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深夜,港口沿岸的輪渡冒出滾滾濃煙,即將遠航。
呂韌後悔了,他不顧家族的利益,私自帶着血脈改造的女兒潛逃。
「爹我們去哪?」
「美國。」
人影稀疏的乘客,陸續登船,寬敞明亮的艙室內,呂韌焦急等候,密密麻麻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滲出,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可見其內心的慌張。
這絕對是呂韌此生遇險,精神緊繃的時刻,直到輪渡緩緩啟航,離開港口,駛入無垠的漆黑汪洋,他才如釋重負。
「爹,這次出了什麼事?走得這麼着急。」
一襲淺白色花裙的呂妍簡,容貌清秀,眸若秋水,對呂韌的倉促行程感到困惑。
「不和家裏打聲招呼麼?」
「不」
呂韌怔怔地望着掌心的懷表,上面內嵌着妻子過世前的照片。
他傍晚想起曾經答應的承諾,在最後關頭,還是抑制不住衝動,決定冒着生命的危險,也要帶女兒遠走他鄉。
「族裏都是吃人的瘋子。」
「簡兒,有些事爹不知怎麼和你說,但為了保護你,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呂韌神色稍緩,語重心長地道:
「今後我們安居在紐約,去你蘇阿姨那裏,等以後有機會,爹一定和伱說清楚今天的事,好麼?」
「好」
呂研簡抿了抿嘴,她察覺到父親心事重重的模樣,便懂事地答應下來。
夜色茫茫,輪渡破開億萬海水,駛向大洋彼岸的繁榮國度。
子時。
負責看守呂研簡的幾位精銳,緩緩從睡夢醒來,後腦疼得厲害,就連走路都不穩。
「糟」
「韌叔,把人拐跑了!」
「快去通知家主、幾位爺。」
這三人能耐不弱,也是族中的年輕一輩好手,不慎被呂韌設計,吸入大量的迷魂散,後脖還受肘擊,昏迷數小時有餘。
等他們醒來,這對父女不翼而飛,頓時駭得魂不守舍,哪怕要因此受罰,也第一時間採取補救措施。
頃刻。
暴跳如雷的聲音在呂家廳堂炸響。
「呂韌這混賬,到底在想什麼?!居然出爾反爾,私自帶走研簡。」
呂父怒其不爭,拳頭緊握,根根青筋猙獰浮起。
「.」
呂躍沉默地望着這一切,在場的族老中,他位份最小,連插話的資格都沒有,只是隱隱替那孩子鬆了一口氣。
「呂慈,呂舒,呂婉.還在族內,給我嚴加看守,任何人若是私自放走他們,視作背叛家族,就地處決。」
呂父殺意凜然,他始料不及平日裏最可靠的手足,會在關鍵時刻,把自己和家族一起拋棄。
以呂韌的智謀,定是佈置好了後路,將近兩個時辰過去,再去搜捕無疑是大海撈針,不切實際。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若人人為一己私慾,棄家族於不顧,長久以往,必會衰敗。」
「如此重罪,待風波過後,派出人手,取其性命。」
族老們各抒己見,呂父想起被囚禁的端木瑛,遂向三族老詢問:「您那邊沒出事吧?」
「沒,她老實着,整整睡了半天,這會還沒醒。」
三族老隱隱嗅到不好的苗頭,呂韌父女潛逃的意外,讓老人預感不妙,提議道:
「等她醒後,我就準備紙筆墨水,讓她寫下絕技的修煉方法,做好雙重準備,哪怕先天繼承不成,後天修得也不賴了。」
「欲速則不達,況且,我們今後有的是時間去改造血脈,不必着急。」
「也是.」
呂父揉着太陽穴,苦惱道:
「這會兒要是再有六庫仙賊的消息就好了;奈何阮豐那小子躲得緊。」
身穿灰墨長衫、皓首蒼顏的二族老,心有不快:「通天籙的事情也可惜,明明到手了,卻被全性攪局,還折損幾人」
「這兩天有小道消息,說鄭子布跑去陸家那兒,沒熬多久就當街死了,估計通天籙是被他們得了。」
呂父稍感鬱悶,兜兜轉轉,貌似又回到原點。
王家得到拘靈遣將,陸家得通天籙,唯有高家一無所得,但呂家也沒有和前兩家拉開多少差距,除非再奪一門奇技,否則還是要與他們齊平。
人心不足蛇吞象,對於王呂這種有實力的世家來說,僅僅只是一門奇技還不足以滿足他們的胃口,以他們遍佈政商兩界的關係,縱使再搶奪幾門奇技,其他的江湖勢力哪怕再眼紅,也不敢公然和他們起衝突。
「搜。」
「給我重金懸賞阮豐的下落,除了在族內負責看守的人員,其他人手都能派出去,不夠的話就聘請鏢局的鏢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身懷奇技的那些餘孽給我逮出來。」
呂父野心勃勃,他勢要奪取兩門以上的奇技,為家族再鑄數百年的榮光。
然而,還沒等在場的精銳、諸位族老回應,一道清冷的聲音穿透庭院,直抵廳堂。
「呂老闆,許久不見,竟有這般雄心壯志了麼?」
「?!」
眾人驚愕,視線齊齊望去,卻在瞬間被一股寒意,從頭貫到腳底。
標準性的白色衣衫,霜色髮絲,就連陸家少爺也尾隨在旁,來者赫然是那三一門的門長——姜漠,如今亂世江湖唯一公認的陸地神仙。
負責帶路的呂家小廝,已是駭到腿腳發顫,目光躲閃,不敢與家主對視。
霎時。
全場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尤其是呂父,諸位族老如臨深淵,屹立在他們面前的那位霜發青年,給他們一種恍若東嶽巍峨的窒息感。
陸家
通天籙.
三一門.
端木瑛.
鄭子布.
關鍵詞串聯至一起,呂父心驚膽顫,不敢揣測對方親自到來的意圖。
早在一年前,江湖就有消息流傳,這位堪稱神話的異人,距離飛升近在咫尺,三一門平日的瑣事皆由維玄子、曠雅先生打理。
哪怕是前段時間商議處理三十六賊時,亦未現身,世人多數以為他真的通天登仙,呂家高層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尊大佛會在深夜時刻造訪。
短短一剎,呂父大腦宕機,不知怎麼開口應付,心急若焚。
恰是他失神的時候,三族老幽幽問道:
「姜門長您這突兀的大駕光臨,甚是讓老朽惶恐啊,不知是何意?」
「殺人。」
姜漠從容自若,平淡的話語驚得眾人心頭驟顫。
「哦?不知我呂家哪位小輩,招惹您了?」
三族老故作求問之姿,實則心底慌得不行,渾濁深冷的眼眸,幾乎不敢與青年對視。
他仍在拖延時間,思尋對策,打算見招拆招。
見這老鬼裝瘋賣傻,姜漠微微一笑:
「端木瑛,什麼時候成了你呂家的附庸?既然劫走了她,無論死活,把人帶過來罷。」
「姜門長,您怕是誤會了,那妖女可不在我呂家,外界的流言蜚語信不得。」
呂父再三推脫,表現無辜,一口咬定端木瑛不在呂家內。
「念在同盟之誼,奇技你們怎麼侵吞隨意,我不做干涉,端木瑛立即帶過來。」
姜漠語勢強硬,沒有絲毫的迴旋餘地。
話語落下,呂父、諸位族老先是一喜,隨即意識到對方可能只為殺人而來,不過他們還沒完成雙全手的功法交接,斷不可能這個時候交人。
「這姜門長,我等也毫無頭緒.」
「天色已晚,您要不先在我呂家住下?或許一兩日內有那妖女的線索也說不定。」
三族老仍舊維持着先前的謊言,對方既然知道端木瑛在呂家,他也無法直接承認,只能話里藏話,意思是兩天後把人給你,但現在不行。
陸瑾見這些老狐狸含糊不清的言辭,不悅出聲:
「諸位,有些事情,給彼此留個臉面,若是鬧得太難看,可就收不了場。」
呂家施虐鄭子布的時候,就知道他與陸家少爺是關係莫逆的好友,如今陸瑾這般冷斥,頓讓幾位老東西舉棋不定。
哪怕有着盟約束縛,陸瑾大概率不會出手尋仇,他們還是隱隱擔憂,這種惶恐是來自於其師門的威懾力。
二族老面露難色,慎重道:
「陸小友,唉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呢?」
「四家歷來交好,你師門又與我等同盟,共赴國難,抗擊東洋異人,如此手足情誼,倘若真有端木瑛的下落,老朽怎敢欺瞞?」
至此。
姜漠給了兩次機會,陸瑾提醒一次,呂家仍是不肯即刻交人。
氛圍陷入僵持,沉重而緊張,呂家眾人心弦緊繃,大氣都不敢喘。
二族老渾然沒發覺危險的到來,他沉着地望着姜漠、陸瑾,自恃說辭滴水不漏,他們不會翻臉。
然而,下一瞬,異變突生。
「啊!!!!」
悽厲的哀嚎從二族老喉嚨傳來,他大腦毫無徵兆地被劇烈痛覺沖刷,七竅滲落黑血,蒼老的面容扭曲而醜陋,似瘋魔般掙扎。
催動折靈咒的姜漠,默默注視,沒有停手的跡象,他刻意削減威力至最小幅度,以對方的情況,應該能撐住數十息左右。
「什麼?!」
眾人毛骨悚然,恐懼的同時,感到極端的憤怒,對方的霸道遠超他們的預估,竟在呂家的地盤直接動手,把位高權重的二族老,折磨得不人不鬼。
「啊!!」
承受不住痛覺傾瀉的老人,嚎哭連連,喪失理智。
他那枯槁的雙手撕扯自己的臉龐,鮮血淋漓,陷進詭異的癲狂之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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