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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鴻儒兩個字,皇帝腦袋一痛,臉頰都泛起潮紅,張阿難怕他犯了頭疾的老毛病,連忙問道:「陛下,可要召太醫?」
李世民擺擺手,悶聲道:「都有誰?」
李君羨一口氣說了七八個人名,其中聲名最盛的有兩人,一人名喚蓋文懿,出自冀州蓋氏,擅長詩書經注,他還有個哥哥,叫蓋文達,過去是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蓋氏一門兩儒,與天下頗有聲名威望。
另一人叫李葉,出自隴西李氏,和李世民也能扯上分親戚關係,這人的名頭比之蓋文懿還要響亮,前隋之時,楊廣看重他的名望,下旨徵召李葉入朝為官。
在楊廣之前,楊堅徵召了十餘次,皆都被李葉所拒絕,但對於楊廣的徵辟,李葉欣然應下,這讓楊廣很是高興,還以為李葉是非常認可他這個皇帝。
在李葉入朝的那一天,楊廣特地將文武百官都召集了起來,結果,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李葉指着楊廣的鼻子,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甚至稱他為百世昏君。
楊廣可是出了名的心胸狹窄性情暴戾,別說當着面罵他,就是暗中嘀咕上兩句,楊廣都不會輕易放過。
可是,李葉在一通嘴炮之後,仍是毫髮無傷,因為他的名頭太響亮了,響亮到讓楊廣都不敢殺他,甚至都不敢動其一根手指頭,只能將他給關起來,以泄心頭之恨。
這樣的盛名之人,都親自下場了,看來,壓是壓不住了。
李世民一聲嘆息,「去,將蓋文懿和李葉帶來。」
李君羨領命而去。
不多時,蓋文懿和李葉齊齊進來。
他們兩人,一個圓臉一個長臉,樣貌雖有不同,但穿着和氣質卻是大差不差,都是穿着長長的傳統儒服,都是有着明亮深邃又睿智的眸子,都是發須皆白已至八十高齡。
李世民臉上掛着真摯謙和的笑容,當即起身上迎,「許久未見,兩位先生身子可還好。」
李葉開口回道:「謝陛下掛念,臣等二人,身子骨還算硬朗。」
蓋文懿和李葉,身上是有着散職的,所以自稱為臣。
李世民親自扶着兩人坐下,張阿難親自給他們兩人端茶倒水,這待遇和排面,放眼全天下,也沒幾個人能享受得到。
皇帝可以說非常給面子了。
但是,李葉剛剛坐下,就開門見山道:「陛下,科舉舞弊一事,如今鬧得沸沸揚揚,臣聽聞,前日有些學子,來宮外上諫,請求朝廷徹查,陛下不僅未允,反而還令軍士,將他們全部緝拿,臣斗膽,敢問陛下,他們是有何罪?」
李世民賠着笑臉,斟酌着道:「先生,朕不是將他們緝拿,只是暫時看管起來,您放心,未有一人受到傷害。」
「之所以如此,朕也是無可奈何,前兩日,有人自絕宮外,想必兩位先生也都知曉,朕是怕他們激動之下,做出什麼自殘的事情來,所以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說着,轉頭對張阿難道:「去,傳令李君羨,將那些士子全都放了。」
張阿難應聲而去。
李葉面色一緩。
蓋文懿緊接着又道:「陛下,傳聞四起,於情於理,朝廷都該給個交代,臣斗膽,請陛下下旨,將高氏舞弊一事,查個清清楚楚。」
「蓋先生,流言當不得真,高家,乃重臣之家,與朕亦有親緣,聖人有言,為君者當首重在仁,因幾句閒話就對高氏起疑,豈不讓人覺得朕薄情。」
「陛下,聖人所言之仁,不在於對一家一姓之仁,而是仁天地,仁蒼生,仁萬民,若傳言為真,高德陽真有舞弊之舉,對於其他學子,是何其不公,對於科舉制,又是何等賤辱,此事,不僅關乎公道,還關於社稷,臣請陛下,認真對待。」
李世民沉默不語。
李葉問道:「陛下可有什麼難言之隱?」
李世民搖搖頭。
李葉不快道:「那就請陛下,將此事查個明白。」
「兩位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朕會認真思量的,卿等先回去吧,朕還有」
「陛下!」李葉打斷李世民,他神情嚴肅的站起,而後兩膝一彎,竟是跪了下去。
「先生,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李世民匆匆過來,將李葉強拉起,「論公,您已至耄耋之年,禮記·王制有言,耄耋者,遇王不拜,論私,咱們同是李氏,朕還得尊您一聲叔公,您是長輩,朕怎敢受您的禮。」
皇帝將姿態放的很低,想要以此,來讓李葉不要太過咄咄逼人,但可惜,李葉這人,就是茅坑裏的石頭。
「陛下,科舉考的既然是聖人之學,那就不單單只與朝廷有關,聖人教誨,行事要光明磊落,容不得旁門左道,此事不查清,即損害朝廷威信,也是折辱聖學。」
李葉甩開李世民的手,後退一步再次跪下,俯首拜道:「臣請陛下,勿要再坐視不管,陛下今日若不下旨徹查,臣便也在那朱雀門外跪着不走。」
蓋文懿這時也跪下,「陛下莫要寒了天下文人的心。」
李世民面色難看。
他不喜歡被人逼迫,但現在,卻也無可奈何,蓋文懿和李葉這二人,不好打發,不好糊弄,不好收拾。
暗嘆一聲,李世民將兩個老頭子拉起,硬擠出分笑容道:「朕本來是沒當一回事的,沒想到竟都驚動了兩位先生,既如此,那就查查吧,朕讓長孫無忌來負責,兩位先生覺得如何?」
蓋文懿和李葉,不約而同道:「朝中事,臣不敢妄言,皆遵從陛下吩咐。」
隨之,李世民下旨,由尚書僕射長孫無忌查辦,徹底清查高德陽舞弊之傳聞。
消息一出,朝野引發了極大的反響。
坊間之人關注的,是長孫無忌會不會徇私偏袒,畢竟誰都知道,高士廉是他的舅舅。
朝中之人則不關心這個,雖然他們是甥舅關係,但高士廉和長孫無忌之間的關係,遠遠不如和房玄齡的,朝中上下,更在意的,是高士廉會是如何,有不少人,可眼巴巴的盯着他的位置呢。
與此同時,東宮之中。
王福腳下生風的跑進來。
「殿下,陛下剛剛下旨,令長孫無忌清查高德陽舞弊一事。」
李治霍然而起,「真的?」
王福點點頭,「早晨散朝之後,六學兩館的許多士子,到朱雀門外上諫,其中還有蓋文懿和李葉這樣的大儒。」
李治驚訝道:「是世安先生李葉,和南廬先生蓋文懿?」
「是,殿下,就是他們二人。」
李治先是欣喜,「舅舅竟能使得動他們二人。」
話音落地,眼中的欣喜突的一淡,又喃喃道:「他可真是有手段啊。」
李治以為蓋文懿和李葉是長孫無忌找來的,所以對好舅舅能請得動深居簡出的兩個大儒,不禁又感到了深深的忌憚。
其實,這卻是他誤會了。
六學兩館的那些士子,確實是長孫無忌暗中鼓動來的,但李葉和蓋文懿,他還沒那麼大的本事請得動,這兩個老頭子是自個跑來的。
李治站到門口。
藍天白雲之下,院中的那棵大樹,入目金光璀璨,太子殿下的心情,又變得舒暢,他露出了許久不見的真摯笑容。
另一邊,大明宮中的李承乾,也稍後收到了消息,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兄弟兩人的心情都是不錯,而尚書省中的長孫無忌,則就有些愁悶不快了。
說實話,他是不想接這個差事的。
雖然他和舅舅高士廉,在許多事情上理念不合,這些年來越行越遠,但不管怎麼說,他也吃過高家的飯,穿過高家的衣,現在為難高家,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再說,這事也不好查。
關鍵人物,吏部的那書令史,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李世民派人守住各處要道四下里搜尋,連根毛都找不到。
高德陽又不是普通人,要是尋常人家還好辦,直接拿來拷問一番,不管做沒做的,長孫無忌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高德陽卻是不行,如果對他用刑,不管是皇帝還是高士廉,哪邊都交代不過去。
這是個燙手的山芋,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思來想去,長孫無忌來到了兩儀殿。
只是一眼,李世民就大概清楚了,他是來幹什麼的。
果不其然,長孫無忌一開口,就如皇帝所預料的那般,是來推卸差事的。
「陛下,舞弊一事,牽扯到的乃是高家,人人都知,臣和高家有親緣,讓臣來負責查辦,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李世民搖搖頭,「輔機,這件事,沒人比你更適合。」
「陛下,馬周」
剛一開口,李世民就打斷道:「賓王身子不好,他沒那麼多精力。」
長孫無忌苦澀的點點頭,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李世民嘆口氣,緩緩道:「輔機,朕知道這事,讓你有些為難,你慢慢查就是,不急着有個結果。」
長孫無忌眼睛一轉,似是從這話裏頭聽出了什麼,臉上的苦悶之色瞬間消散,「臣明白了,陛下放心,臣一定慢慢查,認認真真的查。」
李世民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