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麗少年雪白的臉頰上,開始慢慢浮現出醒目的黑色的圖騰。
「紅歡!」
魏歡寧沒有想到紅歡竟然會有這樣的勇氣,一個人就闖入留仙宗。
這可是正道。
紅歡是魔道修士,落在正道的大本營里,只有一個下場。
就是被斬妖除魔。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來了。
呼嘯的狂風裏,他看見地面上美艷的少女在地上翻滾,被兩條魔氣化作的巨蟒撕咬,頓時心疼得無以復加。
「你在做什麼?!」他憤怒地指着白宴。
白宴抬眼,對他冷冷一笑。
他手中魔氣霍然暴漲,抬手向魏歡寧的臉上打去!
「斬妖除魔,魏長老沒有看到麼?!」如果說他痛恨紅歡竟然在留仙宗之上高呼白曦的名字,叫白曦莫名其妙地捲入了這場感情的紛爭這樣丟臉,仿佛是奪走了別人的道侶一樣,那麼將白曦置於這樣一個窘迫境地的魏歡寧才是白宴最痛恨的人。
他和這個紅歡糾纏不清,為什麼要連累他的師尊?
他師尊何其無辜,從未對魏歡寧有半點另眼相看,可是魏歡寧卻如此莫名其妙。
白宴不管魏歡寧和紅歡之間的愛恨情仇。
他只在意白曦在這場紛爭之中受到了傷害。
「你敢對我動手?」魏歡寧可是化神修士,卻見白宴一個小小的金丹都敢對自己動手,頓時氣惱無比。
他覺得白宴真是猖狂到了極點。
白宴的聲音卻隨着魔氣翻湧,陡然拔高!
「魏長老,我師尊敬你是同門師兄,因此對你處處忍讓,可你為何如此無恥,毀我師尊清譽?!」
他絕不允許有人看白曦的笑話,聲音拔高,整個留仙宗都在他的聲音之中震盪,無數的弟子本在聽見那紅歡找上門來口口聲聲魏歡寧和白曦的糾葛的時候就已經在目光投在掌門所在的主峰之上,如今少年清越卻憤怒的聲音在翻滾,他高聲質問道,「當日,我師尊對你無意,早已拒絕你的雙修所求,我師尊早就說過厭煩你,你自問,我有沒有說錯?!」
魏歡寧氣得發抖,大聲問道,「這又如何?!」
「既然如此,我師尊與你有什麼關係?不過是一個同門的師兄,難道你和旁人的感情糾葛,也要叫我師尊無辜被牽連?」
白宴退後了一步,身形隱藏在蔓延的魔氣之中,一雙眼赤紅,看着魏歡寧冷聲說道,「厚顏無恥的攀附,這就是魏長老你所謂的正義?師尊這多年來清修,從未沾染紅塵,卻因你和妖女之間糾葛被牽連其中,你莫非就覺得理所當然?不要說你愛慕我師尊,就覺得師尊應該被你們兩個挾制。這世上愛慕一個女子,難道就要將她置於這樣不堪的境地?」
「魏長老,你和這妖女一樣下賤!」白宴厲聲道。
他恨不能小心翼翼捧在掌中的女子,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羞辱?
「今日之事,我決不能與魏長老善罷甘休!」他急促地在魏歡寧陡然升起的威壓之中大聲說道,「化神長老又如何?就算我修為不如你,可是天理昭彰,你這樣的小人,也人人得而誅之!」
他本就修的是魔經,與尋常正道修士不同,雖然修為尚弱,可是氣勢卻幾乎壓倒了魏歡寧,白曦慢慢地從寶殿之中走出來,立在留仙宗掌門的身邊,看着那個在黑色的魔氣之中大聲維護自己,和化神修士對峙的少年。
她的嘴角,罕見地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她這個弟子,比她自己還要憤怒她又被魏歡寧和紅歡給拖下水。
此刻白曦不得不承認,被白宴這樣維護,感覺不錯。
「魏師弟,你的確應該給白師妹一個解釋。」鶴髮童顏的老者臉色不悅地說道,「白師妹已經屢次拒絕於你,就算你在外與其他女子有所苟合,可是也不該牽連白師妹。莫非你和別的女子在一起,還要對白師妹做出一往情深的樣子?魏師弟,老夫真是從未想過,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這還是正道修士麼?他想到此刻在地上被兩條魔氣化作的巨蟒糾纏的紅歡,哼了一聲。
這才是妖女。
不僅壞了白曦的清譽,而且,竟然還干出禍亂修真界之事。
……只是嬌縱了一點?
這嬌縱天都捅破了好麼?!
「師妹,我不是……」魏歡寧見白曦冷冷地看着自己,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
「魏歡寧,你還是這樣噁心。」白曦平靜地說道。
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她說什麼。
宗門上下,對魏歡寧已經沒有什麼好感。
被宗門厭惡的化神長老?
「阿宴,過來。」
「師尊?」白宴歪了歪頭。
「莫髒了你的手。」白曦冷淡地說道。
少年想了想,看着魏歡寧冷笑了一聲,之後急忙回到了白曦的身邊,遲疑了一下,小小地蹭了蹭白曦的手心。
「師尊,我乖乖的。」他小聲說道。
「師尊明白你的心。」見少年對自己露出一個稚氣的笑容,完沒有方才面對魏歡寧的森冷,白曦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看見白宴突然怔怔地看着自己難得一見的笑容,少年的眼底浮動着什麼,他動了動嘴角,又眼眶濕潤了起來,不由緩和了聲音問道,「你怎麼了?」她見少年用力搖頭,秀麗的臉漲紅了,慢慢地露出幸福與歡喜來,低聲說道,「師尊,你對弟子笑了。」
他只得到一個這樣的笑容,就已經心滿意足。
這個笑容雖然有些僵硬,可是卻叫白宴的心裏仿佛晴空萬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自己的臉埋進了白曦抬起的手心裏去。
「喲,多大了還撒嬌呢?」鳳長老打趣笑道。
掌門覺得鳳師妹完沒有必要去笑話白宴,因為她那個弟子阿團也總是喜歡撒嬌。
白宴雪白的臉頓時紅了,在白曦的身邊,露出羞澀的笑容。
「紅歡!」魏歡寧卻顧不得別人,快步走到了那少女的身邊,抬手,一掌將那兩條巨蟒劈碎,看見少女掙扎着撲進了自己的懷裏,不由遲疑地張開了手。
他知道不能夠在同門的面前和紅歡這樣親密,可聽見紅歡委屈的小小抽噎,又覺得心疼無比。可是他抱着紅歡,卻忍不住拿眼睛去看立在遠遠的高台上,無情而居高臨下看來的白曦。那清冷如冰的女子一雙眼中沒有半分動容,仿佛千年不化的雪。
魏歡寧只覺得滿心的酸澀。
他心裏是愛着白曦的。
這二十年裏,他終於明白這種感情。
可是除了白曦,他同樣無法放下紅歡。
然而如今紅歡在他的懷裏,他的眼睛卻只想落在白曦的身上。
「師妹……」他喃喃的一聲,紅歡哭得更可憐了。
她與魏歡寧遇見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元嬰修士,自然是無法抗衡正道強者的。
她被魏歡寧追殺千里,使出了無數的手段,和他繞圈子,使心眼兒,最後卻最終發現她竟然喜歡上了他。
這麼多年,他們在一起是何等的快樂,肆意地走在山水之間,連魏歡寧都承認,那些快樂完不是沉悶的留仙宗能帶給他的。可是為什麼,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和她在一起很開心,可是為什麼卻要喜歡別的女子呢?她這樣狼狽地滾在正道修士的面前,可是那個女子卻高高在上,白衣如雪不染塵埃。
她的面前站着那麼多維護她的人。
她在她的面前丟盡了臉,完占不到上風。
「魏歡寧,你喜不喜歡我?」紅歡抽噎着,紅着眼眶問道。
魏歡寧啞口無言,他許久之後,艱難地點頭。
他是喜歡她的,可是……
「你是不是因為我是魔道,所以才不敢喜歡我?」紅歡眼睛亮了起來,急忙繼續問道。
魏歡寧猶豫了一下,正要點頭,卻聽見少年清越優美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唇紅齒白,生得秀麗無雙的少年試探地握緊了身邊他師尊的手,見沒有被拍開,眼睛也亮了起來,笑着說道,「怎麼可能。」
見那美艷的少女含恨看了過來,少年雪白的臉上出現了一道道妖異的圖騰,見那少女露出了警容,帶着幾分譏諷地說道,「所謂正魔,當年我拜入留仙宗開始,正道之中就已經不再拘泥正魔之事。若當真那樣嚴苛不許正魔修士彼此親近,當年我就被斬殺於劍下,又怎麼會被宗門毫無芥蒂接納,成為正道修士?這位道友,你不必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魏長老不喜歡你而已,何必拿正魔之爭做接口。」
「你是魔修!」紅歡一愣,之後眼睛霍然張大了。
「我聽說當年留仙宗收了一個真魔之體的弟子,難道是真的?」
她那時本以為是正道的一個把戲,可是此刻看起來,卻竟然真的有這麼一個真魔之體的弟子?
而且,他站在白曦的身邊,確實是白曦的弟子?
如果留仙宗能默認白曦收下一個魔修,又怎麼會在意魏歡寧和一個魔道女修來往?
「魏歡寧?」她紅着眼眶看着魏歡寧。
「雖然留仙宗從不在意這些,可是這位道友,既然你闖入留仙宗,我也不能叫你再離開。」如果不過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修,留仙宗掌門也不會在意,可是一想到是這個紅歡竟然將鎮魔窟的封印給鬆動,掌門覺得必然不能叫她離開。
他垂了垂眼睛,反手,巨大的廣場四周泛起了淡淡的白光,卻見魏歡寧猛地回頭哀求地看着自己,冷冷地說道,「關於鎮魔窟一事,你總要給天下一個交待。」
以為弄壞了封印就完事兒了,拍拍屁股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怎麼可能。
眼底冰冷,高大英俊的男子反手,靈光呼嘯地帶着無邊的威勢向着紅歡壓去。
他本不需要動用寶殿的禁制,可是卻已經看出魏歡寧是這樣優柔寡斷的人。
一個紅歡好拿下,可是他卻要防備魏歡寧出手護住紅歡。
他一出手竟是強悍的禁制,魏歡寧聽見紅歡尖叫了一聲瑟縮在自己的懷裏,一時驚慌,反手,靈劍一聲清鳴飛起,向着那靈光斬去。
地動山搖的一瞬間,他懷中抱着死死抓着自己衣襟的少女,沖入了宗門上空的雲海。
「師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掌門本就不及魏歡寧的修為高深,被這一劍震得踉蹌後退,氣血翻湧,霍然抬頭冷冷地問道。
「我只是,不能叫掌門你對紅歡下手。」魏歡寧抱緊了懷裏的少女,又將一雙充滿了哀痛的眼睛落在白曦的身上。他動了動嘴角,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最終在白曦平冷無情的面容里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是他的心裏卻只想到曾經他們青梅竹馬長大的歲月。那個時候她在他的身邊,他覺得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可是當此刻,他護住紅歡,或許和白曦之間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而且,他也要和宗門為敵……
心痛得幾乎窒息,魏歡寧突然有些茫然。
他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明明想要和紅歡各走各的路,可是如今卻因這一件一件事,叫他們再也不能分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後悔。
「既然你一定要如此,日後,就不要再對人宣稱是我留仙宗的門下。」掌門抬眼,嚴厲地看着魏歡寧沉聲說道,「師弟,我不想這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只要你將這妖女交出來,將鎮魔窟之事解釋清楚。我這個掌門願意代替你在天下道門面前謝罪,承認這是我管教不利的過失。」
見魏歡寧沉默地看着自己,他看着這個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師弟露出幾分溫情來,伸手說道,「師弟,做錯事,必然要受到責罰。因果輪迴,你該明白這個道理。她動了那鎮魔窟,或許會引來浩劫,難道你要是非不分,一力護着她不成?」
他不願魏歡寧最後落到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你再對師妹賠罪,然後……」
「師兄,紅玉她真的不是有心的。」
「你還護着她!」掌門頓時勃然大怒。
見那青年執迷不悟,他氣得幾乎不能呼吸。
「不管有心還是無意,她做錯了事!」魏歡寧一介化神修士都感到恐怖的鎮魔窟,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抵擋?一旦那鎮魔窟真的有礙,就是大劫。
看見魏歡寧這麼一副沒出息的樣子,他冷冷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她沒有錯?」
「鎮魔窟雖然封印鬆動,可是到現在不過是逃逸出了一些魔氣。而且我們發現得及時,只要……」魏歡寧勉強地說道。
「滾吧!」
「師兄!」
「滾吧!留仙宗沒有你這樣厚顏的無恥門下!魏歡寧,從此以後,你與留仙宗一刀兩斷!」掌門仰頭看着顫抖起來,雙目發紅的高空之上的青年,露出了一個冰冷的表情說道,「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混賬……這百年來我對你的心血,真是都白費了。」他不想再說些什麼,返身走入了寶殿之中。
白曦垂目想了想,覺得還是叫魏歡寧帶着這紅歡滾蛋才是最好的。
喪家之犬,日後若是留仙宗通傳這鎮魔窟之事,魏歡寧還怎麼在正道立足?
為愛不顧一切,這真合適他。
「師尊?」白宴低聲問道,「要不要弟子出手?」
他就算修為不及魏歡寧,可是一身魔功,總是有出其不意的手段。
「都說了,不必髒了你的手。叫他們恩吧。」看着上空的青年失魂落魄的樣子,白曦摸了摸白宴的頭。
「你今天……我很高興。」她和聲說道。
「為師尊做任何事,我都願意。」白宴紅了一張秀麗的臉,發現自己還握着白曦另一隻手,猶豫了一下,捨不得鬆開。
「師尊,我現在是不是也可以保護你了?」他期待地問道。
鳳長老正要跟着掌門一同回去,聽到這句話,突然皺了皺眉。
她回頭看見少年期待又緊張地看着清冷冷漠的女子,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慢慢地倒映出了一個白衣的女子。
她頓了頓,想要說什麼,卻最後顧忌起來,沒有多說什麼,看起來卻心神不定。
她回想這麼多年白曦和白宴的相處,突然心中一緊。
白宴是不是對白曦有點太看重了?
就算是弟子對師尊,可是她也有弟子,還是從小看着長大,親如母子,也沒有白宴那樣無時無刻都不離白曦左右,眼裏除了她看不見別人。
紅衣美人敏銳地感覺到白宴的態度有問題,因心中生疑,她專注地看着白曦和白宴。
當不再理會魏歡寧,而是將一切的注意力都專注在那鎮魔窟上,所有的長老都回歸座位,鳳長老看見白宴立在白曦的身後,安靜地看着白曦的背影。
她一時想到了更多的事,只覺得心裏一股寒氣沖入了心頭。
可是她又看見了那少年無望的目光如同暗暗燃燒的火。
白曦是什麼性情,她太知道了。
這場愛戀,本就不會有半點回應。
鳳長老突然覺得有些可憐白宴。
他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也或許做了最艱難的決定。
他在白曦的面前安居弟子的位置,並且或許他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被白曦知道。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在這孩子的心裏捅一刀?難道揭開這件事,壞了他們的師徒緣分就對了?
而此刻,白宴的耳邊正聽到掌門為難鎮魔窟之事。
這件事是魏歡寧乾的,他如果搞的定就不會回宗求助。
留仙宗有份將此事查看清楚,給天下一個交待。
可是魔氣一向是修士的大忌……
「剛剛不該叫他滾的。」掌門後悔死了。
魏歡寧乾的破事兒,卻叫留仙宗背鍋。
「那就是個廢物。還是我去看看。」白曦平靜地說道。
上一世,可沒有紅歡動搖什麼鎮魔窟之事,她並不希望因自己改變了原主的命運,卻連累了這個天下。
白宴一愣,見白曦無可動搖的樣子,抿了抿柔軟的嘴角。
「師尊去,那弟子也去。」他總是會陪着她的。
無論去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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