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婦人小心的圍在謝柔惠身邊,按照大夫們的指使按揉着謝柔惠的腿。
「大小姐,這裏疼嗎?」她們一邊詢問着。
謝柔惠一直搖頭,神情帶着幾分急躁。
不疼,一點都不疼,雖然說她是兩個月前痊癒的,但其實更早之前就不疼了。
明明不疼,那就不是腿傷的緣故,那她為什麼會跌倒?她當時是被絆了下,可是她怎麼會絆了?
她當時正在做一個急轉,但又想要停下去看清台下,所以那一瞬間的相反的雙力讓她一下子絆倒了嗎?
這是,失誤嗎?
謝柔惠打個寒戰。
正在按揉她的腿的婦人們立刻察覺了。
「大小姐!是這裏疼嗎?」她們急切的問道。
「惠惠?是這裏嗎?」攬着她的謝大夫人也察覺到了,緊張的問道。
謝柔惠看着她們。
失誤?
她謝柔惠不能有失誤,失誤這兩個字從來跟她無關!
尤其是在這麼個萬眾矚目的時候,在那個人已經跳的眾人誇讚的時候。
謝柔惠攥住了手,慢慢的點點頭。
「是。」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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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那個妖孽的禍!」
聽到消息趕回來的謝存禮在廳堂里大罵,痛心疾首。
「如果不是她,惠惠的腿怎麼會受傷。」
謝大夫人心煩皺眉。
「二叔祖,現在就別說這個了。」她說道,「已經這樣了,就是殺了她也於事無補。」
謝存禮很很的來回踱步。
「那惠惠的傷到底怎麼樣?」他看着大夫們喝道。
四個大夫對視一眼。
「大小姐的傷並無大礙。」一個站出來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謝存禮呸了一頭。
「人都摔倒了站不住了,還無大礙?」他喊道。
大夫狼狽不已。
「好了二叔祖你就別添亂了。」謝大夫人沒好氣的說道,又看向大夫,「吃什麼藥?」
大夫們再次對視一眼。
「其實可以不用吃藥。」另一個站出來說道。
不用吃藥?
謝大夫人皺起眉頭。
「什麼意思?惠惠的腿沒傷嗎?」她問道。
內里躺在床上的謝柔惠對外邊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聽到這裏側臥向里的她身子不由繃緊。
「不是,大小姐的傷不在外。可能是腿上有根筋不太好,所以容易抻着。」
大夫的聲音顫巍巍的傳進來。
謝柔惠嗤聲笑了。
一旁的丫頭聽到了忙小心的詢問。
「沒事。」謝柔惠說道,吐口氣翻個身平躺,看着丫頭。「你剛才喊我什麼?」
丫頭被問的一愣。
「大小姐啊。」她忐忑說道。
難道說錯話了?
大小姐啊。
謝柔惠沖她笑了笑不再說話,慢慢的搖着扇子,嘴角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就說嘛,惠惠跳的好好的,突然就摔了。原來是抻着筋了。」
外邊聽了大夫這樣說,大家都帶着幾分恍然點點頭說道。
「怪不得看起來好了,能跑能跳,卻會陡然發作,原來是筋的事。」謝文興說道。
「那就不用吃藥,好好養着嗎?」謝大夫人問道。
大夫們對視一眼,在眾人的眼神交鋒中,第三人硬着頭皮站了出來。
「不是好好養着。」他說道。
這什麼意思?屋內眾人都看向他。
「大小姐這個好好養着反而不好。」大夫接着說道,「最好是多跑跑跳跳。」
傷了腿不靜養,反而要多跑跳?這是什麼道理。
「大小姐這個。不是皮肉骨頭的原因。」第四個大夫忙站出來跟着說道,「筋容易抻着,那就乾脆讓它多動多抻,抻開了,也就好了。」
這樣啊,眾人點點頭,謝大夫人也鬆口氣。
「如此更好,竟然也不耽擱她練舞。」她說道,「你們把要怎麼做叮囑給大小姐的身邊人們。」
大夫們齊齊鬆口氣應聲是。
謝存禮鬆口氣又一臉的心疼。
「我們惠惠受這麼大罪。」他說道,再次豎眉。「都是那孽障的禍!這輩子都不許她再進門!」
夜色沉沉,外間屋子裏的燈逐一熄滅,內室的謝柔惠卻睜開眼坐起來。
已經散了頭髮換了褻衣的值夜丫頭嚇了一跳。
「大小姐……」她惶惶喊道。
「出去。」謝柔惠一指外邊說道。
丫頭愕然站在那裏不敢動。
「我讓你出去。」謝柔惠看着她說道,「你聽不懂嗎?」
大小姐現在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看起來還是很和氣,但是有時候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丫頭不敢再說話,應聲是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謝柔惠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抬腳一個跨躍,人就開始連續幾個急轉。
如果此時有人在場就會認出這是今日謝柔惠在台上摔倒前的動作。
兩盞燈下。窄窄的室內,女孩子飛快的轉動着,險險的卻又似乎穩穩的避開了桌椅,動作優美而連貫。
白色褻衣緊緊貼在身上,讓她的身材越發顯得修長,她就這樣飛快的旋轉着,流雲一般舒展,落雨一般輕快。
她的身形猛地停下,雨過天晴,水光耀眼。
看,她沒事,她跳的很好。
謝柔惠胸口劇烈的起伏着,臉上露出笑容。
她只是不小心分神了,她不是跳不好,這只是意外,她依舊是最好的,下一次,她就能跳的最好。
天色大亮時,山林里踏踏的腳步疾響,緊接着有人從林間跳躍而下,腳落在山腳的山石上,只是輕輕的一頓。旋即又躍下,輕盈而快速的落在地面上,沒有絲毫的停歇,人又飛奔向前。身後背着的明明是沉重的柴堆,但看起來好似變成了翅膀一般搖動着。
「小姐,你怎麼這麼喜歡撿柴呢?」江鈴笑問道,接下謝柔嘉的柴堆。
「錯了,我不是喜歡撿柴。而是順便。」謝柔嘉說道,人已經走向小木屋,那裏水英已經燒好了水。
謝柔嘉邁入屋內,利索的脫下小衫長褲,拎起水桶就那樣站着嘩啦澆下。
江鈴拿着乾淨衣衫走過來,隔着門等着。
「小姐,你跑的不累嗎?」她一面說道,聽着裏面水聲嘩啦。
「不累啊。可舒服了。」謝柔嘉在內答道,「那種感覺自由自在的,江鈴你也跟着我去跑啊。」
江鈴笑了搖頭。
「我不行了。我年紀大了,跑不動。」她說道。
自從謝柔嘉說了她年紀不小了該嫁人了之後,江鈴就常常這樣自我調侃。
謝柔嘉的笑聲從屋內傳來,同時伸過來一隻手,江鈴將衣服遞給她,謝柔嘉三下兩下穿上了走出來。
水英已經擺好了桌子端好了飯,三人圍桌坐在廊下,就這晨光山風吃早飯。
「小姐你今天還要出去嗎?」
吃過飯,看着在院子裏穿上蒲草鞋的謝柔嘉,江鈴忙問道。
這幾日謝柔嘉總是滿山的遊走。將山裏的看山人都尋個遍,說是要找那個偷魚的人。
謝柔嘉哦了一聲,穿好了草鞋。
「還有幾家看山人沒走到,我今日過去看看。」她說道。
江鈴跟着穿上了鞋子。讓水英看家,自己跟着謝柔嘉走了出來。
「那些看山人說並沒有小姐描述的那個人。」她說道,又帶着幾分好奇,「小姐為什麼一定要找他?」
小姐絕對不是因為被偷了幾條魚的緣故。
「也沒什麼。」謝柔嘉說道。
其實對於安哥,她原本是恨的,懷上女兒後她鬆口氣覺得終於能擺脫他了。但當安哥死了後,她又覺得有些難過,覺得其實她和安哥是一樣的,看到安哥的屍體,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將來也會這樣。
後來這個猜測果然應驗了。
不過那時候她認為自己害死了姐姐罪大惡極活該如此,也並沒有多麼怨天恨人。
但是自那天見到安哥後,她在屋子裏想了很多事,尤其是想到了姐姐前世今生的意外,那些埋藏的不敢去細看的記憶終於被掀開,也明白了意外不是意外,而嫉恨則一直存在。
沒有錯,卻如此下場,再想,心裏就不甘。
不甘再那樣活一遍,不甘身邊的人再那樣下場,她想要江鈴成親嫁人快快樂樂,而安哥麼。
「我就是想看看他。」謝柔嘉說道。
看看他這個不知道為什麼被選為自己陪葬品的倒霉蛋,當然這輩子他們不會再有那樣的交集了。
「看他是哪裏人。」謝柔嘉接着說道,笑了笑,將嘴裏嚼着的草吹了出去,「僅此而已。」
就當是給蘭兒一個交代吧,讓她知道她爹是什麼人。
雖然世上再也不會有蘭兒了。
謝柔嘉鼻頭酸澀,抬起頭看着天,用力的睜大眼。
眼淚就這樣流了回去。
不哭了,她不會再為了前世的事流眼淚了。
「你這眼淚真是多,像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完似的。」
「流完了才好,以後就不會哭了。」
她的耳邊似乎又響起女孩子們的說笑聲。
流完了,以後就不哭了。
「柔嘉!」
有聲音在前方響起,同時伴着馬蹄聲,邵明清疾馳而來。
謝柔嘉瞪眼看着他。
「還好,沒變成望夫石。」邵銘清打量她笑道。
謝柔嘉呸了聲,抬腳前行。
邵銘清調轉馬頭跟上。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幫忙?」他一邊問道。
「不用。」謝柔嘉說道。
「不用那我就不管了。」邵銘清說道。
話音才落,前方有馬蹄急響,有人疾馳而來。
「邵家少爺,邵家少爺。」來人喊道。
這是一個陌生人,但穿的衣服謝柔嘉認得,這是謝家礦上監工。
看到謝柔嘉那人愣了下,畢竟這樣帶着面罩的人看起來很古怪,但再看謝柔嘉穿的粗布麻衣山野村民一般不起眼,便把她當做了守山人的子女。
看山人很多都是對郁山大巫虔誠痴迷,也容易做些奇怪的事,在臉上畫個符啊什麼的,那帶個面罩也沒什麼稀奇的。
監工不再理會謝柔嘉。
「少爺,你猜對了,果然有礦工違禁翻過來了。」他急急說道,「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洞口。」
礦工?隱蔽的洞口?
謝柔嘉看向邵銘清,難道……
邵銘清也看向她,眉頭一挑,動了動嘴唇,並沒有發出聲音,但謝柔嘉看懂了他的話。
「你丈夫膽子可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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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多謝貓團長、希行書友會、咸客 、keppra打賞的和氏璧,謝謝大家雙倍期間給我的粉紅,把我推上了第二的位置,不勝感激,無以為報,唯有多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