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貞在身子騰空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要摔倒了,所以他落地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騰身而起的準備。
但就在他落地的瞬間一堆藤蔓砸在臉上,這突來的視線阻斷讓他身形一頓,也就是這一頓的功夫讓他重重跌倒,隨之有人壓上了他的身子,牢牢的鎖住了他的腰身,阻止了他發力。
我日!
周成貞再次罵道,顧不得扯開臉上的藤蔓,伸手就沖身上的人狠狠的打去。
「走。」
女聲忽的響起,周成貞只覺得身上一輕,打出去的拳頭落空,旋即就是馬蹄急響。
周成貞扯開藤蔓跳起來,看到紅馬馱着兩個人在林間疾馳而去的,林木密密,轉眼就消失在視線里。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周成貞甚至有點做夢的恍惚。
我日!
他狠狠的甩了甩頭,面色鐵青。
他這是被人打劫了嗎?
被兩個山裏的孩子搶了馬?
這他娘的怎麼可能?
他在京城從會跑就開始跟人打架,打到現在可以說京城無敵手,沒想到竟然在一個山溝里被人打了悶棍。
沒錯,是悶棍,他以前在京城也幹過這種事,猛地跳出來麻袋一套,亂棍一打,任憑那人功夫再高強,也只有被打的份。
要知道他所謂的能打架,可不是跟那些皇子一般被護衛逗着玩,他可是真正的打架,不講究套路只講究生死的打。
我日!
可是今天他竟然被人這樣打了!
周成貞一腳踢飛地上適才砸到臉上的藤蔓,這藤蔓枝枝椏椏,還帶着毛刺,臉上火辣辣的疼傳來。
周成貞站在原地,只覺得一腔憋氣,看着密林一聲怒吼。
「我日!」
謝柔嘉回頭看了眼,確信沒有人追來,撲通亂跳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
適才看到這小畜生。又聽到他竟然罵自己小蕩婦,就想到了當初他罵自己的場景。
當初是因為他們在花園被人看到,他罵了自己。
但是現在明明什麼事都沒有,他就這樣罵自己。簡直是讓她實在是無法抑制憤怒了。
一瞬間的衝動打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他怎麼來這裏了?還騎着自己的小紅馬。
他是鎮北王世子,不可能一個人,肯定還有很多護衛跟隨。
這小畜生又是個睚眥必報的,打了他。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謝柔嘉回頭。
「安哥。」她喊道。
安哥俾脊背挺得直直的坐在馬背上,唯恐碰觸到她的身子,聽到她喊自己,神情不由緊張。
「是背上的傷疼了嗎?」他問道。
撞倒山石上那一下可不輕,適才又去撞那個人,又騎着馬疾馳顛簸。
「皮肉傷沒事。」謝柔嘉渾不在意說道,看着安哥俾又笑,「你也是,我說打你就真往死里打,你不怕啊。」
「不怕啊。」安哥俾說道。
就跟在礦洞。她說進他就跟着進,她說砸他就砸。
只要是自己說的,他就毫不猶豫。
她忍不住想問問他自己讓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嗎?但這個問題轉到嘴邊又哂笑。
她怎麼會讓他去死?這個問題無聊又寒心。
「嗯。」謝柔嘉點點頭笑了,「不怕,有我呢。」
她轉過頭看着眼前的山林。
對,不怕,怕什麼,她已經在他手裏死過一次了,絕對不會再死第二次。
現在怎麼辦?
有一點可以肯定,周成貞不知道她的身份。自己對於謝家來說是個醜聞,再加上三月三替跳,謝家一定不會跟人說自己在郁山,尤其是跟朝廷來的人。
周成貞大概會把她們當做山里人家的孩子。就跟娜娜小姐那樣。
而要在山裏搜尋一個山野人的孩子,不經過謝家是不可能的,因為小紅馬在,那邵銘清一定就在附近。
邵銘清知道了肯定會掩護自己,而謝文興知道的話也肯定不會把自己交出去,一定會想法設防的掩蓋。
周成貞又不可能永遠呆在彭水。祭祀已經結束,他們很快就要離開了。
只要躲過去這段,大家就山高水長不再見了。
「安哥,下馬。」謝柔嘉說道。
安哥俾立刻跳下馬,伸出手接她。
謝柔嘉扶着他的手跳下來。
「小子。」她拍着馬說道,「你多繞幾圈就回祖宅去,這幾天千萬別回咱們家。」
紅馬咴咴兩聲撒腳歡快的跑了。
「安哥。」謝柔嘉又看着安哥俾,「你現在搬到我這裏來住。」
謝家絕對會護着自己,但對安哥俾可就不會了,眨眼就能推出去。
她不能讓安哥俾再被謝家作踐死了,一定要讓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保證如果有事第一時間護住他。
安哥俾聞言露出幾分愕然,面色一紅,只是臉色黑看不出來,他嗯了聲垂下頭,依舊連句為什麼都沒問。
馬兒嘶鳴人聲鼎沸攪動的山路上熱鬧起來。
「世子爺!」
護衛們尋來的時候,周成貞還在山裏跋涉,走一步罵一句,罵紅馬瞎跑進到山裏這麼深,罵那兩個野孩子竟然敢打他搶馬。
還好山林雖然大,周成貞能辨清方向,很快就聽到了尋來護衛們的喊聲。
「別他娘的喊了!」周成貞站在山石上沒好氣的罵道。
護衛們大喜看過來,神情卻是一怔。
這人,是世子爺?
頭髮散亂,衣衫凌亂,還沾染着土枝葉,狼狽之極。
「看什麼看!」周成貞罵道,伸手扯過一段樹枝,將頭髮挽起來。
護衛們忙轟的圍過來。
聽到消息從另一邊趕過來的邵銘清看到周成貞這樣子也嚇了一跳,再看四周沒有小紅馬。
「殿下,是被小畜生傷到了嗎?」他急問道。
小畜生?
當時那野孩子撲過來的時候就是罵的這個,這小子竟然也敢罵他。
周成貞蹭的跳下山石。
「你罵誰!」他喊道。
邵銘清愣了下。
「馬啊。」他說道,「殿下,您是不是被紅馬傷到了?」
馬啊。可不是,他騎着瘋了的紅馬衝出來的,大家都以為自己沒制服那匹馬才弄成這樣的。
周成貞啐了口氣,撩衣坐下來。
「不是馬。是被另外兩個畜生打劫了。」他說道。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再次都愣住了。
打劫?
護衛們瞪眼看着周成貞,他們沒聽錯吧?
一向只打劫別人的世子爺被人打劫了?
「打劫怎麼了?這荒山野嶺的,我就不能被人打劫嗎?」周成貞吼道,「沒聽過虎落平陽被犬欺嗎?」
我日!
他心裏又罵了一遍。
「竟然敢打劫世子?」
「這山里竟然還有劫匪?」
護衛們紛紛喊叫着。抽出手裏的刀劍。
這山里當然不會有劫匪,邵銘清心裏再清楚不過,看着狼狽的周成貞,再看到四周沒有紅馬的蹤跡。
兩個…畜生….
兩個?
馬被搶走了….
這紅馬可不是誰想搶就能搶走的,除非……
邵銘清心裏咯噔一聲。
不會吧……
「真是大膽,竟然有這樣的人!」他豎眉喝道,「世子爺,那兩個人什麼樣?」
周成貞吐口氣。
什麼樣當時事情太突然,他還沒看清這兩人長什麼樣,他們就打過來了。然後就跑了。
「一男一女,小的十三四,大的十七八。」他說道,「長什麼樣說不清,但我見到了就能認出來。」
「好,世子爺,我這就讓人去找。」邵銘清豎眉說道,「這郁山的山民雖然眾多,但是都是常住民,要查找兩個人也不難。」
他說這話看着四周。
「世子爺。您先去山下的宅子裏歇息,我立刻組織人。」
周成貞嗯了聲,起身邁步。
進了謝家祖宅沒多久,東平郡王就來了。看着周成貞笑。
周成貞已經洗漱更換了衣裳,頭髮也梳得整齊,又恢復了那個翩翩如玉的美少年,但他依舊被東平郡王笑的臉火辣辣。
大概是被藤蔓扎傷的緣故。
「我錯了。」東平郡王說道。
錯了不該放任他去煙花之地夜不歸宿,若不然也不會遇上這種事嗎?
屋子裏的隨從們心裏想道。
「你當初說不信山野里的人能打死你的時候。」東平郡王接着說道,「我不該信的。」
周成貞瞪眼跳起來。
「我這是失誤!」他說道。
「失誤也是被打了。」東平郡王說道。「聽說還是兩個比你小的孩子?」
屋子裏的隨從們都低下頭,不忍直視周成貞漲紅的臉。
邵銘清疾步進來了,對着他們施禮。
「找到了嗎?」周成貞喝道。
「已經搜查半座山了,正吩咐他們把所有十三歲到十八歲的男女帶來。」邵銘清說道,臉上帶着焦急和歉意,「我已經讓人告訴謝大老爺了,他會立刻增派人手來,最遲明早一定把人找出來。」
東平郡王笑了笑。
「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謝大老爺了。」他說道。
周成貞跳起來。
「小事?」他喊道,「這怎麼是小事?這是搶劫!窮山惡水出刁民!小小的孩子們也敢打悶棍搶我的馬,這謝家也不過如此!」
話音才落,有家丁跑進來。
「表少爺!老夫人的紅馬回來了。」他大聲說道。
周成貞一愣。
回來了?
馬廄里,一匹紅馬正悠閒的甩着尾巴吃着草料,身上還有未乾的水澤。
「是不是又自己去河裏洗澡了?」邵銘清站在一旁說道,伸手扶着馬頭,又言辭一轉,「別只顧着吃,快帶我們去找劫你的人。」
紅馬咴咴幾聲噴着氣繼續吃。
東平郡王看到這一幕又轉頭看周成貞。
「周成貞,你又跟我說謊。」他說道,「你到底幹了什麼?」
周成貞瞪眼。
「喂,十九叔,我哪裏說謊了?」他喊道。
東平郡王看着他,伸手指了指還在吃草的紅馬。
「馬不是好好的?」他說道。
「這馬很厲害的,說不定自己掙脫跑了。」周成貞說道。
「馬怎麼跑這裏來了?」東平郡王又說道。
「周衍,你傻啊。」周成貞喊道,「剛才下人不都說了嗎,這傢伙是謝老夫人的,是謝家的馬,它自然知道回來的路啊。」
「周成貞,你不傻啊。」東平郡王淡然說道,「你還知道這是謝家的馬,是謝老夫人的馬,那些山民們都傻啊。」
周成貞一怔。
山民們對謝家如此敬畏,而這馬對山林又很熟悉,顯然常在這郁山走動,山民們自然也認得這是謝家的馬,他們怎麼會搶謝家的馬。
周成貞啊了聲。
「可是,他們就是打我了。」他瞪眼說道。
「打你?肯定是你做了該被打的事。」東平郡王說道。
「喂,什麼叫我該打的事,我不過是說了句話大實話,那一男一女,年紀輕輕大白天就在野外淫亂……」周成貞說道。
話音未落,東平郡王就哼了聲,轉身拂袖大步而去。
周成貞餘下的話卡在嘴邊,氣惱不已。
「周衍!」他喊道。
我日啊!這怎麼說着說着成了我的錯!
他氣惱的抬腳追上去。
聽得身後呼啦啦的腳步聲遠去,站在馬廄邊背對着這叔侄二人的邵銘清嘴邊浮現一絲笑意。
「臭丫頭。」他低語一聲,「也不傻。」
說罷轉過身,神情肅重嚴厲。
「來人來人,加派人手,接着找,今晚必須找到這大膽的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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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門做客,二更不確定,大家勿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