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小鎮嬰兒1
車輪打了個滑,一個急剎,停在聖保羅大教堂前的廣場。
這座教堂並不是傳統的花里胡哨的白熊國風格,而是一座灰白色雄偉、尖銳而精巧的石築,靜靜佇立在不遠處。
宋均下了車,寒風裹挾着雪粒呼嘯而來,儘管詭異感覺不到寒冷,他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這極北的地方,溫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廣場上已經積了一層薄雪,發黑的車軲轆印破壞了整體潔白的觀感。宋均順着長長的轍印看過去,發現了除了他的出租車以外,教堂前還停着一輛破破爛爛的白色轎車以及一輛車尾中間開着小門的白色小型巴士。
兩輛車上都沒有積雪,看來有人剛來不久。
宋均走過去看了看,巴士兩邊原本的座椅被悉數拆除,中間的過道設置有滑軌,已經生了鏽——這是一輛靈車。
這裏死人了嗎?
宋均思考着,拉起大門上金色的圓環扣了三下。
一個警惕的女聲問:「誰呀?」
「送神像的。」
「吱呀」一聲,門吃力地敞開一道可容一人通過的縫。
宋均閃身進入,暖氣撲面而來。
教堂內部顯然經過一些現代的改良,禮拜堂內,一排排舒適的皮椅替代了傳統的長條木凳,八根巍峨的石柱撐起高聳的華麗穹頂。
顏色柔和的塗料中和了過多的垂直線條和尖銳的建築細節帶來的不適,彩色玻璃下,耶穌像被白布遮蓋着,只露出十字架末端的一雙腳。
為宋均開門的是一名遮擋臉部的人類修女,她露出來的那一小片額頭隱隱發青,黑色的血管隱約可見。
她細細打量着宋均的臉色,無神的眼中迸發出看見神衹的光彩,像被陽光照亮的泥潭。
她回頭激動地喊道:「神父!神父!」
理論上,教堂需要保持安靜,不能大聲喧譁。
宋均環視一圈,這裏沒有規則字條或者參觀手冊,只在大門邊貼着一張黃底黑字的醒目提示。
「禁止他人及詭異以任何手段傷害或殺死神職人員。」
立柱與牆隔出來的過道上響起空洞的腳步聲,一位穿着黑色綢緞祭衣、頭戴小瓜帽的神父匆匆走來,神情慈悲而莊嚴。
他身後幾米遠的地方跟着一個瘦弱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樣式老舊的羽絨服,身態有些佝僂,眼睛總向下看。
「歡迎您大駕光臨!」神父看清了宋均的臉,神色明顯震動起來。他顫抖着張開雙臂,半蹲下身體,以一種仰視神明的姿態仰視宋均。
宋均連忙往旁邊一避,說:「我來換神像。」
神父深深鞠了一躬,還沒等他說話,宋均便徑直走向祭壇。
他這才發現,在高大的耶穌像下,還有一尊約三十厘米高的純黑色小坐像,坐像沒有五官,只有融化了的頭顱和四肢。
這尊雕像散發着熟悉的不祥氣息,令宋均在教堂充裕的暖氣中打了個寒顫。
神父在他身後低聲吟誦:「摩西就挨近神所在的幽暗之中。祂以黑暗為藏身之處,以水的黑暗、天空的厚云為祂四圍的行宮。」
宋均有許多問題想要問。
時間已經逼近九點,他迅速將白布罩着的耶穌像收進背包,拿出那尊面目猙獰的耶穌像,將十字架末端卡進底座上的縫隙。
心口被沉沉堵住,宋均連忙將桃木匕首握在手中,驅散一些抑鬱。
他轉身問神父:「我想去聖保羅小鎮。請問有什麼辦法可以進入那裏?」
神父虔誠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很抱歉,神派來的客人。
我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去過周圍的任何一個小鎮,以後也不會再去,更不會給予來客以指引。這是神的旨意。」
宋均張了張嘴想要繼續套話,旁邊卻突然響起一道驚訝的聲音。
「聖保羅小鎮?」是跟在神父身後的那個男人,他裹緊身上的舊羽絨服,神色混雜着敬畏和疑惑:「我就住在那裏。不過,您去那裏幹嘛?那地方窮,又沒有錢。
您從世界上最好的地方過來,何必又要回到最差的泥沼?」
宋均敏銳地抓住了重點:「最好?」
男人挺了挺佝僂的肩背,淡色的眼睛發出一點點光來。
「當然,先生。
那是神明居住的黑暗之地,只有最虔誠的信徒、最愛神並柔順地服從神的一切旨意的人,才能去到那裏,成為比人更高級的存在。
我現在知道,如果變成您這樣的存在,就可以沒有疼痛也沒有痛苦,可以向一切墮落的人類進行復仇,並享受他們的供奉。」
宋均翻譯了一下,微笑道:「我明白了。
你是說你變成菜詭之後,就算頭被擰下來也不會有痛覺,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和餓,可以見人就殺並且吃人肉。」
這直白的話語直白地破壞了兩人一詭之間的氛圍。
男人抓着外套的手緊了緊,有些無所適從:「不,不是我是說成為您這樣的存在,可以超脫塵世。死亡是永久的,我希望我的靈魂可以進入神的行宮,再把我的妻子也接到黑暗裏來。」
宋均問:「妻子?」
男人還很年輕。根據宋乞的情報,鎮上只有一對年輕的夫婦,那女人懷了孕。
男人眼皮耷拉下來,顯得很柔和:「對,我的妻子。一個多月前冬季來臨的時候,她懷了我們的孩子。
我一想到我抱着我們剛出生的孩子,屋內暖氣開得足足的,孩子牙牙學語地喊爸爸媽媽的場景,就很高興。
可惜,為了能夠拯救他們於水火,讓他們脫離苦海、得到永生,哪怕時間很近,我也沒辦法等到那天了。」
宋均越聽,越毛骨悚然。
現在是冬天,「暖氣開得足足的」,這也是冬天,中間的間隔要麼一整年,要麼一個月。
結合上下文分析,應該是一個月。
哪有正常的小孩在娘胎里呆一個月就出生的?
哪有小孩剛出生就會說話的?
這生的恐怕根本不是小孩吧。
還「沒有辦法等到那天」,他想幹嘛?
宋均心中剛剛升起疑問,男人就滿臉崇高地做出了回答。
「殉道者可以見神,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完成這個崇高的使命。」
宋均扭頭看了看神父,發現神父果然一副慈悲莊嚴的神情,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阿門。」
他於是果斷拿出一瓶礦泉水,用桃木匕首削去上面的一半瓶身,又將匕首放在剩下的水中泡了泡,直到水裏沾染了微弱陽氣。
「作為神派來的客人,我宣佈這是聖水。」
男人在神父有些艷羨的目光下感激地接過,迫切地一飲而盡。
在宋均探究的目光下,他的神情忽然悲傷了一瞬,緊接着就恢復到狂熱信徒的狀態:「感謝您慷慨的賞賜。
我感受到了成為信徒前的那種強烈的痛苦,現在更加堅定了追隨神明步伐的心。」
男人看了看神父,神父莊重地點點頭。
他於是將羽絨服拉鏈拉開,掏出一把手槍。
男人將槍抵在上下牙中間,拉開保險,果斷而決絕地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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