒沖了過去,他們舉着長刀,與他斗作一團,為營救李修緣爭取了些時間。
一名武僧抓住李修緣,便開始往外跑!
木鋒寒被另外幾名武僧纏住,無法脫身,只好大喊道:「快攔住他們!」
也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木鋒寒這聲喊並未叫來他的人,反倒是梵淨園倖存的僧人聽到,知道有人開始反抗,便紛紛義無反顧地撲向了面前的敵人!
看着前面的人胸膛被長槍刺穿,一個接着一個地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們非但不害怕,反倒更加英勇的沖了上去。
除了被放進來的封天神教殘黨在奮勇殺敵,那些各勢力借來的人卻別有心思,紛紛躲在後面,為自己的主子通風報信。
木鋒寒借人,根本就不是對付七俠,而是為了搶奪禪堂堂主之位!
隨着一隻只信鴿,一隻只腳上綁着信箋的老鷹漸漸遠去,眾人也明白,不到二天,全天下都會知道這個消息!
「你不是為了對付七俠,不遵守承諾,我們憑什麼給你賣命?」
「膽敢欺騙東桃嶺,你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如今覆水難收,木鋒寒,我看你怎麼跟軒朝交代。」
「我就說嘛,連我苗疆都無可奈何的七俠,區區一個木鋒寒能做什麼?」
「木鋒寒,欺騙軒朝皇帝,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在眾武僧的掩護下,李修緣成功逃走了。
木鋒寒知道追不上,便沒有繼續追,而是朝梵淨園的方向跑去,他躍上高牆,居高臨下地望着亂成一鍋粥的眾人,朗聲道:「封天神教聽令,殺了所有不聽話的人!」
「我可是苗疆的人,你若敢動我,女王定不會放過你們!」
「木鋒寒,不要臉的畜生,我們幫你殺了那些方丈,你這是過河拆橋!」
「別慌-----------------------」
「就是啊,千萬別慌,我們這邊整整有三千人,木鋒寒才區區幾百............…」
木鋒寒從高牆一躍而下,一劍割開了那人的喉嚨。
鮮血飛濺在木鋒寒的臉上,他抬起一張沾滿血污的臉,沉聲道:「你們可別忘了,封天神教當年的對手,可是七俠。如今就算風光不似當年,但殺光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也是綽綽有餘!」
「啊啊啊-------------------」
「東桃嶺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救命啊-------------------」
「別殺我,我投降,我認輸-------------------」
清淨神聖的禪堂梵淨園,殘忍的屠殺還在繼續。
赤地千里,其血腥味濃重,久久消散不去。
那鋪天蓋地的血腥味,甚至吸引到了千里之外的禿鷲,但礙於地面上還有活人,不敢下來啄食,就這樣盤旋於空。
它們數量眾多,鳴叫聲嘶啞詭異,就像等待收割禪堂國運的黑色死神。
鋪天蓋地的慘呼聲此起彼伏,絕望的鮮血蔓延開來,放眼望去,廣袤的天地間,儘是一片猩紅。
木鋒寒抗着那滴血的長劍,踩過一具具屍身,踏過千萬人的血,緩緩朝前方,那象徵着堂主的禪座走去。
哧---------------------
長劍刺入地面,劍刃上的鮮血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
木鋒寒坐在禪座之上,手舉舍利佛牌,居高臨下地望着眾人,放聲道:「我乃新任禪堂之主,可有人不服?」
眾封天神教殘黨齊齊跪下,朗聲道:「參見堂主。」
只有星星落落幾名禪堂住持,僧人還呆楞在地。
他們親眼見證故人被屠殺,早已淚流滿面。
好幾名青年僧人被這滔天的仇恨沖昏了頭腦,當即便揮動着一雙肉拳,沖了上去!
撲通---------------------
「住持?您這是做什麼?!」
「您快起來啊--------------------」
「我是小輩,受不得您的跪拜!」
好幾名住持咬着牙,死死拉住了那些準備衝出去僧人的衣角。
「孩子們,求求你們了,不要做傻事!」
「現在還活着的,已經十不存一,若你們再在眼前送命,我............................…..」
眾青年僧人看着封天神教殘黨手中,沾着自己故友,師長鮮血的兵刃,渾身發抖,但回頭一望死死拉住自己的住持們,噴涌而出的怒火就像被迎面澆了一盆冷水,瞬間熄滅。
住持們蒼老的面龐上,那強忍悲傷和屈辱的表情,直擊心靈。
那樣的表情,沒有任何文字能形容。
年輕的僧人們在看見那樣的表情之時,仿佛一瞬間長大了。
他們的面上不知不覺也浮現出了那樣的表情,緩緩對着禪座之上的木鋒寒下跪。
他們的身子在抖,聲音也在抖:「參見堂主。」
木鋒寒看着瘡痍中,俯首稱臣的眾人,腦中不斷浮現着以往接踵而至苦難,扯着嘴角,沉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嘔啞嘲哳,漸漸從低聲的笑,變成了仰天大笑,只是這嘶啞的笑聲之中,似乎沒有任何歡愉之意。
幼時受盡母親冷眼,還差點被母親殺死;封天神教覆滅後,流浪江湖,遇見隆傑書,被他當作發洩慾望的萬物,生不如死;後來被李玄鏡救走,強行餵下寒蟬禁,暗中為禪堂辦事,若沒有完成任務,每年禪堂僧人歡聲笑語,度中秋之時,便是他寒蟬禁毒發,承受脫皮痛苦之際。
蛻皮之後,便躲在樹林,渴了喝溪水,餓了吃老鼠,困了便睡在山洞裏。
那時,堅硬的石頭總是會將他薄薄的皮層刺破,鮮血淋漓。
木鋒寒笑聲戛然而止,朗聲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禪堂堂主,絕地三尺也要把李修緣找出來,殺了他,將通海禪杖帶回來給我!」
「是,堂主。」
.....................
李修緣因無法接受眼前殘酷的事實,悲傷過度之下,直接暈厥了過去。
等他再睜開眼之時,發現夜幕低垂,自己也躺在一片荒蕪人煙的樹林裏。
身旁簇擁着眾武僧,他們神情擔憂,一見李修緣悠悠轉醒,這才放下心來。
李修緣看着這些熟悉又憔悴的面孔,想說話,可嗓子眼卻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泛着苦澀的味道,什麼也說不出。
眾人相視無言,只瞪着一雙悲傷又不甘的眼睛。
李修緣嘶聲道:「木鋒寒騙了苗疆,東桃嶺,軒朝,以消滅七俠為藉口,借到三千人,實則利用他們搶奪禪堂。他現在成了禪堂堂主,不再是無權無勢之人,自然不用再承擔欺騙他們的後果。」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梵淨園已經被木鋒寒控制起來,我們再想進去,可不容易。」
「而且木鋒寒帶來的三千人,都朝外界通風報信,不出二日,全天下都會知道禪堂的變故。」
「到時若是其他勢力趁着禪堂動亂,前來出兵佔便宜怎麼辦?」
李修緣輕輕撫摸着身旁的通海禪杖,道:「只有一個辦法,將鎮守邊境的武僧調一部分回梵淨園,助我奪回禪堂!」
眾武僧沉吟了一陣,都點了點頭。
「此法可行。」
「也只能這樣了。」
「事不宜遲,現在便出發吧!」
李修緣站起身,沉聲道:「禪堂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請大家,助我一臂之力,奪回本該屬於我們的家園。讓所有今日慘死在木鋒寒手上的故人,能放下執念,早登極樂。」
「方丈就這樣走了,我都沒來的及見他最後一眼。我修行佛法,苦練武功,不僅保護不了他們,連最後的超度都做不到!」
李修緣拍了拍他的肩膀,凌厲的雙目中,閃動着無比堅定的光芒。
他握着通海禪杖,冷風襲襲,吹的他衣角獵獵作響,在落冥淵與他們把酒言歡明明也就是昨晚的事,可如今看來,仿佛離自己又是那麼遙遠。
此時此刻,他身上已經看不見一點往日那小和尚的樣子,濃眉之上寫着滄桑和堅定。
「走吧,去將我們的禪堂奪回來!」
「求票,求票,球票票」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