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黃巾俘虜被帶下去之後,公孫瓚一時也驚嘆不已,在這個時代,黃巾這種群體哪怕僅僅只是全部識得文字就已經十分難得了,更不要說黃巾還學習許多士人都極少涉及的東西。
學問本身就是極為珍貴的資源,世家中人掌握一門釋經權就足以傳家,外人若要學問那都得拜於門下結師生之好,並不是隨便就會向外傳授。
東漢尚且如此,所以先秦時候有教無類才會顯得那麼不易。
然而公孫瓚帶上俘虜,並非想告訴劉虞這個:「若非州牧發現,某都不知黃巾還識讀文字,不過有些事情卻是剛才那黃巾沒說的。」
劉虞神色一動:「伯圭且說。」
公孫瓚道:「據某打探所知,黃巾軍士民夫凡在戰時皆有軍餉,若是戰死傷殘,黃巾不僅發有撫恤,更予以糧稅優惠。」
劉虞神情一震,大為吃驚:「竟有有這等事,許辰此僚竟如此捨得!」
公孫瓚點頭:「不僅如此,黃巾還於漁陽設立石碑,以紀念陣亡將士,這些將士的家,更被稱作英雄之家。」
劉虞又是愣住,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公孫瓚卻繼續說話:「而且,黃巾將士凡有立功,將來可以入教成為正經黃巾,而黃巾就是在黃巾治下任官的門檻,如今黃巾上到所謂營長,下到什長,無不是黃巾出身。」
劉虞嘶的一下吸了口氣,聽到這裏,他已經有些坐不住了:「難怪黃巾作戰如此奮死,許辰以恩人待軍士,軍士如何能不還死以報!」
劉虞心驚,公孫瓚更是害怕,這些事情他也是最近才打探得知,知道之後他就難以安寢。
公孫瓚以軍伍起家,沒人比他更加清楚士兵是什麼待遇,又在想些什麼,如果換成自己是黃巾小兵的話,能被許辰如此對待,那也是要一股腦拼命的。
他眼睛一看聽到這番話的左右將士,就看到這些人個個都是神色異動,只怕也全都動心,若黃巾不是反賊的話,保不准他們已經開始考慮投奔之事。
而劉虞所想,更驚於黃巾上升通道之功,這當真是這世代以來,萬千窮苦百姓第一道撕開的上升口子,劉虞敢肯定這就是千古未有之事。
這讓他想起了秦時的軍功爵,可軍功爵只是賜爵,這和任官是兩回事。
「難怪黃巾兵力始終規模有限,以這種消耗,能維持兩萬大軍已經十分誇張,這應該已經是他們的極限。」
劉虞心中略微考量,也就有數了,他可以篤定黃巾以現在的地盤,不能再有進一步的軍力擴張,甚至現在的規模,也無法長期維持。
但這並不能讓他有稍稍安心,質量和數量誰更重要這不好說,但質量高到了黃巾這個地步,發揮的效應肯定不是兩三倍兵力可以彌補。
正如以前幾千官兵甚至可以攆着幾萬黃巾跑,現在黃巾與官兵的差距就算不至於這麼大,也小不到哪裏去。
公孫瓚長嘆一聲:「這仗不好打呀」
劉虞深以為然,他知道公孫瓚說的這一仗並不只是眼下的這一仗,更是以後的每一仗。
他都不敢想黃巾大軍如果全力作戰,可以可怕成什麼模樣,這待遇就算是腦袋掉了也得撿起來安上繼續作戰才好。
許辰這個教主哪裏像是反賊頭子,怎麼看怎麼像儒家推崇的聖王之道。
黃巾這種做法傻子也知道會有多好,但有些事情黃巾能做,不代表官兵也能做。
劉虞如何不懂,黃巾能實現這些是因為他們把治下全部洗牌,所有的世家豪強被宰了個乾乾淨淨,所有的社會財富都被他們攥在手裏,這才有條件來這一套。
官兵倒是也想這麼幹,但可能嗎
劉虞和公孫瓚有種極大的無力感,心裏同時升起一個念頭。
你怎麼能對士兵這麼好呢,這不是讓我們為難嗎!
「老黃,我們為什麼要對士兵好,因為我黃巾打天下就是靠他們,所以要堅持軍事優先,要讓士兵們願意作戰敢於作戰。」
黃巾大帳里,許辰看着田石頭統計上來的傷亡數據,轉過頭就向一邊的黃龍說了起來。
就在剛才,黃龍還覺得黃巾現有兵力太少,不如擴軍打出去,為此就算是降低一些士兵待遇也可以。
如今士兵待遇雖然好,但也讓黃龍挺着急的,一輩子沒吃過好的,陡然來這麼一下山珍海味,他還真不太適應。
「當然,士兵們出生入死,在事業的最前線經歷最大的危險,他們也值得如此,以後就算咱們休戈止兵,待遇上也不能縮水。」
許辰再度補上一句,更讓黃龍無言以對。
黃龍原本確實覺得黃巾對士兵好的有些過分了,但是看到此戰己方傷亡不過一百餘人,他就明白價值所在。
潛心學習兩年趕上黃巾進度的黃龍,終於是再度走上戰場,而黃巾的戰鬥力也再度刷新了他的認知。
花錢砸在裝備和待遇上,效果也實實在在體現出來,以更少的兵力卻能實現對官兵的碾壓,就連傷亡率也是難以想像的低。
這種戰鬥表現十分誇張,只能說裝備和訓練的增幅作用,遠遠超過了黃龍的想像,前排的的刀盾手一身鐵甲看不到縫隙,想要受傷陣亡真的挺不容易。
而士兵們的戰鬥意志更是強烈,密集訓練帶來的嫻熟作戰技巧,更不是官府服役的士兵能夠抗衡。
如此費勁巴拉打了半個時辰,黃巾也才陣亡四五十人,受傷七八十人而已,這樣的結果只能讓官兵為之絕望。
黃龍也徹底服氣:「教主您說得對,兄弟們在前線出生入死拼命,值得如此待遇!」
其實黃龍又何嘗不感動呢,都是從大頭兵爬出來的,他也知道士兵們的困難與危險。
這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對待士兵如同家人的領袖了,能遇到許辰這樣的明主,對黃巾所有士兵來說無疑都是幸事。
許辰道:「咱們休養生息兩年多時間,方有今日大戰的底氣,如今後方糧草足以支撐數月久戰,慢慢和官兵打就行,他們拼不過咱們。」
黃龍若有所悟,慢慢有些興奮起來:「教主所圖不止遼東?」
許辰笑道:「本座兩年蟄伏,區區遼東豈能止渴,只是我部畢竟兵力不足,便先守前方安定,待王將軍取了遼東,再合併共擊之!」
黃龍大感振奮,他正感黃巾進取不足,如今教主的想法,正合他意。
好兄弟張白騎在五行山搞事業搞得紅紅火火,現在也是冀州一方勢力,自己留在幽州總不能弱了勢頭。
現在沒有人比黃龍更加渴望作戰立功。
這場戰鬥的基調,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是慢,真正的關鍵並不在廣陽戰場,而在遼東,王當什麼時候完成自己的任務,宏觀戰場的走向也就不同。
而遠在遼東的王當,在一個多月抵達遼東後,又是一路疾行半月,終於是摸到了烏桓的部落,然後趁着蘇仆延沒有反應過來打了一場奇襲作戰。
此一戰黃巾騎兵大放異彩,兩千重騎當先擊潰烏桓匆匆組織的陣型,三千輕騎於側翼掩護逼迫敵軍陣型,剛剛與敵軍交鋒,就打了他們一個陣型散亂。
好不容易蘇仆延付出巨大代價,從黃巾騎兵手裏率軍沖了出來,但等他重新組織陣型的時候,黃巾的步陣也迎頭跟了上來。
此時烏桓騎兵有心撤退,卻被黃巾輕騎再度咬上,逼迫他們不得不與黃巾重騎以及步陣接戰。
然而即便是單純的騎兵對陣黃巾甲衣銳士,在密集嚴整陣型之下,蘇仆延都很難下手,更不要說周邊尚有輕重騎虎視眈眈,這更是讓烏桓騎兵進退不得。
最終大戰的結果也確實是以蘇仆延大敗而告終,步騎配合的大軍一定比純粹騎兵的隊伍更具備戰術能力,這一戰就是最好的證明。
事情也正如許辰和王當所預見的一樣,這一戰最難的不是打仗本身,而是尋找敵軍主力所在。
烏桓部族並沒有固定的定居處,他們隨着時節的變化,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黃巾光是趕路和尋找敵人就花了一個半月,最終決定勝負卻只不過用了區區半天而已。
當然勝負雖然分明,但是敵人畢竟全都是騎兵,即便是被黃巾打崩了,也有能力掙脫戰場。
蘇仆延就這樣數次突圍,數次重新組織兵力,然後抵禦黃巾追擊的騎兵,但每一次也都是被騎兵咬住,等到黃巾步陣上來之後,便又再度大敗一次。
如此往復來了幾次之後,烏桓騎兵終究是撐不住,到最後各自散逃。
然而王當豈能輕易讓他們逃了去,蘇仆延烏桓軍分散逃了幾支,王當也就分兵幾支步騎小隊,各自往烏桓逃亡的方向奔逃過去。
亂戰之中,蘇仆延帶着自己的一部千餘騎兵不知所蹤,最終還是逃過了黃巾的追擊。
但是另外一支的踏頓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經過跑一陣打一陣的逃亡旅途,三天之後踏頓在遼東邊緣快到高句麗的地方被黃巾所追上,只是讓踏頓震怒的是,追擊自己的也是烏桓人!
「烏桓人不打烏桓人,你為什麼要幫助漢人,你簡直就是烏桓人的恥辱!」一筆閣 www.pinbige.com