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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山腳底的小旅館外,一片風雨搖曳。
豆大的雨珠砸在玻璃窗上,玻璃窗里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房間裏,昏暗潮濕。
狹窄的小床,輕輕晃動。
男人青筋突出腕骨分明的修長大手,將她纖細蔥白的手指摁在床上。
十指相扣之間,指尖暖意漸生。
喬予眼尾濕紅的厲害。
她背對着他,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可那背後的攻勢,卻越來越猛烈
結束時,已經是凌晨。
外面的天,泛着微微的白光。
雨停了。
喬予躺在他身邊,一夜未眠。
她撐起疲憊酸軟的身體,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拾起一旁半濕的衣服穿上。
薄寒時沒穿上衣,被子只搭在腰間。
她一眼就看見他左胸膛處的那道刀疤,是在獄中被刺傷的。
喬予緩緩抬手,小心翼翼的摩挲着那道傷疤。
刀疤粗糙,哪怕早就恢復好了,可那塊皮膚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喬予傾身過去,低頭,在那刀疤上,輕輕一吻。
好像說再多的對不起,都無法抹去過去她做錯的事。
唇瓣,又落到他薄唇上。
蜻蜓點水的一吻,算是告別。
眼淚,無聲的滑落下來。
她抬手將脖子上的項鍊解下來,鏈子上掛着的是那枚銀戒指。
上次在海市,她替他擋了一刀。
他大概是心軟,又將戒指還給了她。
可是,這枚戒指,她早就不配擁有了。
她將那枚戒指輕輕放在了他枕邊,物歸原主。
他們是從這枚戒指開始的感情,那就從這枚戒指結束吧。
以後的路,她不能陪着他和相思繼續走下去了。
她又在床邊默默看了他好半晌。
起身離開的瞬間,眼淚潰堤。
她擰開門把,回眸,視線模糊的看了他最後一眼——
薄寒時,再見了。
門,打開。
又輕輕合上。
喬予擦乾眼淚,離開了旅館。
永遠已經不重要,只需要曇花一現的片刻,足矣。
翌日清晨。
薄寒時還未睜開眼,就下意識摸了摸床的左側。
一片空蕩,喬予走了。
男人起身坐在床邊,發現枕邊擺着那枚銀戒指。
這是喬予的那隻,她不要了。
他攥着那枚戒指,不知為何,心臟處抽痛了下。
其實他和喬予,真的挺有默契的。
在決定徹底結束這件事上,總是默契的過分。
薄寒時扯唇嘲弄的輕笑了下。
他好像總拿喬予沒辦法。
六年前,喬予肆無忌憚的闖進他的人生里,製造和他的羈絆。
如今,她又親手斬斷這羈絆。
被丟下的人,其實不是喬予。
六年前,是喬予先背叛他,是喬予先放手。
現在,又是這樣。
還好,他昨晚沒信她的鬼話。
從墨山回來,周六下午,喬予去了郊區的療養院。
溫晴一見到喬予,就摸着她的臉問:「予予,你怎麼最近瘦了一大圈?臉色也不好,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喬予笑着搖搖頭,「沒有,媽,我減肥呢。」
「你都這麼瘦了,還要減什麼肥啊?再減,就該營養不良了,你得多吃點。別胡亂減肥,對身體不好。」
「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吃飯的。」
她看了一眼屋外的天氣,天空陰涼。
「外面天氣挺涼快的,媽,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好啊,你最近沒來看我,我都想死你了,今天多陪陪我。對了,相思呢?你怎麼不帶着她一起過來?」
問起相思。
喬予眼底隱隱落寞,如實道:「相思的撫養權,我已經交給薄寒時了。」
溫晴一愣,「可是相思是你一手帶大的啊,他憑什麼說搶走就搶走?」
「薄寒時經濟條件比我好,不對,是比我好太多太多,相思跟着我,只會吃苦。她跟着薄寒時,會享受到最好的一切。而且,相思跟了爸爸,我也輕鬆不少。」
溫晴心疼的看着她,「我是你媽,我還不知道你?你寧願自己苦着,也不會苦了相思。說什麼相思跟了爸爸,你能輕鬆一點,我看你現在一點也不輕鬆。予予,你做什麼決定,媽都支持你,但就一點,你千萬別因為任何人,委屈了自己。」
喬予眼圈泛酸,她笑了笑:「還是媽最疼我。」
「你這孩子,我還不清楚?做什麼都是先考慮別人,總是把自己放到最後。這些年,你又要養着我,又要養着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我不苦,只要你和相思平安喜樂,我做什麼都值得。」
溫晴眼睛也紅了,「那相思呢,她沒哭鬧?她那麼喜歡你,你怎麼捨得」
「孩子剛離開媽媽,哭啊鬧啊都是正常的,過幾天就好了。薄寒時對她很好,她也很喜歡薄寒時,用不了多久,她就不會難過了。」
「那薄寒時呢?你跟他就真的再無可能?你們明明那麼相愛,予予,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媽可以替你去求他,當年都是因為我才」
喬予打斷她:「媽,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是好不好意思開口的事情。他對我,已經沒有感情了,你去求他也沒用的。」
「怎麼會,他對你沒感情了,那你呢?」
喬予垂着長睫,輕聲道:「我對他,也沒什麼感情了。」
「又騙我,你明明根本忘不掉。」
喬予岔開話題:「媽,別說他了,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我身體還行,在這裏待着雖然寂寞了些,但日子還算平靜。予予,你以後多來看看我,最近啊,我總是做一些不好的夢,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別操勞過度。」
溫晴握着她的手,叮嚀囑咐。
喬予點點頭,她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塞進溫晴手裏。
「媽,這張卡你拿着,裏面錢也不多,大概就七萬塊錢,是之前我存着準備給相思做介入手術的錢。現在她跟了薄寒時,這錢就用不上了,密碼是我的生日。」
溫晴皺眉道:「怎麼好好地給我銀行卡?你也要用錢啊,這卡我不要,你自己拿着,你平時租房吃飯開銷都不小,把錢給我了,你用什麼?」
但喬予很固執,還是把銀行卡塞回溫晴手裏。
「媽,我在存錢呢,我要是拿着銀行卡,很容易把存款用完,你就當暫時替我保管,我要用錢的時候,會跟你要的。」
溫晴一聽是這樣,也不再推搡,更沒多想。
「那我先替你保管,你有用錢的地方就拿走。」
「好。」
陪着溫晴聊了一下午,喬予又幫着溫晴洗了個澡,又將溫晴的房間收拾了一遍。
準備離開時,溫晴已經準備睡了。
喬予幫她把空調溫度調好,掖好被子,又在溫晴床邊守了會兒。
以後,她可能很難再來看她了。
不過,她會拜託一下南初,偶爾來看看她的。
做完這一切,喬予才默默離開。
到了家,喬予洗了個澡,坐在書桌前正準備寫遺書。
手機忽然響了。
是御景園的座機號碼。
她接起,電話里傳來相思開心的小奶音。
「媽媽,明天我們就要見面咯!我們去哪裏玩?」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遊樂園?明天媽媽帶你去坐旋轉木馬怎麼樣?」
小相思快樂到起飛:「好鴨!我們坐完旋轉木馬,再去吃炸雞和土豆泥!」
聽着小傢伙歡樂的聲音,喬予低落的情緒才稍稍好轉一點。
她柔聲道:「好,明天你想幹什麼,媽媽都陪你。」
接着,電話里,相思忽然問薄寒時。
「爸爸,明天你要不要陪我和媽媽一起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