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惠!
坐在馬車上的謝大夫人伸手掀起車簾。
竟然忘了叫上惠惠了,真是心裏事多亂了。
「夫人?」車前坐着的丫頭忙轉頭問道。
那裏還有馬車吧?就算沒有,她父親還在那裏,自然會安排她離開的。
謝大夫人慾言又止,看着前方的兩輛馬車,最終嘆口氣。
先讓惠惠她自己回去吧,現在,她看着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件事要好好的想想才能跟她說。
「沒事了,走吧。」她說道,放下車簾。
謝柔惠呆呆的站在原地。
因為急着趕路她沒有帶丫頭僕婦,謝家來的丫頭僕婦又都跟着謝老夫人謝大夫人離開了,此時前後左右遠遠近近的老老少少都是男人。
所有人都像看不到她似的。
「二,二小姐。」
耳邊有人說道。
二小姐?
謝柔惠轉過頭,看到一個管事站在面前,堆起笑指着一輛馬車。
這是謝文興來時坐的馬車。
「二小姐您上車吧。」管事說道。
謝柔惠看着他,沖他勾勾手。
管事一怔,還是忙上前幾步,剛站定在謝柔惠面前,謝柔惠揚手給了他一耳光。
小姑娘力氣比不上男人,但一樣把這年過半百的老管事打懵了。
四周的人聞聲也都看過來,神情愕然。
「二,二小姐…」管事結結巴巴喊道。
「瞎了你的眼。」謝柔惠看着他冷冷一笑說道,「我是謝柔惠。」
在他們沒有親口說出來之前,她謝柔惠,絕不會自己灰溜溜的離開,她謝柔惠絕不會!
謝柔惠挺直了脊背走向馬車。
管事的紅着臉看着她。
大小姐?
這是大小姐?
「對啊,好像是大小姐,剛才夫人馬車那裏,老爺是一口一個嘉嘉的。」
「對對,我也聽到了。當時還覺得聽錯了,看來不是啊,那個是二小姐,這個才是大小姐。」
圍過來的其他人也紛紛低聲說道。
「可是。怎麼,怎麼二小姐坐上了夫人的馬車?」管事不解的說道。
「因為二小姐受了傷吧?」一個管事說道。
對啊,傷的還不輕,所以大夫人和大老爺才這樣照顧她吧。
「二小姐為什麼會受傷?」另一個管事問道。
他們適才沒有進場,跟謝家的大多數族人都等在青山礦外。甚至一開始都不知道二小姐來到這裏,還是大小姐和大老爺坐車突然出現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回來了,說是得知家裏出事所以才急急的趕回來參加祭祀。
看來大小姐回來的真及時,祭祀果然成了,礦山也停止了坍塌。
「二小姐啊?」
有人正從這邊經過,聽到了他們的話,立刻大聲的回答。
「柔嘉小姐啊,是因為祭祀受傷的。」
祭祀?
幾個管事看向他。
「祭祀怎麼會受傷?」他們問道。
「哎呀你們是沒看到柔嘉小姐祭祀的是多麼兇險。」
那人頓時眉飛色舞,激動的比手畫腳。
「柔嘉小姐先是直接跳進了礦洞裏,礦洞裏啊。我們都以為柔嘉小姐也是獻祭了,沒想到,她竟然將三小姐救了出來。」
「然後自己也跑了出來,這還不算完,當時地動山搖,整座山都好像要塌了,柔嘉小姐卻沒有跑,還帶着礦工們向山上去了。」
「柔嘉小姐喊着號子,唱着歌,跳着舞。完成了祭祀,然後一切就都恢復了平靜。」
「不過,柔嘉小姐還是受傷了,畢竟跳進礦洞裏。在爬出來,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說着點點頭一臉感嘆,四周卻沒有意料中的驚嘆和激動。
三個管事神情呆滯的看着他。
「你,你是說,祭祀的是二小姐?」一個管事結結巴巴問道。
這人點點頭。
「對啊,是柔嘉小姐。」他說道。神情得意,好像他也參加了祭祀一般,「哎呀,你們沒看到,當時的場面真是太….」
他的話沒說完,眼前的三人同時抓住他。
「二小姐做的祭祀?二小姐的祭祀讓礦山停下了坍塌?」他們齊聲問道。
那人嚇了一跳呆呆的點頭。
「對啊,我們都看到了,在礦上的人都看到了。」他說道,「不信,你們去問,大老爺大夫人老夫人也都看着呢。」
三個管事看着他。
「可是,二小姐怎麼能做祭祀?」一個管事說道。
那人愣了下。
對啊,謝家的大巫可是只有一個人的,那就是大小姐,謝家的祭祀也只能大小姐來做。
二小姐怎麼…..
「而且,二小姐還做成了祭祀?」另一個管事說道。
對啊,祭祀還做成了?沒有被雷劈死,也沒有被山石砸死,神靈還接受了……
這怎麼可能?
這意味着什麼?
那人打個寒戰。
「我,我可能看錯了…記錯了….說錯了….」他惶惶的說道。
當這邊的人陷入驚慌失措的時候,原本要隨着謝文興進礦山的謝文昌也正神情激動。
「你,你,你…」他指着馬車上躺着的女孩子喊道,「她,她,她…怎麼在這裏?」
看着謝老夫人謝大夫人謝大小姐走出來,謝文昌就沒有再理會其他人,但當他要進礦山的時候,卻聽到有人說什麼三小姐被救起來了。
三小姐?三小姐是要獻祭的,又不是被害,救什麼救!
他不可置信的跑過來,竟然真的在車上看到了他那應該已經去陪伴山神的光宗耀祖的女兒。
「她在這裏管你什麼事?」
站在車邊的邵銘清淡淡說道。
看到他謝文昌大概猜出是怎麼回事了。
肯定是這小子毀了他們二房的榮耀事!
謝文昌伸手點點他。
「我還要問你呢,她是我女兒,管你什麼事!你在這裏幹什麼!」他喝道。
邵銘清看着他冷冷一笑。
「你的女兒?」他看了眼車上。
躺着的女孩子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再三確認還有呼吸,她跟死人沒什麼區別。
邵銘清收回視線看向謝文昌。
「姑丈,你的女兒已經死在礦山里了。」他說道,伸手指了指山上,「你要找她就去跟山神說吧。」
他說罷手一撐坐到車上。
「走!」
適才謝文興已經交代過了。對邵銘清言聽計從,車夫聞聲毫不遲疑,離開牽馬前行。
「你!你這小混帳!」謝文昌氣急敗壞的喊道,要追過去。又記掛着礦山的事。
獻祭的女兒竟然沒死在礦山里,那這礦山止住了坍塌還算不算他們二房也有功勞?
看着遠去的馬車,謝文昌跺跺腳,轉身向礦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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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柔惠的馬車到家的時候,門前也正亂亂。車馬涌涌的向外走。
看到這裏過來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門口的僕役們忙粗聲粗氣的過來驅趕。
「是大小姐,是大小姐。」車夫急急的喊道。
「誰家的大小姐也不行!別擋了我們家的門!」僕從們喝道。
誰家?
謝柔惠刷拉扯開車簾,從車上跳下來。
僕從們陡然被跳下來的小姑娘嚇了一跳,帶看清模樣更是愕然。
這,這,是二小姐吧?
「二……」一個僕從張口就要喊。
「大小姐,您快請。」車夫大聲喊道,打斷了僕從的話。
大小姐?僕從的話被掐斷在嗓子眼瞪大眼。
這一聲大小姐讓門前的人都看過來。
「惠惠?」
「是惠惠?」
幾個老爺們在馬上看着這小姑娘,驚訝的說道。
「什麼惠惠!惠惠是跟文興他們去郁山了。」謝存禮掀起車簾說道。目光在這小姑娘身上掃了眼。
這一定是那個孽障,真是沒心沒肺,祖母父母長姐如此辛勞,她還不知道去伺候,竟然自己跑回家了。
竟然還敢冒充惠惠!
「現在是玩的時候嗎?胡說八道什麼!讓開,別擋着路」他豎眉瞪眼喝道,神情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這個瞎了眼的老東西!
謝柔惠心中怒罵,面上絲毫不顯,且眼圈卻一紅,沖謝存禮施禮。一言也未辯解向家內奔去。
這孽障倒改了性子了,怎麼沒有像以前那樣瞪眼?
謝存禮念頭閃過。
「這真是大小姐。」車夫急急說道,「跟老夫人大夫人老爺去郁山的是二小姐。」
真是大小姐?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怎麼可能!帶二小姐去郁山幹什麼?」謝存禮說道。
「二小姐祭祀受傷了,老夫人大夫人要她在郁山休養。」車夫說道。
「受傷了?受傷了也輪不到她去郁山休….你說什麼?」謝存禮嗤聲說道。話說一半猛地回過神。
怎麼受傷的?祭祀?二小姐祭祀?
他沒聽錯吧?
「他們說是二小姐祭祀的,都在喊二小姐。」車夫被這些老爺們的樣子嚇到了,結結巴巴說道,也不敢那麼肯定的說了。
祭祀事大,可沒人敢亂說的。
可是,二小姐為什麼能祭祀?
謝存禮想到適才那小姑娘委屈的樣子。這真是惠惠啊?
想到這裏不由心疼的只抽。
哎呀他的惠惠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謝媛這兩口子到底是幹什麼呢!不,也許是謝老夫人幹的!
祭祀事大,長幼有別,血脈不容褻瀆,謝存禮暫且顧不得去安慰謝柔惠,一拍馬車。
「快走快走!去郁山!」他喝道。
去問問到底在搞什麼荒唐事!
一陣人仰馬翻謝存禮等人離開了,門前恢復了安靜,車夫這才看向身邊的僕從。
「你可得好好謝謝我呢。」他說道。
僕從瞪眼。
「我謝你什麼?」他說道。
車夫牽馬哼了聲。
「要不是我打斷了你,你就要當眾被大小姐打一個大嘴巴了。」他說道,「疼不疼倒無所謂,被打飛了這面子,以後你就別想在門上當差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僕從更是瞪眼。
「少胡說八道,大小姐人最好了,才不會打人。」他說道。
車夫哼了聲撇撇嘴,牽着馬走開了。
院內謝柔惠停下腳,看着身後空無一人,半點腳步聲也沒有。
這些人竟然沒有跟進來詢問她?在聽到她是大小姐的時候,還是立刻趕往郁山,而不是立刻來問她怎麼回事。
是因為那句二小姐做的祭祀的緣故吧。
她還真是小瞧了謝家人對祭祀的看重。
前幾次都是以大小姐的名義進行的祭祀,這一次她是以二小姐名義,這種事必將在謝家引起震動,沒有合理的解釋難以安撫。
合理的解釋,自然就是能進行祭祀的只有大小姐,那現在二小姐進行了祭祀,她就是大小姐。
謝柔惠看着身後,再看看聞訊迎接出來的僕婦丫頭們。
僕婦丫頭們神情激動又忐忑不安,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的女孩子。
不是大小姐,就是二小姐,不是二小姐,就是大小姐。
謝柔惠握緊了手,端正了身形,一步一步向內而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是你活就是我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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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