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岔鎮,有一家勾欄。
小小的雙岔鎮有且只有一家勾欄。
這天氣越發冷了,來雙岔鎮的人便也少了。
畢竟這無邊荒漠夜晚寒冷,在秋冬季節,夜晚更是冷如冰霜,哪怕是極能禦寒的駱駝都抵擋不住,人更加扛不住了。
因此,雙岔鎮這段時間便有些冷清下來了。
張泉蛋從勾欄中走了出來,提了提褲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來是滿意還是懊惱。
很多一個人來此處消遣的男人,都是這般模樣。
進來時不聲不響,進去後埋頭苦幹,出來後默不作聲。
不聲不響地就將事情給幹完了。
不似那些成群結隊喝了酒的,三五下之後,一個個大言不慚,說讓姑娘扶牆而出,說如果不是有急事回家,還能在耍個一兩個時辰。
他們大抵都是吹牛的。
龜公對這些最是了解,畢竟那些婦人無聊的時候便會和他嘮嗑,說起來往的客人長短之事。
這些個男人啊,哪怕婦人們不發力,也極少有能撐過一刻鐘的。
見張泉蛋將褲子系好,龜公上前說道,「張爺,這一次冰冰姑娘可伺候得好?」
張泉蛋面無表情,看了龜公一眼,「還行,就是年紀大了點。」
「我以為叫冰冰的應該都很年輕,沒想到她都三十歲了。」
龜公滿臉堆笑,「你也知道在這雙岔鎮,偏僻苦寒之地,能有人在這裏營生已經很難得了。」
「加上兵荒馬亂的,那些年輕的都被抓走或者賣掉了,冰冰姑娘已經算好的了。」
張泉蛋想了想說道,「我還是喜歡年輕一點的,下次叫那個曉彤姑娘陪我吧,她年輕一些,腿長一些。」
龜公說道,「曉彤姑娘啊,她的價錢可要高一些。」
張泉蛋悶聲說道,「我又不是天天來,十天半個月才來一回,該花的銀子還是要花的。」
「我現在帶着人馬進出無邊荒漠,乾的是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刀尖上舔血的活,有銀子得花出去,否則沒命花銀子豈不是糟蹋了。」
龜公連連點頭,「張爺說的是,這男人,就不能委屈自己了。」
「我也覺得曉彤好一些,就那大白腿啊,嘖嘖……」
龜公話沒有說完,便看到了門口處站着三個人,心中大喜,想不到這個時候還有客人來,看來今兒個是要發財了啊。
他連忙屁顛屁顛的迎上去,看清楚三人的長相之後,便開不了口。
三個人當中有兩個老頭。
一個老頭身材較為魁梧,年紀可不小,至少有七八十歲了。
另外一個身材幹瘦,鬚髮盡白,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就是看不出真實年齡到底是八九十歲,還是百來歲。
這兩個老人來逛勾欄,龜公還是有些發怵。
他不是怕他們不給錢,能活到這般歲數,一般銀子是存夠了的。
他擔心的是他們躺在姑娘們的床上就起不來了。
到時候還要打發安葬費,還要怕老人的家眷過來鬧事。
於是他將目光留在了那個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長得很斯文,看起來很儒雅。
唯一讓龜公開不了口的是這個年輕穿着一身道袍,頭上也插着一個筷子當木釵。
叫道士嫖娼,比叫妓女從良還難以開口。
這個行有行規,國有國法,龜公幹了這麼多年生意,也知道有些規矩不能壞。
勾欄中的妓女都知道,道士、和尚、喇嘛、祭司最好都不要接待。
除非這個道士自己非要進來,那就另當別論了,否則她也不能壞了人家道心。
年輕道士卻先開口了,「兩位居士,打聽一下,雙岔鎮的客棧在哪裏?」
原來是問路的,龜公心中才放下心來,「哦,鎮上就有一家酒樓,可以吃飯喝酒,可以打尖。你們就朝這條路直走,到了路口那棵大樹就朝右邊拐過去,走個幾百步就能看到酒樓了。」
年輕道士朝龜公行禮致謝,便轉身對兩位老人說道,「老師,宗老,我們過去吧。」
兩個老人自然是老監正張時修,大將軍宗哲。
只是現在大漢朝廷都不復存在了,他們也就早早的孑然一身。
過往的官職、榮譽都煙消雲散,只是兩個普普通通的老頭而已。
至於年輕道士,便是張時修的弟子張天正。
張時修笑眯眯地看着張天正,「天正,你就不進去逛一逛,我看時間還早,我和宗哲在這邊走一走看一看也行。」
張天正面露尷尬之色,「老師,我是名門正派的道士,不能做這些事情。」
張時修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我們龍虎山又不是全真教,他們戒色戒欲,我們不興這一套。」
「如果所有人都不娶老婆,不生兒育女,這方世界早就不見人影了。」
宗哲摸了摸下巴,「天正,我覺得你師父說得對。」
「如果大家都不找女人,都不傳宗接代,龍虎山姓張的早就斷後了。而且這個雙岔鎮,如此偏僻,要是沒有客人,這些勾欄女子也就沒有生意,她們如何能存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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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正瞪大眼睛,看着兩個老頭,實在不知道該答覆什麼。
兩個老傢伙,加起來兩百多歲的人,竟然會齊齊開口勸一個根正苗紅、年輕有為的道士去逛勾欄。
這找誰說理去?
「算了,我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我怕壞了我的道心。」
張時修摸了摸鬍鬚,「讀萬卷書,亦要能行萬里路。」
「修道之人,修心之前要修身啊,你不去修身,如何入得了大道呢?」
「我們這一路走來,遊歷數千里,終於到達了這無邊荒漠的邊緣之地。遇上了也是緣分,世間千般人物,百般滋潤,總得嘗試過,放知其中滋味啊。」
宗哲正要開口相勸,張天正一個轉身就往後面跑去。
一邊跑,張天正還一邊說,「我先去客棧看看,你們二老慢慢逛。」
看着張天正消失的背影,宗哲搖了搖頭,「張老,現在的年輕人啊,都這麼清心寡欲了嗎?」
「想當年我十幾二十歲的時候,那可是整天惦記這事,後來我父親早早地給我娶了媳婦,這才安心下來。」
「天正沒有試過,看來還是不知道其中的快樂啊。」
張時修輕輕搖頭,「天正這孩子啊,還是太心善了。」
「他被道法約束住了,還放不開。」
「不過也無妨,或許是他還沒有遇到對的人,或許是他的緣分沒有到,一切都強求不來的。」
「宗哲,你不進去瞧瞧嗎?我能感覺得到,武沖當年路過雙岔鎮的時候,也進來過此地。」
宗哲搖了搖頭,「我其實也不是嫌棄此地,但是你是知道我的,我對地方、對人還是要挑一挑的。」
「這個地方嘛……算了吧。」
「回客棧喝點酒,洗洗睡吧。」
突然想起了什麼,宗哲瞪大眼睛,看着張時修,「張老,莫非你動了凡心?」
「你這一百多歲的身子骨,可還能朝天一柱?」
喜歡一人一刀,鎮守華夏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