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城,jb區,博愛醫院。
醫生拿着體檢報告,推了推厚重的眼鏡:「程陸先生,我這裏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不知道您想先聽哪個?」
診療室的燈光有些刺眼。
程陸一手遮着燈光,一手揉着太陽穴緩解腦袋的暈漲感:「先壞消息吧!」
「壞消息是您精神有些衰弱,得好好調理一段時間。」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您的脂肪肝很嚴重,隨時可能發展成肝硬化。」
「……」
程陸沉默了一會兒,幽幽反問道:「你管這叫好消息?」
「這當然是好消息!」
醫生篤定地點了點頭,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穿着土氣,神情還有些木訥的青年,就像是看着一個精美的貨物。
良久。
他才晃過神,認真道:「這樣的肝臟,很美味!」
「嗯?」
程陸不解:「很美味,什麼意思?」
醫生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從抽屜中抽出一疊合同,推到了程陸的面前:「程先生,您的肝臟對您來說,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但對租界裏的古妖大人們,卻是難得的美味!
簽了這個合同!
我們醫院會免費為您更換一個人工肝臟,功能比您現在的肝臟要強得多。
這樣您不僅能夠重獲健康,還能獲得一筆不菲的營養費!」
他說話的時候聲情並茂,言語極有煽動性。
程陸好像很心動:「真的?」
「真的!」
「那我簽!簽哪裏?」
「這裏!」
醫生將合同打開,一手按壓着紙張,一手指着需要簽名的地方。
然後……
程陸從兜里掏出一副銀手鐲,銬住了他的雙手:「抱歉,我是執法官!」
醫生:「???」
程陸提起衣領,對準上面的紐扣對講機:「頭兒,可以收網了!」
醫生目光呆滯了好久,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釣魚執法啊?」
……
十五分鐘,醫院清場。
除了緊急需要治療以及住院的,所有患者都被清了出去。
院長以及可能涉事的醫生,都被粗暴地帶上了督察公署的車,惹得來往行人一陣指指點點。
程陸蹲在醫院門口的花壇上,抬頭望了望瀰漫在高樓大廈之間的虹光夜色,面色滄桑地搓了搓自己的腮幫子。
很光滑,只能隱約地感覺到胡茬。
差點忘了。
自己現在很年輕,還沒有開始蓄鬍。
「我怎麼就重生了呢?」
程陸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自己前世經歷過無數次九死一生的困局,才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在萬族林立的世界成了一方豪強。
其兇險程度,就算自己拿着劇本,也未必能夠完全復刻。
就像舊紀元的某首歌,在原唱還活着的時候就成了絕唱。
也是一樣的道理。
「都人皇了,誰還重生啊?」
程陸鬱悶地揉了揉臉,問旁邊看熱鬧的大哥要了根煙,不情願地整理起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看樣子,這個時間節點自己剛剛考上督查公署,跟着巡捕破獲了一場器官買賣案。
倒不是說技巧有多高明,而是黑醫院替古妖購買人體器官這種事情早就不新鮮了,雖然有違《萬族共治法案》,可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怕督察公署也懶得管這種事情。
不然自己就算看起來再像剛從鄉下來的土包子,那醫生也不可能如此囂張地誘導賣肝。
嘶!
怎麼就重生到這個時候了?
吊錢沒有。
實力也只是個初級武者。
就連執法官的差事都還沒有轉正。
這……
正當他無語的時候,忽然嘴巴一空,低頭一看,就看到自己還沒抽一半的煙,被一隻小皮靴踩滅了。
「上班期間,不許抽煙。」
「頭兒!」
「接着!」
皮靴的主人扔過來一瓶水,然後自己也開了一瓶。
精緻的下巴微微仰起,露出白皙的脖頸。
程陸看着這張熟悉有陌生的臉,下意識恍神了片刻,隨後咧了咧嘴,便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
這女人名叫江玉沁,比自己大兩歲,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霧城江北分署第三執法隊的巡捕。
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眉眼之間卻有英氣隱現。
看起來頗為高冷。
相關的記憶在程陸腦海中浮現。
自己這位上司,能力奇強,心氣奇高,背景奇深。
嗯……死狀奇慘!
可惜了。
江玉沁擰上瓶蓋,衝程陸微微點頭:「演的不錯,記你一功。」
「謝謝頭兒!」
程陸隨口應了一聲,還想說些什麼。
一旁就傳來一個聲音:「程陸這是本色出演,換個人來還真演不出這種土狗氣質。江捕,您這招真的絕了!」
江玉沁眉頭微蹙,似對這句話有些不滿,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耳廓上的微型通訊儀卻微微震動了起來。
這是公署正編成員專用的通訊設備,直接與聽覺神經接駁,不存在被竊聽的可能。
其他人都聽不到電話里說了些什麼。
只看到江玉沁神色十分凝重,掛掉電話便說道:「小金人失竊案有進展了,我們儘快回去!」
說罷沖兩人擺了擺手,便上了押送車的副駕。
剛才那人拍了一下程陸的肩膀:「程陸你別介意啊,剛才我就是開玩笑。走!我給你當司機。」
回公署的路上。
程陸沒怎麼說話,只是靠着椅背閉目養神,前世時時刻刻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重生一波雖然有些虧,但神經總算能放鬆片刻了。
就這么半睡着,任這位「臨時司機」一路自言自語。
「要我說,咱們頭兒就是太急於立功。」
「人體黑市都多少年了,也沒見有什麼危害啊?」
「窮人不生活啊?賣掉器官換點錢花怎麼了?」
「反倒那小金人案,署長都說了,趕緊糊弄過去,給上面一個交代就行,要是讓租界裏的老爺們不高興,咱們都得被連累。」
「可是頭兒非要找所謂的真相,你說這些二代……嘖嘖!」
開車的人名叫曹宇,也是見習執法官,是這批見習執法官中表現最好的那個。
如果不出意外,這半年唯一的轉正名額,就會落在他的身上。
曹宇提起江玉沁的時候,並沒有像剛才那麼尊重,明顯對這些二代不是很看得上。
他還在喋喋不休,似乎有意指點程陸。
「你小子以後放機靈點,別逮着上司就舔,什麼得罪人的活都接。」
「你真當舔好了,她就會提攜你?到時她混完資歷走了,只留你一個人在這尷尬。」
「頭兒是有背景不假,但也肯定不會太變態,真要背景變態,至於只空降一個巡捕?」
程陸閉眼假寐,沒有回答。
只是嘴角微微揚了揚。
真的不至於麼?
不一會兒,車停在了江北分署門前,兩人跟其他執法官把醫院的人關押起來,便匆匆趕到辦案大廳。
第三執法隊的人都在,唯獨不見江玉沁的身影。
曹宇給一個四十多歲的正編執法官點了一根煙:「張哥,頭兒呢?」
「裏面呢!」
張哥點完抽了一口,才懶洋洋地指了指辦公室:「署長說話,江捕不聽,估計正挨訓呢!」
二代歸二代。
但署里有署里的規矩。
署長可不慣着她。
……
辦公室內。
兩人對視。
一個人站。
一個人坐。
氣氛不太融洽,就這麼僵持着。
良久。
江玉沁終於開口:「署長,我來當巡捕是為了做出政績,而不是混出政績!這樁失竊案,我不可能隨便抓一個人頂罪,你要是不同意,今天我就不走了!」
李署長見她如此冥頑不靈,忍不住出離憤怒:「不走?不走就在這呆着!但你能不能讓我坐一會兒?我這義肢老化了,站太久骨神經痛!」
說罷。
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24k鈦合金波棱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